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宋介接到松本打来的电话。
宋介说刘星野跟昨天一样,到处看,到处打听,到处找,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不过,好像没什么收获。
松本那头又沉吟了半响,这次宋介学乖了,一直等到电话那头传来挂机声,这才把电话放下。他暗中想,看来松本和刘星野他们都没有进展。
宋介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胡四。“胡四,刘星野这两天到底在查什么?”
胡四苦着脸说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他查些什么,反正李明去过的地方,他都去了,而且不止去了一次,上午去过,下午还去,昨天去了,今天还去,到处和人聊天,什么都聊,跟案子都没什么关系。
你说他查案吧,不大像,再说那里我们已经搜查好几遍了;说他是去聊天吧,也不对,谁没事跑那里和不认识的人瞎聊,多没劲呀。
“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胡四一脸窘相。“刘科长多机灵啊,从一开始,他就发现我们了。”
说完,赶紧往旁边一闪,躲过宋介扔过来的一个文件夹。
胡四把文件夹捡起来,陪着笑脸,放到桌上。“科长,您别生气,好歹人家也是神探,这点道行还是有的。”
宋介一想也对。“你们几个是否偷懒过?是否让他离开过你们的视线?”
“那绝对没有,我们对他虽然不能说是寸步不离,但绝对算得上不离不弃。”
宋介听了这话,好奇地看着胡四,心想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词吗?
胡四嘿嘿地干笑几声。
宋介忽然闻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就中午喝了一点,是和刘星野一起喝的。就连吃饭时,我也没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松本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的吉田顾问官急忙问:“刘星野在忙什么呢?”
松本有些闷闷不乐。“他把李明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吉田笑了两声。“回到现场,寻找线索,这哪里是抓地下党的思路,这完全是破案的思路。刘星野是把现场破案那一套用到这个案子里了,他说他对密码学一窍不通,看来是真的了。
真是人无完人,如果刘星野连密码学都会,那他就不是神探,而是神仙了,哈哈。”说完,吉田大笑起来。
松本苦笑了一下。
吉田看到了。“怎么,松本课长,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为了破译密码的事?”
松本两手手指紧扣,放在桌上,两个拇指不停地转动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语音低沉:“顾问官阁下,你是否想到我们可能上当了?”
吉田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松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上什么当?上谁的当?”
松本依然保持同样的姿势,两个拇指不停地转动。“当然是上了李明的李当了。”
“松本课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吉田急忙追问。
“也许,那个姓李的说出的那几组数字根本不是说给我们听的,而是说给他的同伙听的。”
“你是说在我们中间可能有地下党的卧底?”他又加了一句,“就像大寒那样的人?”
一听到大寒的名字,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阴沉了下来。
松本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在桌上毫无目的地敲起来。他突然停下来,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们中间有地下党的卧底,那么,我们以为李明开了口,其实却是被他利用了。八嘎!”
松本狠狠地把笔朝桌上一摔,钢笔发出一声惨叫,从桌上摔到地上。
吉田面色凝重,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松本课长,你的这种说法是否有根据?”
松本耸耸肩,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具体的根据,但是,我的本能在提醒我,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顾问官阁下,你想一想,李明为什么要对我们说出那几组数字?如果他真想投靠过来,何必玩这种把戏?把东西交出来,他就立功了,现在他没有交出东西,说明他根本没打算投降我们,如果没打算投降,那么他说出这些数字的目的何在呢?”
吉田沉吟道:“松本课长,你的分析不无道理,这些地下党真是难对付啊。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的话,这个地下党也太狡猾了,而且剑走偏锋,在我们眼皮底下使诈,用中国人的话讲,就是在我们鼻子底下耍花枪。对他可能的同伙是否有什么线索?”
