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BJ的天,阴沉不定得像极了小孩儿的脸。
无鸢将车开出大路时,卫梅林的电话打进来了。
手指划开了屏幕。
卫梅林温和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车厢内。
“无鸢,你现在到哪了?”
她静默着。
“无鸢,我已经快到爸的墓园了。你小心开车,我等你。”
车窗打开,寒风夹着冰凉的雪花从窗口灌进来。车流笛鸣混合着嘈杂的市井音,断断续续飘拂在阴沉的半空。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辆大货车黑漆漆、满是油污的屁股,待半面脸颊冻得有些僵硬时,终是道:“好。”
男人和煦的笑声低低传来。
她默默关掉了屏幕。
雪佛兰骤然在沥青路面拐了一个大弯,留下两条触目惊喜的拖曳痕,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驶去。
卫厉的骨灰葬在BJ西郊的一片墓园里,卫家历代先人都葬在这里。寸土尺金的价位,很得一些权贵和富商的胃口。
无鸢的母亲并没有葬在里头。
据卫老太太的说辞,即她的亲祖母,她母亲只是一个后来爬上她父亲大床不要脸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格与她儿子葬在一起。
从车里下来,便看到卫梅林那辆保时捷911停在松林之下。
她踏着高跟鞋,沿着蜿蜒的山道上了山。
卫梅林正在墓碑周围除草,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卫梅林人如其名,长相儒雅,性格顶温和。若不是他坐拥几十个亿的资产,你绝对以为他仅仅是一个谦谦君子。
他终于发现了她,转头朝她一笑,修长的手还黏着黄土,“无鸢,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他儒雅的脸不知怎样沾了些黄土,在凛冽的天、山顶狂风的呼啸中,竟有些亲切。
“很好。”
狂风将她漠然的嗓音吹散了些。
他却不在意,在墓碑旁坐了下来,从旁边篮子取出一瓶烧酒,递给她。
“喝杯?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她的目光闪了闪,嘴唇动了动,踱步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烧酒。
卫梅林低低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春风吹拂柳枝发出的簌簌歌声。
他侧头凝视着她,“无鸢,你还是没有变,还是像从前那样……可爱。”
说着,他又发出悦耳的笑声了。
无鸢拧开烧酒的盖儿,并没有搭话。
“还在做老本行?”
“嗯。”
“来哥哥的公司吧,哥让你当首席财务官。最起码不用那么累了,不用再面对那些恶臭的尸体了。女孩子实在不适合整天跟尸体打交道,将来哪个男人敢要你。”
无鸢吞掉一口酒,山顶之外是BJ密密麻麻的建筑和冒着红灯不息的车流。
寒风吹起发丝,她又仰头吞掉一口酒。
“不去。我不喜欢替商贾打工。”
卫梅林失笑,盯着她白皙清丽的侧脸,挑眉:“你现在不也是在替别人打工?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我这是为人民服务。”
卫梅林突然不作声,女人的声音荒凉得如同着萧索的寒冬。然后,从她口中吐出的话,却如夏日里的烈光,叫人胸腔发热。
“无鸢,你长得真像爸爸。”
“你却一点儿也不像爸爸,我的哥哥。”
无鸢和卫梅林在卫厉的墓地里谈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