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七章 诡诞不经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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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汗珠,碧色薄绸,在嵌映着垂柳的河面上,伊人挽水沾额,曲臂荡波。

  胭脂香粉入水无色,香气却布满了河道,引无数男子水中挪姿,遥荡恣睢。

  五彩线,绕玉腕;小符篆,斜发髻,只愿爱人长相守,只愿能得一人心。

  水珠在撩拨间发亮,殇沫的汗珠却在苦涩着眼角。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这是苏轼描写时值端午佳节的景象。

  这景象,曾死死地嵌在殇沫的回忆中,那是一方细柳败给伊人腰身的画卷,亦是秦淮河畔的真实写照。

  可现在,这方美景却被无情打碎,不但落地稀碎,还想让人不禁骂上几句。

  不过也是。倘若,一个人顶着烈日在赶路,唯一的声响就只有身下的马蹄声的话,那一定是既孤独,又疲惫,说不尽的了无生趣。

  了无生趣的并不是远处的山,也不是远处的绿丛林木,而是连声鸟鸣都未曾出现过的寂寥。

  偶过农家,门前虽也有艾香,亦插上了桃木。可,古朴沧桑的小院中,无鸡无狗,唯一有生气的也唯有那棵枝头外展的石榴树了...

  ——难道,这里早已无人居住?难道,方圆百里已无百姓?

  ——说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吧,人家也有山岭关隘,更有长达三十六里的溪谷。

  ——说这里是一方繁盛景吧,又无人无畜,连丝风都没有。

  即使,殇沫勒马驻停在居庸驿城下,也是不见城防,还大门紧闭。

  本想到了此处能喝上几碗茶水,吃上一碗素面的他,只得呆滞怔目。

  他实在想不明白,再往前走会发生什么。

  他也很清楚,居庸驿的前方还有永宁县,榆林驿,怀来卫,保安卫和鸡鸣驿。

  可,无论到达宣府还要走多少路程,居庸驿都不该这般萧素。

  居庸驿,又名居庸关。

  相传,秦始皇为了修筑长城,将大量囚犯、士卒、民夫徒居于此,这里虽不算富裕,但自有着朴实的民风,也是关隘要道。

  此处,有两个关口,以南北分之。

  关城,也是当年徐达大将军督建,可谓是固若金汤,占尽了地利。

  如今,关城城门紧闭,想来也唯有一个原因。

  ——朱棣率大军走过这里后,便封闭了此处。关内人出不去,关外人也进不来,自然也能避免泄露行军路线的可能。

  然,这无疑也是自断后防的做法。

  假如,后防线都断了,留守在顺天府的兵力,又要如何增援呢?

  恐怕,就连粮草都再难增进了…

  但,这也让殇沫更加坚信一点,只要过了眼前的居庸关,便就会有吃不尽的美味,喝不尽的美酒。

  于是,他便弃马直跃城头,想要施展轻功越过城楼。

  不料,他的一只脚刚落在城墙高处,便有一杆银枪刺出,此枪银光闪烁,凌厉无比,舞动这杆银枪的人更是刚劲有力,枪枪杀招。

  殇沫不得不旋身盘腿,双脚快速游走在城墙之上,连连躲闪。

  突然,他脚下的石砖猛然炸裂,银枪上挑间,碎石上扬四散。

  只见,他急促翻身,落身城楼之上,回转身姿后也扬臂一挥,拔出了“苍琼剑”。

  “苍琼剑”一出,敌意更浓。

  使用银枪之人乃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将军。

  这将军全身光亮,银甲红巾,灰裤黑靴,眸光游动间,更是接连舞出了十八枪,接着第十九枪、二十枪紧跟其后,枪枪精彩,枪枪夺命。

  突然,他高高跃起,纵身弓腿,侧枪前刺,在刺空后,又借着枪头触地之力,旋身而上,飞枪而出。

  “好个“银蛇吐信”“飞龙在天”...”殇沫连躲两招后,已无法稳住身子,导致左脚一崴,踉跄倒地。

  他虽侧卧在地,却也不得不急速回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片刻间,他便已侧抬起了“苍琼剑”,准备迎接下一枪的到来。

  可,在他抬起“苍琼剑”之刻,也是凝固“苍琼剑”之时。

  因为,年轻将军跨步挑起插在地上的银枪后,竟赫然转身,背枪而去。

  此情此景,殇沫已怔,死死地怔住了。

  ——从他行走江湖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人,更何况,这年轻将军明明占得上峰,取下了先机,居然…就这样…不打了…

  于是,殇沫在牙齿一紧间,叫停了年轻将军。

  虽然,他只“喂”了一声,但,其中已不知蕴含了多少愤怒与不甘。

  “你怎么不打了?明明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弃?”

  年轻将军没有回头,亦没有回话。

  没人知道他此刻是何种神情,也没人知道此时他在想些什么。

  “你作为一位将军,在面对突闯城关之人,竟如此心慈手软,到底是你有好生之德,还是不屑再与我交手了?”

  在连出两语,皆未得到回应下,殇沫就要将第三语脱口而出。

  不料,年轻将军竟在这时,回了四个字,四个足以忽略的字,“没意义了。”

  “没意义了”——这不但是一句简单干脆的话,也是一句倍感沧桑,无尽凄凉的话。

  殇沫实在想不通,眼前的年轻将军为何能发出如此声音,更想不通,年轻将军怎会如此回答...

  ——他的声音,好似吞过火炭,好似被灌过铁锈,更仿佛被无数刀片割裂过一样,沙哑、沉重、生硬,话音中亦有些许回荡感,就正如在用腹语在说话。

  扶墙站起的殇沫,收了“苍琼剑”,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眼道:“你为何要说‘没意义了’?你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年轻将军又默不作声。

  殇沫向前走了几步,又道:“倘若,你与我继续打下去,我未必能赢你。”

  “不。”年轻将军,突然道:“继续打下去...我必输无疑。”

  殇沫瞬间皱眉,“为何?”

  年轻将军,回道:“因为,你已上得城楼;也因为我已使出了全部招式。”

  殇沫自是懂得他这句话的含义,在他未立身城墙之刻,就必须要屏住呼吸去施展轻功。

  随后,在他双脚触到城头之时,又突遭凌厉的银枪连连刺击,就算他有短暂换气的机会,也要先去躲开那些猛烈的招式。

  说直白一点,就是他根本没机会去凝聚真气,在无法凝聚真气的情况下,每招每式的对抗都是真刀真枪,年轻将军靠的是气力与势头,殇沫就只能靠身体的灵巧了。

  至于,年轻将军是否已使出了全部招式,殇沫是有些存疑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方才这位年轻将军一共出了二十二枪,但,这二十二枪都是常规枪法,往往最致命的枪招也是一击‘回马枪’。

  想到这里的殇沫,已不敢再向前。

  因为,从年轻将军背对而立,横枪在侧的姿态来看,他那一击‘回马枪’随时都有可能使出,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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