“现在的营川城已经不像我们去盛京之前的情景,关东军进来之后,营川的敌人越来越强大了。我们的地下工作将更加艰难,你和小先生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孙朝琨说道。
“是呀,关东军进驻营川城,海军情报处的权力或多或少会有些制约,我和小先生工作开展也会受些掣肘。不过,凡事一分为二,关东军进驻营川城,也有好的一面。关东军和海军势同水火,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们的地下工作夹缝中求生存,有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孙掌柜,有件事,要通过你,向上级组织汇报一下。”
“什么事?大先生。”
“就在刚才,中村樱子已经提出,明年二月初二之后,要与我完婚。小先生已经同意,报请组织批准。”
听到耿直提及中村樱子,孙掌柜的手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说道:“之前,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你与中村樱子定婚。现在要成婚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中村樱子毕竟是日本间谍,你在她身边潜伏,且不能忘掉初心,被权色所困。”
“这一点儿请上级组织放心,我耿直清楚自己的职责和使命,绝不会做背叛组织的事。还有,远东司令部的特派员明天将会抵达营川,关东军为了弥补给养船被炸的过失,定会疯狂地搜捕城内尚未撤出营川的抗联战士,让大家要化整为零,分散隐蔽,单线联系,以防不测。”
“好的,大先生,我马上安排下去。”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孙掌柜,敌人越发疯狂,我们就越要冷静,切不可盲动。情报处的电讯车已经开到了城外,电台能少用就少用,实在要用,就多换几个地方,多换几个时段,不能让敌人摸到了规律。”
说完,耿直站起身来,揣好孙朝琨拿过来的理发卡。
“孙掌柜,明天你就去情报处,找财务处把理发卡的钱结了。这件事,中村樱子已经交代下去了,你去取钱便可。”
“大先生,我问个题外话,你说中村樱子这样的人,能不能加入到我们队伍中来,为我们所用?虽然他父亲是日本人,不过她的母亲是被日本人强占生下她的,在一点上,她也是受害者。”
“这件事,小先生也跟我提过。只是她一个日本海军情报处少佐,父亲还是海军大佐,怎么会加入到我们的阵营呢。我想,我和小先生还是安心潜伏在她的身边,做好情报工作,更为可行。”耿直想了想说道。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想起她的母亲。如果当年不是日本侵占我故土,我和她母亲成亲的话,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孙朝琨黯然道。
“孙掌柜,我清楚你对中村樱子母亲的情感,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还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话,你很容易会暴露身份。中村樱子的嗅觉太灵敏,被她盯上了,就摆脱不掉了。”
“大先生,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我回瑞昌成商行了。”说着,耿直推开贵宾室的门,下楼离开了红光理发店。
……
进到瑞昌成商行徐晓蕾办公室,见中村樱子和徐晓蕾坐在一起谈笑。环视一周,却未见到盛京兴亚银行的三浦襄理,耿直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那个三浦襄理没来吗?”
“来过了,谈完了。”
“这么快,谈的顺利吗?”耿直问道。
“顺利,十分顺利,互利互惠的事,一拍即合。兴亚银行总部、海军情报处和营川商会三家的股权比例三浦襄理没有意见,其他的细节晓蕾姐也准备的很充分。谈好了,就送他到后面客栈休息去了。他的本意想让晓蕾姐与他共进晚餐,我怕咱们耿大少爷醋劲上来再把三浦给办了,说晓蕾晚上要公干,三浦这才罢休。耿大少爷,我这么为你晓蕾妹子出头,你该怎么谢我啊?”中村樱子笑道。
“你不是都要嫁给我了吗,按你们日本人风俗,妻子给丈夫做事天经地义,还用谢你什么?”耿直故意说道。
“油嘴滑舌,你这个大坏蛋,现在是越来越坏了,真得像晓蕾说的那样,就该把你带进鬼楼,过一遍堂你才能老实。好了,不说笑了,小野刚好托人叫我去海军那边,平川的车已经到了,你就不用跟我过去了。”
“也好,回营川好几天了,我还没回宝和堂见一下爹娘呢。今天晚上,我就不去樱墅了。”耿直说道。
“行,今天晚上就放你回家。记着,现在外面乱,没事就在家呆着,别出去乱跑。”中村樱子站起身来,说道。
“我知道了。樱子,这么晚了,小野怎么如此着急见你,出什么事了吗?”耿直帮着中村樱子披上外衣,问道。
“明天特派员就要到了,虽然关东军的给养船被毁,责任与海军无关呢。不过,海关监管库内关东军寄存的龙骨无故消失,海军那边或多或少都有些责任,估计是找我过去商量对策。”
“哦!那龙骨丢失这件事和咱们情报处应该没有关系吧,可别把脏水扣到咱们的头上了。”耿直关切说道。
“想扣?那的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过,于情于理,营川城出了这么大的是,情报处没有防范于未然,责任也是难免的。”
“樱子,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都去盛京办案了,哪里能料到营川会出这么大的事?如果关东军提前与你沟通,向你交了实底,陈明利害关系,情报处早做准备,就不会酿成这么大事故了。”耿直说道。
“行了,你这是替我找借口,是不是有责任,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好了,不说了,晓蕾姐,耿直,我先走了。”说着,中村樱子步履款款地离开了徐晓蕾的办公室。
见中村樱子离开,徐晓蕾没好气地说道:“耿直,我怎们觉得你和中村樱子是弄假成真,越来越近乎了。”
“晓蕾,哪有向你说的那样。现在咱们不靠着中村樱子还能靠谁?假亦真时真亦假,不像点,中村樱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耿直凑到徐晓蕾身边,说道。
“油嘴滑舌,你这个坏蛋!”徐晓蕾在耿直后腿狠狠踢了一脚。
“晓蕾,你怎么也跟中村樱子学,开始踢我了。”耿直一脸不解说道。
“怎么,不行呀?现在天冷了,衣服穿得太多,掐不到肉了。以后敢惹我生气,就踢你了。”
“那,踢就踢吧,只要能让你解气就行。”
“你呀,就会说好听的。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是要回家吗,我跟你过去。”徐晓蕾说道。
“真的,你要去我家?那太好了,我还怕你不想去呢。”耿直一脸堆笑道。
“我要是不去,你怎么张口和你爹娘说起成亲的事,还有,你敢跟你爹娘说,以后生的孩子姓中村吗?”
