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曹方峰说道:“我还想着这一战打完了就回去呢,现下却仍然继续打下去,我岂不是没法子回去了?”
他兄长曹方豪脸上也露出不豫的神色。
“你们兄弟俩不是不打算回老家么?”丹夫问道。
“我们确实不打算回老家。”曹方峰回答。
每次有消息从中原传来,李珙与刘琦虽然不会广而告之,但也不会隐瞒,对中原变乱关心的人可以轻易打听到。
根据他们在离开呼罗珊前得到的消息,朝廷人马与叛军在河北、河东等地僵持,两年内未必能够平定叛乱;而且他们在安西立功得到的官职,在中原也未必被承认,留在安西更好些。
“既然你们不打算回老家,在安西也没甚亲人,继续留在军中与大食人交战又能怎地?
我是觉得,应该是我们这种家在安西本地的人才应该急着回去;怎么咱们火反了过来?”丹夫笑道。
“就算不想回老家,也不想继续打了。”曹方峰顿了一下,又道:“你们说,向中尉请求回去,中尉会答应么?”
“中尉多半会答应,但现在离开军中,是不是有点不合算?”雷诺这时插话:
“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就被你们打断了。迪马什还说了,军中昭武九姓国将士足有万人,呼罗珊降兵与本地降兵也快要达到万人了,今后会以他们为征战主力。
咱们这些人组成的军队主要是压阵,除非他们打不下来才会动用咱们。”
“你早说啊!”他这话一出,气氛顿时一轻。“原来以后不用怎么打仗了,那确实是好事。”
“你早这样说,我也不会想回去了。”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说道。
“你们!”雷诺见状生气起来,夏传涛赶忙安抚,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这时宴饮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李珙照例说几句高兴的话,又举起酒杯吃了一口。他的话被众侍卫在各处传唱,传到他们这一桌,他们也纷纷起身将杯中之酒全部吃光。
随后李珙又宣布了几位将领的功劳排序。夏传涛他们对此本来并不在意,就要畅快的开始吃酒,反正此时也没人管了。
但吃着吃着又听到顶头上司曹克食的名字,见他加了虚衔,与下府果毅品级相当,不由得又与众人一道为上司庆贺。
“现在军中果毅品级的将领可越来越多了。年岁又都差不太多,恐怕轮到死也轮不到一个实职果毅。”吃了几杯酒,宋五本来酒量就不算大,顿时有些醉了,出言道。
“这还不容易,转为文官。等与大食人的仗打完了,军中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将领;又恰好安西一直缺文官,把识字的都提出来,派回去做文官。”
丹夫虽然没有吃醉,但脑子也不像平时灵便,顺嘴说道。
“应当就是如此,不然也没地方安置。”夏传涛接了一句,不愿几人再说这个,决定转移话题。
他想了想,觉得只有聊熟悉的人的感情之事能让众人都热烈地议论,而刚才米特应该被卓桠呵斥一通,心里多半还在窝火,再提容易火上浇油,所以对史鼐笑着说道:
“我们若是以后少上阵只压阵,一直在军中倒是没甚,管吃管住还发饷;可你恐怕不愿意仍留下去了吧?就算你愿意,唐姑娘也不会愿意。”
“哈哈!”众人都笑起来。史鼐也只能赔笑。
“夏叔,你正说错了,唐姑娘应当无所谓,可史鼐多半已经等不及了。”曹方峰说了一句,又对史鼐挤眼睛道:“是不是?”
“哈哈!”众人又笑起来。米特故意说道:“你这话怎么说?”
“你还能不明白!我就不信,你从未去过青楼!咱们在康居城停留的时候,我亲眼见你去过。”
“哈哈!”大家都笑的很开心。
除了丹夫以外。丹夫虽然看开了,不再对史鼐抱有敌意;可内心深处仍然记挂着唐妩,不愿意开史鼐与唐妩的玩笑。
众人调笑一会儿,也都适可而止,继续说些别的闲话吃酒。又吃了一会儿,如米特这等酒量不行的已经半醉。
米特忽然站起来,一手拎着一支鸡腿或一大块肉,另一手搬起自己的小凳子到帐篷口,说得缓一缓,让冷风吹一会儿再吃酒。
有他带头,同样不胜酒力的夏传涛、宋五和雷诺也都拎着凳子到帐篷口吹风。
剩下几人嘲笑他们一会儿,继续坐在帐中吃酒。
可又吃了没几口,202团有人吃醉了打架,把临团一个兵打伤了。曹家兄弟赶忙起身回去处理。帐中只剩下丹夫与史鼐二人。
“丹大哥,……”史鼐又道。
“来咱们兄弟再吃一杯。”丹夫没等史鼐说完就举起酒杯说道。
“吃酒在缓一缓。我是有件事要与丹大哥说。”史鼐带着醉意说道。
“有啥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丹夫也已经有了五分醉意,拍着胸脯说道。
“唐,姑娘,的事,若是我事先知晓丹大哥也喜欢他,万万不会追求的。”
“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还提作甚。”丹夫嘴也大了,说道:“而且刚才米特不也说了,‘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这话当然夸张,可妻子确实不如兄弟。”
“我不这样觉得。”史鼐认真地纠正一句,但又道:“不过我要与你说的不是这个。
我是想说,要是将来我战死了,唐妩还是托付给你,你好好照顾她。”
“行,真要是你战死了,我一定好好照顾她。但你不会死的,将来还是得由你照顾她。”
“说的也是。”史鼐笑起来,又抿了一口酒,身子忽然向后一倒,倒在地上。
丹夫吓了一跳,站起来探探他的鼻息,见只是吃醉了,晃晃悠悠把他扶起来扶到床上,自己重新坐下独自吃酒。过了一会儿米特等人醒酒回来,问过史鼐的情况后也不再理会,又与丹夫继续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