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伴儿。”
“奴才在。”
“你去问问府上有没有懂摄影的,知道摄影不?”收到徐建寅的回电后载伯涵心情十分愉悦,然后又开始操办起另一件事来。
“摄影?王爷,那是什么,奴才没听说过。”张寿被问蒙了。
“照相知道不?”
张寿点点头。
“摄影就是照相,明白了吧,还不快去。”
“嗻,奴才这就去问。”张寿连忙后退两步才转身一路小跑离开。
不多一会儿张寿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宝瀚堂。
“奴才苏勒(连九)请王爷安。”两人向载伯涵行礼。待站起来,载伯涵看清了来人。
左边的是苏勒,是府上的侍卫,平时载伯涵出门就常随侍,两人关系倒也亲近。苏勒是满洲正蓝旗人,生的浓眉大眼,接近一米八的大个子,身材壮硕,不像是豆芽菜那样,年龄不大,二十来岁的模样。
看见苏勒的个子,载伯涵又开始释放怨气了。
右边的连九三十四岁了,只是面白无须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载伯涵对他没什么印象,想来应当是府里的散差太监,散差太监是最低级的,平常的杂活、重货、脏活都由他们来干。
只是载伯涵十分奇怪,一个太监怎么会摄影的?
“你们两个会摄影?就是照相?”
“回王爷,奴才会照相。”×2
“你俩都读过书吗?”
“王爷,您忘啦?奴才上过旗学的?”苏勒诧异地问。
载伯涵感到一阵尴尬,摆摆手道:“我知道,我又没问你。”说着看向了连九。
“回王爷的话,奴才读过几年私塾”
“你叫连…连……”载伯涵一时没记住连九的名字。
“奴才连九。”
“对,连九,你先说说,你怎么会的照相的?”
“回王爷的话,”连九躬了躬说道,“奴才原来是在宫里珍妃娘娘跟前伺候的。珍妃娘娘喜欢照相,一开始是请照相师傅到宫里拍,但后来娘娘觉得不方便,就要自己学照相。奴才在一旁跟着学,慢慢的就学会了,而且奴才学的最好,后来珍妃娘娘时常让奴才给娘娘照相。”说着连九竟然留下的眼泪。
“那你怎么来的王府?”
“去年娘娘不幸遭难,洋兵进了宫,奴才被赶了出来,正巧王爷府上找人,奴才便进了府。”
载伯涵听完后觉得应该不假,首先连九肯定是珍妃跟前儿的,这事进府时都查清了的。至于珍妃,载伯涵倒也知道珍妃酷爱照相。想来连九没必要撒谎说的都是真的。
“你呢?”载伯涵又问起了苏勒。
“回王爷的话,奴才有一个发小在丰泰照相馆干的就是照相的活儿。奴才经常去找他,时间长了也就跟着学会了。”苏勒回答道。
“你们两个谁会儿洗相片?”载伯涵又问道。
这下两人都沉默了。
“回王爷,奴才不会。”连九先打破了沉默。
“王爷,奴才也不会。”
载伯涵想了想问:“苏勒,你那发小儿会不会洗照片?”
“回王爷,会,奴才的发小儿头几年出过洋,照相的本事是跟洋人学的,无论是照相还是洗片的水平,在丰泰都是数得上的。”
载伯涵一听出过洋便来了兴趣,“既然出过洋,那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怎么跑到照相馆谋生去了?凭着留过洋想来谋个更好的差事不难吧?”
“王爷,您是不知,我那发小儿原本是富贵之家,可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后来见了洋人的画着了迷,非要去学什么什么术,”
“是艺术?”
“对,对,就是艺术,还是王爷懂得多。这不去了法国学什么艺术,这东西学了也没有哪个衙门用得上啊,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台照相机,成天介不是照相就是画画。可不巧前年他爹的货让土匪给劫了,误了时间交不上货又赔了一大笔钱,又让人下了套,把家产输了个精光,他爹受不了打击吞了鸦片,当晚他娘也跟着去了。他变卖家产还上债,之后就在丰泰做了伙计。”
载伯涵左手托右肘,右手做八字状托着下巴听完了苏勒的介绍,感叹这真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开口道:“是挺可怜的,你那发小儿最近都干嘛呢?有没有空?我有件事需要懂照相洗片的人去办。”
苏勒一听这话咧嘴笑了:“瞧王爷您这话说的,王爷召唤,哪儿还能没空儿呢。奴才替他在这答应了,有什么事王爷您知一声,我这儿立马儿让他办去,保证出不了岔子,包王爷满意。”苏勒在这开始大包大揽起来。
“行了,别废话了,说说最近他在干什么吧,我这事儿得一年半载的才能干完。”
“啊,一年半载?”苏勒傻眼了,小声嘀咕着,“这么长时间都够把四九城的老少爷们都拍一遍了吧?这是要干啥?”