“是啊,成亲的事还算好说。可孩子以后跟着日本人的姓,我爹听到了,不得揍扁我。”
“我知道你为难,我跟你回家吧。你要娶别的女人了,我还得帮你的忙,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徐晓蕾一脸气恼说道。
“晓蕾,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咱们生的孩子都跟你家姓,你看行不行?”
“去你的,现在看你就烦,谁跟你生孩子。这不是说话地方,走吧,到你家再聊。”说着,徐晓蕾起身穿上了大衣。
耿直和徐晓蕾进到宝和堂,并肩走进内堂。
内堂中,除了父亲耿广陵、母亲刘梅兰外,却见姐姐耿娟和姐夫常宁也在家中。
未等耿直和徐晓蕾言语,刘梅兰站起身来,走到徐晓蕾身旁,帮着徐晓蕾摘下围巾,说道:“晓蕾啊,好些天没过来了,快坐快坐,让刘姨好好看看。”
刘梅兰拉着徐晓蕾,坐到了她的身边。
耿直见爹娘都没理他,说道:“娘,我才是你儿子,你怎么理都不理我?”
“理你有什么用,从小就不省心。为娘的就稀罕晓蕾,还等着你们生娃娃呢。”刘梅兰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娘,我们以后生的娃娃,也是跟晓蕾姓徐,你怎么还这么上心啊。”
“我才不管随哪家的姓呢,只要晓蕾做我家儿媳妇,你这个儿子不要都行。”
“刘姨,你再这么偏心我,耿直哥,可不高兴了。”徐晓蕾道。
“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搞个日本女人进家门,弄得鸡飞狗跳的。晓蕾,你是多好的闺女,耿直都不能把你娶进门。现在,虽然还在一起却进不了耿家门了,这都什么事啊。”刘梅兰叹了口气说道。
“刘姨,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后悔也没用。其实樱子虽然是日本军官,但本质不坏,骨子里也是真心爱着耿直哥。有的时候姻缘来了,挡都挡不住。我都不介意了,您还介意什么。”徐晓蕾安慰道。
“我是替你委屈,我怎么生下这么个儿子。”
“娘,像我不是你亲生似的。我都站半天了,也不让我坐坐。”耿直岔话道。
“你还有脸要坐,你说说,从盛京回来好几天了。你怎么不想着回家,这两天都去哪了?”刘梅兰质问道。
“前天我在晓蕾家住的,昨天我和晓蕾一起,去樱子那住的。”耿直支支吾吾说道。
“回营川三天了,才想着回家,还怪我不让你坐?你这个儿子养着还有什么用。你要是有本事,就想法把晓蕾娶回家来,我就在不嘟囔你了。”刘梅兰呵斥道。
耿直清楚,母亲刘梅兰对徐晓蕾是万分满意,最大心愿就是自己能把徐晓蕾娶进门。可是,天不遂人愿,虽然自己还是和徐晓蕾在了一起,却不是母亲想要的样子。
“好了,梅兰,孩子都大了,说他一句两句就行了。对了,晓蕾,上午李成玉李会长到我这,谈及兴亚银行的事。这事有谱吗?”半天不语的耿广陵问道。
“李叔叔,确有此事。下午,盛京兴亚银行的三浦襄理已到营川,我和中村樱子已经与兴亚银行达成协议,由兴亚银行总部、海军营川处和营川商行三方共同入股,成立营川兴亚银行。初步确定,由我来担任银行襄理。”
“这么看来,确实是件好事,怪不得李会长如此上心。”
“耿叔叔,我要是猜的没错,李会长是找你谈,营川各商行入股比例的吧?”徐晓蕾问道。
“晓蕾,你猜的没错,李会长确实是找我碰一碰营川商会各商行入股比例的。两年前炉银商票挤兑风波后,营川城金融业是一潭死水。兴亚银行成立,确实为营川商界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估计各商行都会跃跃欲试,参与其间。营川商会三万银元资本金,有可能打破脑袋往里挤了,出现争执就不好了。”
“我倒是觉得,这不是太大问题。营川商会成立初衷,就是携手共赢。我觉得,只要想入股的商行,无论规模大小,平分这三成股权,让每个入股商行都能收益。”徐晓蕾不急不缓道。
“高明,高明!一句点醒梦中人。我和李会长还在为自己的蝇头小利绞尽脑汁,晓蕾丫头,你却以商会会员利益为根本,高瞻远瞩啊。通过入股营川兴亚银行,把营川商会个商行重新凝聚到了一起,抱紧拳头。老夫佩服,老夫佩服。”耿广陵连声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好的媳妇,你都把握不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听到耿广陵的话,刘梅兰看着耿直说道。
