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胎鬼婴跟巨型萤火虫似的,在空旷的岩层夹缝中飞掠穿梭,光点忽明忽灭,犹如地狱中带出的鬼火一般,点亮了地宫的万世幽暗,干尸随即动弹了起来。
每一具干尸口腔缓缓的打开,从喉管深处吐出一团一团的尸气,在墓胎鬼婴幽光的映衬下,地面上仿佛是飘起了无数朵的鬼雾,此景诡异而壮观,蔚为慑人心神,这大概便是人们所说的鬼呼吸了。
众人前前后后均是这些奇怪的烟圈,躲都没法躲,只好戴上了防毒面具以保万无一失。
说来奇怪,墓胎鬼婴长得奇形怪状,要将人给生吞活剥了一般。这时却更像是一些虚化的天然发光体,不再像之前那般是形制之物。
这里片刻都不能停留,我急忙招呼大家往前开拔,尽量避开拦路的干尸。这些干尸死在这里绝不简单,触碰一下都有可能引发祸端,避之则大吉。都到瘗魔神殿的入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着为此大伤脑筋。
稍时,墓胎鬼婴便全数落到了干尸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是跟干尸合二为一,通过某种肌理的连锁反应,这才使得干尸出现轻微的动弹,犹如复活了一般。
在鬼呼吸的雾团中迈步而行,走在最前端的不语用手掌扇风,那些烟圈便被吹散,化作空气消失不见。但是前路雾团数之不尽,跟灰白的灯笼似的,飘满了整个岩层夹缝的空间,除非是刮起一阵风来,否则无法将它们给彻底吹散。
群尸此时还有一茬没一茬的发出动静,在众人走进它们的中间,便都扭转脖子围观了过来。我大吃一惊,急忙提醒前边的葫芦和不语小心。
葫芦抬著双管猎枪开路,说道:“咱们可是名副其实的地官,什么怪事不曾见过,这些小老儿,都死了成百上千年了,还敢作祟,是要吓唬谁呢。”
突然,从前面一具干尸身上窜出一只墓胎鬼婴,不等它朝众人扑来,不语眼疾手快,迅速抬起双管猎枪,将其打得粉碎,在半空中立刻爆散出一团血雾。
这一枪可吓得大家够呛,葫芦咧嘴只说:“蚊子,这墓胎鬼婴是越打越多,消灭不尽,你这招可让大家如临大敌了。”众人手中有枪支的,都是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我心想,不语是个沉稳之人,在没有深思熟虑之下,绝对不会贸然开枪击杀墓胎鬼婴,想必他早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不语不多话,打个手势叫停众人,独自一人往前边跑出几步,在墓胎鬼婴被打落的位置检查了一遍,用枪管挑起地面土壤中的粘液仔细看了一眼,惊奇道:“是新鲜的血液,嗯?人血……”
人血?这里这么多人,旧伤虽有,但目前无一受新伤,人血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墓胎鬼婴真的是人的心脏,滞留在内的凝固血液重现化开,便要活过来了?
