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处在热恋中的时候,会幻想花白了头发的一个午后,和煦的阳光照耀,在阳台小桌上摆一壶凉茶,彼此看着对方温和平静的眸子说一句“mysweetheart”。
然而大部分现实是两个长满老年斑,皮肤下垂的老人在充满霉味的屋子里互相咆哮:“老不死的你看见我假牙在哪儿没?”
想象和现实总是相差很远。
就像我以为累了一晚上回到宾馆一定可以睡死过去,连打算做什么美梦都想好了,结果又是莫名其妙精神抖擞地过了一上午。
闲得没事干却又睡不着,于是快中午的时候煮了一锅红豆汤,等到微甜的香味散逸出来,把空旷的房间烘得暖暖的,我打电话叫助理和经纪人过来吃,然后欣赏当我说出“一上午没睡”的时候,他们脸上那种“你想上天”的表情。
下午又有戏份了。
我画好了妆,迷迷糊糊杵在角落。为了躲清静,我休息的时候总是试图把折叠椅搬到最角落去,多少能安宁些。
封景的范围挺大,真正人来人往忙碌的地方也就这一个小宫殿。
助理去车上拿冰袋给我,远处经纪人在和导演商量着什么,从旁边跑过去吓唬一下他们挺不错。
场工还在忙着摆道具,我最近走到哪儿都挺麻烦别人,想了一想,就别凑上去给人添乱了,还是选择站在原地单脚站着发呆比较好。
又来了。
那种熟悉的视线,这两天一直都有的感觉。
热热闹闹耍宝的时候,大家都会看过来,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可是大家都热火朝天忙得几乎四肢着地的时候,怎么会还有这种视线呢?
其实作为总是需要出现在很多人眼前的人,应该习惯所有视线,可是这样被人略带诡异地看了两天,难免有些好奇了。
是混进来的狗仔?嗯…狗仔会用有这种让我防备不起来的眼神么…
拍了拍脑袋,我深吸一口气,猛一转头,和一个人的视线撞了满怀。
他靠在柱子上,戴了口罩和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戴口罩的人在片场不少,可他一定不是片场的人。
就凭那双眼睛。
像飘渺夜色下的海,漫长雨季里的光,即使是发火也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干净明亮。是我愿意用一切美好的话去形容的一双眼睛。
暖如新日,灿若桃花,现在却蒙了一层风沙,让人看了难过。
好像一下子回到那个夜晚。他就站在我面前,凌乱的发丝搭在额前,睁着那双眼睛,满是揉碎了的无奈和心酸,像一只很久没见过主人的金毛犬寂寂地看着你。
至少那个时候,他还在我身边,还能让我触碰到他。
眼眶肿胀得发痛。
那双眼睛和我突然对上,一愣,有些偷玩玩具被发现的不知所措,随后立刻把帽檐压得更低,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到我往这边来,就心虚地开始跑。
我知道追不上,只要他有心跑,就算脚没有受伤我也追不上。
明明脑子里全是“好痛啊”、“不追了吧”的声音,可是仍然不停歇地一直跑。执念梗在心里,驱动我不停地迈开脚,一步一步踩在刀刃上似的,疼得肩膀都缩起来了。
嘴里死死咬着一个名字不敢叫出来。
心里的委屈泛滥成灾。
停下来。回头看一看。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不停下来吗鹿晗?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眼前的景象糊成一大片,盛在眼眶里颤动。
我对着他消失不见的转角吼了一句。
“傻瓜…”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眼前的一切突然都清晰了。
想告诉他,不用你再多么用力地拥抱我,这次把手张开站在那里就好,我来抱你。
可是顿了一会儿,自顾自出口的却是:“鹿晗…我脚很痛…”
有多久,我没有说出过这个名字了。
周围的人都避开这个名字,即使看见他的海报和广告,也不过心里默想而已,究竟有多久,我没有开口说过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解禁心里所有的秘密。
以为你会怪我,以为你从此会讨厌我,可是不想否认受伤之后心里真的暗自希望你会来看看我。
我是这样被动的人,你不来找我,我就可以一直一直不去找你。
究竟哪来的这种垂死坚持?
一停下来,脚就再也使不上力气了,痛得麻木,我试图保持平衡,但失败了,干脆顺势跌坐在地上。
阳光完全没有减弱的意思,天空一朵云都看不到。
古旧雕花的地砖滚烫,坐在地上的我浑身却冒着冷汗。眼泪一遍一遍落在地上,一遍一遍很快地干了。
封景之后的街道人几乎没有人,大部分的人都聚在刚刚的小宫殿里。等助理找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挪到阴凉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经纪人跟在后面也过来了。
“妆全花了”,她和助理一起搀起我,“找你都找得吓死了。你是哪儿又秀逗了?干嘛跑这里来?”
我回头再看了一眼远处的街角。
“看到一只野猫,本来想抓回家养着,结果跑掉了。”
“……”
你有种,有种你就跑呗,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行,反正我现在知道你还在乎我,我迪丽热血会很快追上来,然后成为和你一样很好很好的人,抓住你就死不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