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账内,一老一青于桌前对弈。
老者年近半百之姿,红发蓬面,虎目浓眉,古铜皮肤,身板硬朗如半大小伙一般。青年二十五六,一身素衣儒装,肤白肌嫩,若没一簇胡须相衬,旁人一定会误认为这娘货是女流之辈。
“烈老,您再不落子,这盘可算小生赢了。”
青年抿茶轻语,他长相虽娘,可音色却纯正无比,让听者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服。
“去,去,老夫不玩了。”
老者苦思半天,终耍赖一般拨乱棋盘,道:“一个谋士跑来和老夫下棋子,你脸皮真够厚的。”
“烈老,这就是您不对了。”青年也不气恼,笑道:“您知道,棋艺无界,不论武修、谋士、亦或山野农夫,对下棋而言众生皆平等。”
“姓顾的,老夫不是你家侯爷,不吃你这一套。”
至此,两人身份明了。老者名为烈火羽,青武一脉老祖级人物,因他脾气火暴,疾恶如仇,人称火狮子。青年名为顾七行,青州镇莽一脉的幕僚主,鬼衍一脉隔代传人,精通阵演,人称鬼算子。
“烈老,莫急。”顾七行语气故意一顿,稳道:“小生,这次代表镇莽一脉诚邀青武共探枉死山。此行若成,机缘各取。”
“哦”
烈火羽重摆姿态,道:“双方联手,这一损招出自你家侯爷之口,还是你的私主意。”
听此言,顾七行眉头一挑,神情暗闪一丝不出所料的笑意。不过,他并没去接话茬,反谦声道:“临走,侯爷说如若结盟,进山后一切行动且听烈老祖之言。”
“狗屁”
烈火羽拍桌怒道:“小子,老夫告诉你,少打青武的主意。让你家侯爷寻下一家炮灰去吧,青武不伺候。”
武界谁人不知,火狮子易怒,蛮横,护短,不讲理,且疾恶如仇。可又有谁知,火狮子外粗里细,十足一个心细如发的主。这也是此次枉死一行,青武只派他一人带队的原因。
顾七行眉头又挑,道:“您误会了,侯爷绝非此意,小生也不敢算计青武。另,为表善意,小生来时斗胆推演,三日尸霾尽散。”
“哼,谅你不敢。”
听此,烈火羽神情才软下来,道:“双方结盟,老夫不反对。可事若成,不死果如何分。”
“您有所不知,世人所传的不死果,实则为阴阳果。”
“什...什么,你确定是阴阳果。”
“您忘了,小生传承玄妙之处了吗。”
“鬼衍,好一个鬼衍传人。”
“三日午时,不见不散。”
“慢走,不送。”
盟约既成,两人相视一笑,顾七行起身作礼后大步离去。
当各家还在为选哪方阵营纠结时,双方主事虽各自算计自家的小九九,可终一拍即合式的达成盟约。
“哼”
烈火羽对帐外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你一个多月未归,我还以为你给莽荒上粪了。杵那干啥,还不滚进来。”
听此话,天下无敌屁颠跑进帐,作揖道:“老祖,小天给您请安了。”
“请屁安,说,这一个多月干啥去了。”
“哎呦,您轻点拧,断了。”
好半天,某一不良少年在另一不良老祖的一番说服教育下,这才顶一对青红的耳垂子,认真倾诉一月多来的辛苦历程。
.....
三日匆匆。
第一日,青州各大势力相继赶到,众主事不约走访,四下拜会老友拉拢盟友。第二日,各地散修,小门小派进谷。第三日,山谷人数高达四五千之多,如此行动,也算青州千年来空前绝后了。
时至中午,枉死山上空灰霾消散殆尽,这片自远古封尘的山脉第一次在世人前揭开面纱。
青武主账外,二十八名青武弟子躬身待命,烈火羽一身黑衣戎装,在前训话。不多时,顾七行率两名校官来此。
“烈老,小生叨扰了。”
“嗯,恰午时,尸霾尽散。曾闻镇莽一脉多人才,今日一见所言不假。”
“哈哈,您老谬赞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所料全在不言中。
“午时已过,咱啥时...”
“等”
“为啥”
“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结盟时所述一切听烈老之言,可结盟后,谁知了解‘天机’,谁便掌控全局。明显,这人不是烈火羽。
这时,谷中人见尸霾散尽,一时脑热不已。
“看,尸气没了,尸气没了。”
“娘的,这尸气没了,还怕个鸟。”
“闪开,不死果,老子来了。”
不知谁一声怒吼,率先冲出营地。至此,谷中气氛暴嗨,大半势力不甘落下,纷纷举旗冲向枉死山。
当然,谷中少半人依旧在驻足观察,并没贸然闯入。
“大哥,咱....”