“怎么了,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王爷,”苏勒赶紧反应了过来,“要是一年半载就不好办了,这得他们东家点头。前年他把房子卖了,还不够还债,就抱着他那台照相机去了丰泰,想把机器卖给丰泰。可是相机卖掉了也不够还债的,还是丰泰的的任老板仗义,出钱替他还了债,只是规定要他在丰泰干上三年。这还没到三年呢,而且去年闹义和团把丰泰砸了,这会儿正在整顿呢,店里的伙计跑了不少,最近挺忙的。”
“你不是说包在你身上了吗?”载伯涵揶揄道。
苏勒竟然露出一脸傻笑:“奴才不是觉得请个一两天的假,把事儿干完就结了嘛。可这一年半载的假哪请得下来嘛。”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写封信,你交给他们东家,你就是说问他们借一个人用,我可以替你的发小把欠任老板的钱还上。”说着便走到书桌旁边,提起笔在砚台里舔了舔便写了起来,“剩下的我都写在信里了。对了,你先问问你发小儿愿不愿意去。”
“那哪能又不愿意的……”
“先别急着答应,这趟差事可不轻松,要去趟甘肃,你先问清楚人家愿不愿去。”
“啊,甘肃?”苏勒这回是真懵了。
“要是不愿去,就问问有哪个会洗照片的愿意去,是在没有你就先回来再想办法。”载伯涵把写完的新装入信封,交给了苏勒。
“王爷,您看这工钱……”苏勒接过信封,舔着脸问道。
原主虽是王爷,但做事谦抑退让,性格好逸畏事,待人敷衍又不知拒绝,是以府上的人都不怕他,也端不起王爷架子。有些胆子大的也敢当着面反驳或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一点倒是帮了载伯涵的忙。毕竟是红旗下长大的,根红苗正四代党员,人人平等的观念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了,真要他端起架子高高在上,还真就做不来。
载伯涵笑着踢了苏勒一脚,“你个杀才,我还能亏待了他怎么着?”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苏勒嬉皮笑脸的讨着饶,“奴才不也是为您着想嘛,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谈好价钱才好干活啊。”
“算你说得有理,这样办差期间双倍工钱,路上的盘缠报销,回来有赏,最少一百两!”载伯涵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得嘞,王爷您就挺好信儿吧。奴才这就去了。”
“等等,先别着急,”载伯涵看了看站在一旁平静无语的连九,“你和连九一起去。”
连九心中十分差异,但面上不露声色。
“你们俩先上司房支些银子,买四台最新的小型照相机,要那种出门带着方便的,再买上,嗯,1000张胶片,以及处理胶片的药水工具的。记住,相机要效果好而且个头小的。”
“嗻!”×2。
到了下午,苏勒和连九回来复命,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亲人,看上去和苏勒年龄相仿,不到一米七,精瘦略微有些黑,人倒是十分精神。头上戴着黑色棉帽,身穿青灰色棉长袍,脚上穿着大棉鞋,从衣着上看去不像富裕的样子。略微低着头,两只手插在袖子里,想来是太冷了。
“奴才苏勒(连九)给王爷请安。”
载伯涵看向两人身后的年亲人。
“草民于德顺见过王爷。”于德顺上前朝载伯涵鞠了一躬,不卑不亢。
“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见于德顺没有跪下,立在一旁的张寿急忙大声呵斥。
载伯涵他手止住张寿,“毕竟是留过洋的,就是不同,不错不错。有些老规矩也是该改改了,都进来吧。”说着转身进了宝瀚堂。
屋里还是比较暖和的,载伯涵注意到于德顺进了屋就挺直了腰板,把帽子摘了下来。这时载伯涵才发现于德顺已经把辫子剪掉了,梳着小分头。
看着于德顺的发型,载伯涵心里十分羡慕。先不说发型好不好看,这梳辫子实在是太费事了,而且睡觉洗头都很不方便。为了保证额头光洁,每十天就要剃一次头。
苏勒见载伯涵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一直点着桌子地盯着于德顺头发,不由得急了,拉拉于德顺的衣服,上前准备辩解。
“于德顺是吧,听说你到法国学过艺术?”虽然看到于德顺的发型就基本上信了,不过载伯涵还是要问问清楚。
见载伯涵没有追究于德顺发型的问题,苏勒松了一口气,他互相搓了搓手,两个手心全是汗。
“回王爷,草民是在法国就读的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于德顺依旧是不卑不亢的说着。
“从北京到甘肃一路四千多里,你可想好了?”载伯涵继续问道。
于德顺笑了笑:“再远也远不过法国。”
“好,有勇气,不过这陆路不比坐船,去甘肃可要比去法国艰难多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答应吗?”