松本摇头。“没有,我们只是猜测。”
吉田严肃地说:“这种猜测不无道理,现在,我越想越觉得松本课长的想法有道理,不过我们也并非毫无收获,首先,我们得到了那几组数字,如果李明真是要传递消息的话,那么,那些数字就是真实的,我们就有破译的机会;另外能判断出在我们内部潜伏这地下党的卧底。”
“我不喜欢这种情况,非常不喜欢。”松本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顾问官阁下,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就是眼前这种情况:看上去好像我们得到了什么,可实际上我们什么都没得到,我们手里好像攥到了什么,可是手一张开,却是双手空空。
我们得到了数字,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我们知道我们内部可能还有地下党的卧底,可我们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我非常不喜欢这种状况。这种状况好久没有出现了,即使大寒还在活动的时候,我也没有这种感觉,那时我收集各种证据,悄悄地接近大寒,就像猎手靠近猎物一样,最后只差一步就抓到她了。可是现在呢,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无从下手,我们被一个囚犯耍的团团转,却一筹莫展,一筹莫展啊!”
“而且,”松本顿了一下,看着吉田,“这种情况是在刘星野冒出来以后才出现的?”
吉田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松本课长,你是在怀疑刘星野吗?”
“顾问官阁下,别那么大惊小怪,怀疑本来就是我们特高课的工作嘛。”
“可你这种怀疑毫无根据。”
“重要的不是根据,而是怀疑本身,因为怀疑本身就是根据。人们常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我们看到事实之前能已经向我们发出了信号。
怀疑就应该是我们特高课的第二天性,我们的座右铭就是怀疑一切。没有怀疑,我们的工作就失去了意义;没有怀疑,我们的工作就会举步维艰。怀疑,应该成为特高课的本能。现能在发出警报。
当怀疑的阴云在天空出现,就要想办法驱散这片阴云,当怀疑的铃声响起,就要去追根溯源。
首先是怀疑,然后才是证实。最终的结果要么证明我们的怀疑是正确的,要么证明我们的怀疑是错误的。结果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怀疑,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吉田说:“我很钦佩课长阁下这种专业的工作态度,看来对于特高课的工作,我还是了解得不够深入。
你的想法让我想起了悲观者和乐观者之间的区别,当看到瓶子里还有半瓶水的时候,悲观者忧心忡忡,认为只剩下半瓶了,而乐观者却很达观,认为还有半瓶呢,着什么急。可能一个怀疑者和一个信任者之间的区别也大抵如此吧。
松本课长,我并非让你放弃你的怀疑,相反,现在我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因为正向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怀疑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根据。
但是,我认为怀疑刘星野没有道理,要知道如果不是他,我们连这些数字都搞不到。”
松本脸上显出疲惫的神态。“这个工作有时候简直会让我发疯。好了,我们不谈那些遥远的事情,还是关注眼前吧。顾问官阁下,难道对这种情况,我们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吉田冷笑一声。“李明的如意算盘未必就能如愿,即使我们无法破译他的密码,地下党也未必就能得手。
据我所知,那几天李明一监视之下,他能隐藏文件的地方并不多,或许,过几天一个老百姓会无意件。现在我倒觉得刘星野的方法未必不是一个路子,他这两天都在研究李明的行走路线,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听了吉田的话,松本想了一下。他拿起电话,吩咐宋介把这两天监视刘星野的报告整理好,马上送来。
“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问了什么,统统都要详细的记录。”
松本刚放下电话,马上又拿起来,吩咐宋介再派人到顺丰旅店那一片搜查。
宋介说他手下已经搜过好几遍了,松本说再查一遍,没等宋介说话,他啪地一下放下电话。
吉田在过滤嘴上插上一支烟,刚要点火,忽然想到了李明。“对了,那个地下党现在在干什么?”
“他被我软禁在一处秘密的住宅里,每天好吃好喝,由特高课的人伺候着。我不希望他接触其他中国人。”
“他每天精神如何?”
“悠闲自在,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和焦虑,每天翻翻古书,自得其乐。”
昨天电脑主板烧了,这几天只能一更了,时间也可能不会固定,大家见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