“莫急,且让他们探路。”
远坡地,崔龙、崔剑二人虽也有一瞬间的冲动,又理智的选择了静观其变。
一息
两息
....
这一刻,时间好似静止了。
众人眼看一波又一波人冲向灰色山域,眼看他们消失不见。诡异的一幕,但凡涉足灰泥的人,全诡异的没了踪迹,好似被什么吞噬一般。
“什...什么,他们人呢。”
“死了,全死了。”
“枉死山太可怕了,我退出。”
“不对,它连通另一片时空,它....”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选择相信了这一个听似荒谬的推论,也再按耐不住躁动的心情,相继冲过去。
“大哥,别出什么岔子。”
“那...进吧。”
崔龙沉吟一番后,冷眼对众牢囚喝道:“听好了,一会进山你等听老夫号令行事,千万别在这时给老夫找难堪,否则,死。”
随之,两兄弟率先冲出山谷,众牢囚居中,管家与主事压后。
青武帐外,烈火羽眼看一波又一波人消失,也是急红了眼。可另一边,顾七行仍在闭眼推演天机。
“小鬼,时机啥时候到,老夫要不先回屋睡一觉。”
这时顾七行应声睁眼,作礼道:“时机已到,请吧,我的火大人。”
“嘁,故弄玄虚。”
烈火羽高举玄武黑旗,喝道:“众弟子听令,且随老夫一同探一探这枉死山。”
“弟子得令”
当即,青武一众紧随烈火羽冲出山谷。临走前,顾七行对自家营地打一道灵决后,这才安心上路。
瞬息,灵决冲进镇莽主账。
“一营留守,二营出军。”
“是”
主账内一声令下,这一支铁甲军才应令入场。
.....
中午前一刻,枉死山内。
深山某一处谷内竖立了三口石棺,丈许余高,一口猩红,一口泛灰,一口长一层绿毛。石棺下各压一眼血泉,暗灰的血水顺棺纹渗进棺内。
第一波人踏入灰山域时,猩红石棺一阵剧抖,棺下血泉暴涨。
血水淹没山谷之际,山脉发生一阵与石棺同频率的晃动。当即,大片谷底龟裂,灰泥下无数死尸在血水的浸泡下诈尸。
“吼”
三口石棺各传出一声厉吼,血泉应声浸没石棺。当血水渗至棺顶时,棺盖炸裂,三只行尸凌空走出。
细看,三行尸地位各不同,猩红棺为首,绿毛棺为副,灰棺次之。
首尸身披一身腐烂的锁子甲,手持一柄丈二战矛,虎目黑瞳,壮硕无比。绿毛尸为人形异族,嘴长一对寸长獠牙,背生肉翅,单头三臂。灰尸的本体为上古人马,可惜,马身遭人腰斩,只留人首与少半身子。
“嗷”
首尸仰首长啸,对谷中一众诈尸喷一股浓郁的灰气。
这一刻,谷中死尸如神力附体,伏地抖身钻入地缝消失不见。
.....
当跨入枉死山那一刻,崔氏兄弟才明白自己想法何等幼稚。
远眺,一片无尽头暗灰山脉,山中黄风大作,砾石漫天,尽眼处皆是废土。荒芜,死寂,毫无生机,尸骸遍野,久待之下让人备感压抑。再回头,来路早已变为一片混沌。
除此外,另一种更致命的危机,直接导致队伍失控。
“啊,我要回去,放我走。”
“求你....给我个痛快,我...我好难受...”
“老狗,这情况,你也没料到吧。”
这一刻,每个人的生命力以一种夸张的速度流逝,。前后不足十几息,已有十几个老头化作一具干尸。
一时间,众牢囚陷入一种恐惧、无措、崩溃的混乱状态。
“闭嘴,闭嘴,给老子闭嘴。”崔龙大怒挥刀一连砍死七八人,喝道:“全他娘给老子闭嘴,谁若敢闹事,老子一定亲手送他上路。”
“嘁,谁怕谁。”
对此,隗三胡嗤之以鼻,上前悄声挡在洛尘身前,道:“小兄弟,你撑不住时吱一声,洒家想法子弄你出去。”
“嗯”洛尘点头。
在进山时,他也曾有一种致命的虚弱,可之后丹田内传出一股炙热的暖流,那一种致命虚弱便退散不见。
不过,众牢囚是命悬一线之身,大半人对崔龙的威胁置之不理,另有十七个牢囚暗中打一句暗语,突兵分两路对两兄弟发难。
“找死”
“好胆”
两兄弟正愁没机会处理这一群废物,怎料到瞌睡来了给个枕头。当即,两人合力迎战十七牢囚,管家与一众主事合围控住余下众牢囚。
“老狗,你不得好死。”
“老子跟你拼了”
“老畜生,你...去死...”
片刻后,十七个牢囚负了众望,光荣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