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鸢推门进去时,顾经年正在阳台外面吸烟。
他并未有理会她。
楼层之外的梧桐掉光了落叶,萧索凛冽的寒风从光秃秃的枝桠穿堂而过,卷起男人指尖袅袅烟雾朝她袭来。
琼鼻微皱。
她真的鲜有见到他这样,头微垂着、眼神下瞥,站在一片苍茫阴沉的穹苍之下,一双剑眉尽数皱了起来。沉吟着,英俊逼人的面孔由此浮上了隐约的忧郁气息,任由夹在指尖的香烟在清冷的空气中尽情燃烧。
一阵狂风吹来。
桌面上的纸张立即随风飘舞。
无鸢慌忙俯身去捡,手脚一急,纤细的手肘却磕碰到立在墙壁一面极大的书柜。闷哼一声,把纸张抓在手心里,她艰难地从地上立起身来,而手肘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令她忍不住蹙了几蹙秀气的眉头。
似乎听到什么声响,他侧首朝里面看了过来。
她赶紧将手中的纸张放在他的桌面上,才漠着脸,挺着腰,淡淡道:“听说你找我?”
他并未出声,黑眸粗粗略略扫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来,剑眉仍旧蹙着。
但是,被他夹在指尖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完了,眼看就要炙烤到皮肤,他还没有要扔掉的意思。
无鸢不禁替他有些着急。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夹着那截快要燃尽的香烟含入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浓雾从男人的鼻孔、薄唇边溢出,却又很快遁失在清冷的空气中。
他一手将烟头戳灭在阳台栏杆上,扔进一旁的垃圾箱,才转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听说,你找我?”
沉默中,她又淡淡地问了句。
站在门口的女人身材高挑,鹅蛋的脸庞被放下来的、带着些卷曲的黑发稍稍笼盖住了。她站得很直,神色淡漠,望着前方的眼神却很纯净,透着一股不可方物的美。
不,她整个人就是不可方物的美。
“下解剖台了?”
良久,当她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时,他朝她低低开口。
“嗯。”
“汇报一下骨骼的检验情况。”
她清了清嗓子,道:“骨骼性别,女,年龄26岁。身高150。致命伤,是众多凶猛的暴力反复作用于同一伤口,导致死者失血过多而死亡的。”
三言两语就回答了他的问话。无鸢站在原地看着他,不再吭声。
寒风穿堂而过。须臾,她又听得他低沉的嗓音从清冷的那头传来。
“人种?”
她沉吟了片刻。
“颅上颧骨大而扁平,颧骨的颧额缝外缘部有一个比较明显的转折。框型很高,鼻根点凹陷较深。颅骨的矢状嵴很发达。所以,骨骼是属于蒙古人种的。不是外国人口。”
她清清沉沉地说完,抬起首,才发现阴沉的天不知何时竟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BJ的天,她并不喜欢,阴晴不定,总教她心底严寒若冰川。
只片刻,他隽逸逼人的额上细碎的黑发已落了许多晶莹洁白的雪花,他并未伸手拂掉。雪花飘洒在他宽阔的肩头、漆黑的衣襟上、钻进同色的围脖之中,等到他整个人差不多与白雪交融,他才打破了这片可怕的岑寂的空气。
“很好。卫科长,你成功地让我改变了,对所有女性法医恶劣的态度。”
微凉的心湖,咕咚一声掉落一节枝桠。
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你确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名合格的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