听说这世上的古墓,但凡里面若是藏有生物,必是嗜血成性,因此,很多祭祀都跟血液有关,这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恐怕墓胎鬼婴也是如此,只不过现在它没有化散成更多的小个体,这点实在难以理解。
于是,我拉著尚子带领众人走到不语的旁边,葫芦急切问道:“蚊子,怎么回事,墓胎鬼婴不是挺能生儿育女的吗,这会儿就过了生育期了。”
不语说:“是返老还童的循环道理,墓胎鬼婴是通过血液而生的奇物,血液不足视为必须繁衍生息,因为成熟体并不需要血液供给,因此化成越多的成熟个体对它越有利;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它噬血的本性并不会消失,还是要寻找更多的血液它才能生存下去,即进入返老还童的临界点,身体就不会再化散了。”
葫芦奇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这些小鬼哪里来的血液……”
不语扭头看了我一眼:“默默,你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都没摔残,裹住你的就是墓胎鬼婴的寄主,依我看,那寄主应该就是鬼母眼魂,就算不是,必定也同鬼母眼魂有莫大关联,至于它没要掉你的性命,应该是某一个祭祀的关键步骤被破坏掉了……”
边说边行,很快离这层夹缝的出口不远了。此时地面上的干尸从口腔中吐出的气雾早就停止,但是它们的动静却越来越大,骨指捏得噼啪爆响,有些四肢完全从躯干上脱落仍然动弹不止,而那些肌肉皮肤柔韧性保存完好的,四肢反关节撑住了地面,拱起了身子。
坦白说,当时的场景十分瘆人,但队员们无一为此惊慌失措,或许在瘗魔神殿内见识的离奇怪事太多,心中都有了免疫力,或者早就麻木了,虽然害怕但不至于那么歇斯底里了。
出口方向上,干尸散落得相对密集,我们每走出一步均是从干尸旁边跨过去。最终有两具干尸发出很大的动静,整个身子噌地竖了起来,体内腐骨撑破皮囊爆裂而出,张牙舞爪朝著众人扑来。
葫芦和不语当先用双管猎枪将起尸击倒,半空中荡起一层遮挡视线的尸尘,在朦胧的光线中,干尸倒在地上散了架,但是这一响动,又惊扰得旁边另外几具干尸立刻挺起了身子。
葫芦喊道:“他娘的,干尸全复活了。”
散落在地的干尸,只要形体完整的,无不像是挣脱了死亡的束缚,有的歪歪斜斜的立起了身子,有的则匍匐向前,每一具干尸双手都伸在前边,向我们或爬或行的跟来,场面邪恶到了极点。
我急忙一声招呼:“葫芦,蚊子开路,快穿过去。”枪声立刻此起彼伏轰鸣了起来,一具具干尸应声倒地,尸骸散落遍地。
干尸移动的方式特别的古怪,也不知道它们的体内如何就生出了这些骇异的怪力,第一记移动几乎是跳跃式的进攻,但是后续的行动变得十分缓慢,有的甚至顷刻间便摔得粉碎,完全丧失了动力。
一拨的干尸倾覆一片之后,相继扑来的干尸群便顺著尸地滚来,在半道上猛地弹开四肢,跃到了半空之中,如此一截儿一截儿的向我们靠近,形成包围之势拢了过来。
嘶喊声充斥在这层低矮的夹缝空间之中,期间又听到嘤嘤的啼哭声,闻之犹如是鬼泣之音,瘆得人心骨发悸。我们几人边打边往前移动,这样下去,非被干尸群给活埋不可。
枪膛中的子弹早就打光了,这时忽然一具干尸从天而降,朝我和尚子扑了下来,我急中生智,抡起枪托便打,在干尸没落到地面上之际,将其打得散架,噼里啪啦落下腐骨残片。
不经意间回头向后瞟了一眼,只见身后黑压压全是跳动而行的干尸,眼前所见仿佛是死亡的海洋中攒动的幽灵。在尸海的后边充斥著一抹幽暗的光晕,里面似乎藏著什么东西,干尸八成便是由此物催动活动起来的,想必鬼狱囚牢中的干尸尽数冲进了闉鬼浮屠的这层地宫里面。
我和葫芦、不语、NELSON四人彼此掩护,腾出时间补装弹药的同时,也不让枪火停止,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干尸倒在了我们的枪口之下。
这次是我们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干尸复活,它们的动力虽然只是那么弹跳一跃之间,但是力道邪恶非常,若是让它们扑到活人的身上,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洞口就在眼前,奈何有多达二三十具的干尸拦住去路,身后以及左右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干尸扑来,我们陷入了最后一搏的境地。
钟教授他们几人见干尸纷纷倒地散架,早就吓坏了心神,即便仅仅是干尸,他们摧毁数具之后,便失声惊叫起来,手脚发抖,完全丧失了理智,险些哭出声来。
葫芦却是杀红了眼,来不及给双管猎枪装弹药,便是抡起枪杆当棍棒使唤,将拦路的干尸打得七零八落,腐骨朽躯散落一地,铺成一条灰白色的尸路大道。
“快,快,跟著我走……”
众人惊恐万分,来不及去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顾相携踏尸骨而行。身后嗡嗡的怪声响个不停,听起来像是孤魂野鬼愤恨的窃窃私语混合的声音。
不语大叫一声:“集束手榴弹!”