“刘姨,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耿直哥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都没在意,您就更不用在意了。何况,现在是日本人当道,能娶个樱子那样的媳妇,耿家也多了一个靠山。至于,我们几个人的关系,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的。”徐晓蕾对刘梅兰说道。
“可我一想到你,就觉得委屈你了。以后就算和耿直成了亲,也不会住在耿家了,我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刘梅兰拉着徐晓蕾的手说道。
“刘姨,兴茂福和宝和堂离得这么近,在哪住不都一样,常回来看你便是。今天正好耿叔叔、刘姨还有姐姐姐夫都在,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说一下。”徐晓蕾环视众人说道。
“晓蕾,什么事您尽管说。虽然你还没过门,在这个家,你说一不二。”刘梅兰望了一眼耿广陵说道。
“那我就说了。耿直哥和樱子跟我碰了,他们的婚事,初步定在明年二月二之后,樱子毕竟是日本军官,在耿家住不很方便,婚后住在营川樱墅,您二老觉得如何?”
“晓蕾,定亲时候不是说过吗,中村樱子和耿直婚期,要和你跟耿直婚事临近,你和耿直的婚事定在一年之后,他们这么早就完婚,徐掌柜会不高兴的。”刘梅兰说道。
“是呀,晓蕾妹子,那个日本女人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坐在一旁的耿娟说道。
“我没有意见。既然已经定婚了,那成亲就是早早晚晚的事。至于谁先谁后,那都是小事。你们二老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找个风水先生,在明年二月初二之后,选个吉利点的日子,把婚事办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梅兰,就依晓蕾意思办吧。”耿广陵叹了口气说道。
“晓蕾,那就依老爷意思来做。”刘梅兰应声道。
“既然二老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樱子还跟我提了一件事,这件事我得向二老请示了。”
“晓蕾,什么事?”刘梅兰问道。
“樱子转达她父亲的意思,她和耿直生的第一个男孩,要跟着她,姓中村。”中村樱子一字一句道。
“什么?这中村樱子也太欺人太甚了,定婚时候,可没有这些要求的。”耿广陵怒斥道。
“是啊,我宝和堂也是营川数得上的大户,耿直还是独子,因为这个日本女人,他已经入赘你徐家了。现在生的孩子还要跟着日本姓,我们耿家的脸往哪放啊?”
“耿直,你跟那个日本女人说明白,你爹耿广陵不同意,这婚她爱结不结,他们日本人有种,就把我宝和堂灭了。”耿广陵一脸怒气说道。
耿直知道理亏不敢再吱声,眼睛直勾勾向徐晓蕾望去。
徐晓蕾心里清楚,这件事只有她能解开。平静一下,开口道:“耿直,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娶樱子?”
徐晓蕾的问话,令耿直心中一愣,想不出徐晓蕾问话何意。
徐晓蕾见耿直不回答,便说道:“既然不答就是默认了,你和她是两情相悦也好,被迫无奈也罢,这桩婚事已经改变不了了。叔叔婶婶,既然无法更改,晓蕾觉得还是顾全大局为好。毕竟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没必要因为这事弄得鱼死网破。如果叔叔婶婶觉得脸面过不去,那我与耿直以后得男孩,过继一个给耿家,跟着姓耿,大家觉得如何。”
徐晓蕾一番话说完,听得众人默默无语。
徐晓蕾见众人不再言语,接着说道:“既然大家不反对,就这么定了。我想,无论她中村樱子是不是日本人,进了耿家的门就是耿家媳妇,不会造次的。”
“既然晓蕾都这么说了,那就依晓蕾所言,我们同意。”耿广陵顿了顿说道。
“那好,耿叔叔,这两天找个风水先生把日子定了,好让樱子定心。”徐晓蕾道。
“好了好了,这事定完就不提了。晓蕾好长时间不在咱家吃饭,快些上桌,快些上桌。”刘梅兰拉着徐晓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