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圣者部，单双查着手中公用空间戒里的物资，清点着数量。
行至光滑的镜面石上，她的脚步却在一瞬停止，下一瞬，身形闪到了角落边。
一环城墙上，略显懒散的守卫，正彼此说着话。
“……你说我们真能扛下来这事嘛。”蓝发的青年嘴中叼着根草，看上去很松懈的模样。
“你急什么，我们在最安全的一环城墙，外面有人拿命来填，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顶着。”黑发青年接着声。
“我是搞不懂了。”蓝发青年挠着头：“就那汹涌而来的魔兽，根本没必要我们这么前仆后继地去杀吧。那些黑级的大神，那个领军的圣启霁大人，随便顶一个环绕联盟的神圣防御罩，不就成了？还有那经常在会议室里开会的大人们，个个好像也不办事。”
“能力强就是好啊，反正有弱的人在前面开路。”黑发青年说：“自古以来上位者不都是这样，他们还巴不得我们为其奉献一切，忠诚到最后一刻呢。”
“哼，就算这世界真被魔兽侵略了，那些大人们也能轻易地活下来吧。”蓝发青年说：“本来他们就没什么理由管我们，现在做得好看，只不过是为了争取信仰罢了——外面的民众把他们当守护神看，等到危机真正来临的时候，上位者不还是把民众当炮灰……”
单双听着，听着，手中的拳头却已攥紧。
——她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一刀砍了这两个嘴碎的，天天吃饱了肚子就瞎编排人的混蛋！
这些混蛋，知道真正顶着天的人，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想着那个本该在蓝星上做他的电竞王者，享受全华国民众对他的簇拥的少年跑来明辉受罪，还要拯救这一帮脑子里全是浆糊的自私自利的小人，受其编排，单双就恨不得一把火烧光这群拖后腿还叽叽歪歪的家伙！
但她很无力。
她知道，类似的观念，还出现在很多与之境遇相似的人们身上。
……刚才的文杰不也是。
一旦想象不到井外的天空有多大，外面的人为了造出这口井受了多少苦，井中的青蛙便会洋洋得意，自以为是自己才有了如今太阳照常运转的格局。
她想至少先教训一下这帮人，却感知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回过头，看见一头银发的圣启霁，那面貌宛若笼着光。
“很生气？”圣启霁说。
“你不生气？”单双反问。
圣启霁叹息一声，眼中波光粼粼：“……我活了太多太多年，经历了三次世界危机，也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心了，以至于都习惯了。”
“习惯也会生气。”单双说。
“事实，往往胜于一切诋毁。”圣启霁说：“不必管他们，你的价值，比那些只会嘴上功夫的小人大得多……做你本该做的事去吧，你救不了所有人。”
“聪明人救不了NT，我懂。”单双返身，朝着圣者部走去，却望见有人抬着担架从旁边经过。
那担架之上，白布曳地，一尘不染。
“……”单双望着抬着尸体的人走下城墙，眼角落下泪。
“又是一个猝死的？”她喃喃自语。
“毕竟是昼夜不歇的工作，为防御道具灌注神圣能量。”圣启霁叹道：“我早就劝过他们，注意休息……但救世军的人，你也知道，意志全于渡过世界危机，他们已然拥有了自我的信仰，只一心想着燃烧全部的自我于此次事件上，旁人劝不住。”
“他们很伟大。”单双说了一句，而后转身朝着城墙外走去。
“——不去圣者部了？”
“你也说了，劝他们也没用。”单双说：“本来还想慰问慰问的，但现在想着，还是去城外多杀一些魔兽吧。”
……
五环城墙，目前战斗最为激烈的中心战场。
“——十七小队，立刻撤回！”
城墙上，能力为信鸽的指挥者放下手中的望远石，声嘶力竭地喊着。
墙下，早已没有了整齐排队的民众，战事越发凶险后，战线已然全部回缩，民众们统统被撤到了第四城墙内。
而第五城墙的城墙之下，便成了一片血海的战场。
“——十七小队，听到没有，立刻，撤回！！！”
无力地嘶喊于城墙之上飞起，却如同战场上的一抹烟灰，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于光影交错之中没有惊起半分动静。
墙下，原先十七小队站立的地方，早已被群兽淹没，一眼望去，只有涌动着的，染着血的爪子，与魔兽丧失理智，染着黑气的身躯与血红的双眼。
死里逃生的其他小队，全身染着血，回到城墙之上，劫后余生的心悸感还升腾在他们脑海中。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的结果。
不断有小队因为突然涌上来的兽潮而来不及撤退，就这么死在离安全只有一线之隔的城门外，连尸首都没有。
“哥哥！哥哥——”
哭得泪流满面的少女，晕倒在城墙上，差点跌落下去。
同队的成员流着泪拉住她，一点一点往后拖。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在是个头……”
有人发出低沉的叹息，顿时愁绪在所有人头上围绕着。
“要是一城墙那些人出来应敌……”有人发出不满的抱怨，其他人听了，也没做反驳。
“人家收容了我们就不错了，总不能白吃白喝吧。”指挥者皱眉：“若是在联盟外，你们还有活路吗？”
沉默，弥漫于周围，抬着担架的人扛起尸体，走下城墙，其他人按部就班，没再说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单马尾的少女，一跃而下，突然从城墙上蹦入了下方的魔兽群中。
“有人！”
由于那身影实在太快，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以为是误落下去的，慌张地闭上眼，不忍心看那女孩被魔兽撕碎的恐怖场面——
但他们只觉着，周围的空气，好似被凝滞了些许。
接着，犹如镜面碎裂一般，那下方茫茫然的魔兽，突然诡异地一顿。
黑刀乍然迸现出光辉，涂着神圣荧光的刀具此时格外尖锐，只是一个半月般的弧展，便将那下方骤然扫出了一大片空地！
鲜血，围绕着那片空地放射状散开，而同时，少女终于落地，身后的发尾晃荡出悠然的弧度。
她上前，扒拉开碎裂的魔兽尸体，发现一个尚有气息的男子，而后单手将其提起，只身飞上城墙，甩在白布上。
“你哥哥。”她朝着刚刚醒来，面上尚有泪痕的少女冷道，而后又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