我和葫芦、NELSON三人立即取出手雷,拔了拉环,远远的抛向身后。
随著连接的四声爆响,群尸碎片被震得四处飞打,巨大的爆破之力掀起风刀一般的冲击波,从爆炸的中心点向四周扩散,大部分干尸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倾倒了一大片。
但是有些生命力极强的干尸仍然有所行动,身首异处还不忘寻著活人的气息跟来。葫芦骂不绝口,将旁边一具干尸的脑袋当皮球远远的踢开。
不语将他前面三具矗立的干尸捣碎,紧张地说:“默默,后面……”
我再次往后看去,尸海之中贴地游蹿来一个庞然大物,干尸残躯碎片被冲到两旁。所来之物扁平状,漆黑异常,就似一张巨大的腐烂皮囊,虽然戴著防毒面具,远远的我似乎就嗅到了一股腐尸恶臭。
葫芦临危不惧,还有信口开河的功夫:“哟嚯,这家伙十有八九就是鬼狱囚牢的主人——呃,蒜头大魔鬼。”
不语一把将葫芦扯到前边,同时挥枪杆抡倒一具干尸,这才说道:“什么魔鬼,是鬼母眼魂,啰嗦什么,还不撤。”
众人早就气喘吁吁,争先恐后的只管向前,哪管身后那厮姓甚名谁,先逃进前边的洞窟里再说。于是,我牵起尚子,边打边寻路,在最后关头终于爬上了洞口前边的一处高地。
洞口在某个时候有过坍塌,封堵著几块巨大的岩石,底下只有一个很小的缝隙,只能容一人通过。我心想待钻进洞窟之后,将岩石炸塌,才能抵挡得住紧追不放的干尸军团和那只恶臭的鬼母眼魂了。
但是洞口的高坡上却还有几个尸球守候在两旁。为什么说是尸球,因为这些死者蜷缩成一团,可以说首尾相连,不仅形体缩小了数倍,还使得皮肤都粘合成了一团,看上去就是一颗滚圆的皮球,天知道他们是如何死成这样的。
见此骇异的景象,大家便停住了脚步。奈何身后那些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干尸已经逼近高地,尤其那个具毁天灭地力量的鬼母眼魂,冲来的速度已经加快了数倍,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别事,轻重缓急,就属鬼母眼魂最为厉害。
我急忙迅速补装两颗子弹,咔嚓一声,将子弹顶入枪膛,将尚子稍微拽到身后,单手托枪递出去,子弹打在拦路的尸球上。
那尸球被子弹打得滚将出去,然后呼地撑开四肢,从尸身中弹出一只怪模怪样的墓胎鬼婴。我见来得正好,便是抡枪将墓胎鬼婴当棒球打,远远的将其打了出去。
葫芦、不语和NELSON效法而行,尽将尸球打散,藏在尸身腹腔中的墓胎鬼婴之祸暂时解除,然后不语领头,钻进了山洞中,其他队员随行,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我顺著狭窄的裂缝洞口钻了进去。
就在此时,那凶猛无比,不辩其身的鬼母眼魂随即赶到,我刚调头往前爬去,双脚似乎就被什么东西给拽住。我当即拔刀出鞘,转身回砍,一双干尸的骨掌虽然被砍断,却是死死的抓住我的双脚不放。
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在没有甩脱干尸之手的情况下,我便疾速往前钻行,赶上了前头的队员。一分多钟之后,终于豁然开朗,大家进到了另外一个山洞里面。
我刚从洞口脱出,立刻取出一枚手雷,眼睛都来不及看清,便将拔掉拉环,引燃的手雷抛进了洞窟,炸塌这口山洞暂时可以躲避干尸的攻击。
就在我眼睛瞟入缝隙洞口中,只见里面爬来一条修长神曲的怪东西,惨白的面庞微微挤出一抹令人脊梁骨发凉的阴鸷笑容,伸出细长的舌头,将手雷卷入裂口之中,随即一声爆响,山石脱落,将裂缝洞口封堵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