“为了钱。”于德顺回答得十分干脆,只是这个答案令载伯涵诧异不已。
看着载伯涵诧异的目光,于德顺解释道:“草民感谢王爷替草民出钱还给了任老板,”说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王爷恐怕还有所不知,为了还债,这些一起长大的兄弟们都凑了不少钱。苏勒把他家祖上传下来的画屏都给卖了,为这事儿他阿玛差点没打死他。当时我就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把画屏赎回来。”
于德顺一边说一边十分感激得看着苏勒,其他人也看向苏勒,苏勒没想到于德顺竟会提起这件事,顿时被众人看得不知所措,只好傻笑起来。
载伯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点着桌子的手指停了下来,现在载伯涵觉得可以放心了。想来苏勒这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应当是靠得住的。倒是载伯涵很奇怪这俩人怎么成的好友,于德顺是汉民,历史上不都说旗民矛盾很尖锐吗,看来也不尽然。
“既然如此,”载伯涵站起身来,走到于德顺跟前,“我就把事情交给你了,放心,这事儿没什么危险。”
随后又看向苏勒:“苏勒,你可愿意一同前往?”
“奴才愿意。”苏勒的回答很干脆。
“好,连九你也一起去。”
“嗻。”
“来来来,我给你们说一下任务。”载伯涵招呼三人来到书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封信交到苏勒手里。
“我需要你们去趟甘肃安西州敦煌县,县城东南四十多里有一座佛窟,叫莫高窟,或是千佛洞,这就是你们此去的任务。”
三人听后就连平日最不露的连九都是一脸懵逼。
“是要取什么东西吗?王爷您放心,保管给您完整无缺地拿回来!”苏勒又开始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了。
“啪!”载伯涵抄起一本书拍在了苏勒脸上,其实他是想拍在苏勒头上的……可恨的身高。
“蠢,要是光取东西哪用得着你们三个会照相的去!”
苏勒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书,一脸傻笑。
于德顺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而连九照常面无表情。
“拿好你手里的册子,任务的详细信息都在里面。”载伯涵朝苏勒努努嘴道。
“哦。”苏勒正准备把手里的册子放下,一听这话赶忙双手捧了起来。
“你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保护,莫高窟的佛像最早是十六国前秦的,最晚是蒙元的,还有历代壁画。”
听到历代壁画,于德顺两眼都放光了。
“记住,很多壁画都是好几层的,最外面是宋元时期的,里面一层比一层老,有的可能最外面的有些掉了露出里面,像这样的千万要维持原状,绝不能剥壁画。还有我听说洋人有种方法可以把壁画完整地揭下来,千万要防止有人偷盗壁画。”
听到这,苏勒和连九都有些吃惊,苏勒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怎么才能把壁画完整的揭下来。倒是于顺德没有惊讶,他在法国的博物馆里看到过其它国家的壁画,洋人总是在盗取文物上有着过人之处。
“你们去了要画一张分布图,把所有的洞窟都编上号。洞里的佛像壁画也都编号造册,还要拍照,一定要拍清晰。不是买了四台照相机吗,你们三人一人一台,剩下一台备用。1000张胶片可能不够,出发前再去买一些吧。拍完的胶片都冲洗好,千万别曝了光,至于照片回来再洗。能做到吗?”
于德顺点点头。
“还有一样,莫高窟有藏经洞,里面甚至有唐代的佛经书卷。”
“唐代!?那得值多少钱?奴才该死,王爷您继续。”苏勒顿时惊呼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
“现在莫高窟由一个叫王圆箓的道士在管理着……”
“噗,道士管佛窟,他到底是道士还是和尚?啊,奴才不敢了,您继续。”擅长作死的苏勒再次插话了。
“……”载伯涵撇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家伙才好。
“你们到了之后,找到王圆箓,问清有没有流失的,问问他有没有拿着送人,有的话给本王追回来。所以的藏经洞也要编号,所有的典籍都要编号造册,却不可乱次序,最后回来时把经卷典籍全部带回来,不要损伤了,能不能做到?”
苏勒苦着脸说道:“王爷,这事倒也不难,可是光凭奴才三人,这任务是不是活太多了,别说一年半载了,翻一番时间都不见得够用啊!”
想想也是,载伯涵便道:“说的也是,苏勒,”
“奴才在。”
“你去问问你那些‘狐朋狗友’的,看看有愿意去的吗,只要是本分老实靠谱的,你自行招募。”
“王爷你放心,我的那些铁哥们绝对们问题!”
“别废话,要是出了问题你就提头来见!”
“嗻”
载伯涵忽然已拍脑袋,“对了还有,找到当地县衙,把莫高窟一带圈下来,再找一批护卫,不许外人进入,尤其是洋人。”
“嗻,王爷您放心,奴才们绝对拼尽全力也会做好的。”苏勒又开始保证了。
“行了,到司房支银子去吧。若是到时银子不够,就拍封电报,我会想办法的。去吧!”
打发走了苏勒几人,载伯涵舒了口气,但愿这的历史进程与他熟知的一样,但愿他所做的这些能够起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