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开始飘散起腐烂的臭味，刺骨的寒冷钻入每个人的骨髓，像是在吸吮，吸吮人类的生气，吸吮作为人类的资格。沈斌忍不住拍了拍近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没有疼痛的感觉，更加没有接触到东西的厚实。仿佛早已不存在了。只是几个人谁都没有做声，也不需要做声。这样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讲早就失去了悬念。
危险近了，谜底也近了。
默默中，秦香君另一只手上的罗盘朝着地下室发出了特殊的信号，马清流推开二人第一个冲下楼梯，去寻找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秘密。他早就迫不及待。当那个被奴役了许久的灵魂在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后，居然指着他告诉其他人他是妖女的孩子，是罪恶的开始，罪恶的源头。他的出生带来了所有人的牺牲，包括他的母亲……
这样的评价无论谁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一个从小自诩名门正派，以斩妖伏魔为己任的正义之士？他的急切可以理解，但是，任何莽撞的选择都意味着死亡，或者是沦为被人利用的工具。这一点秦香君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当他想要拦住马清流的时候，柳幽叶却打落了他的手。
“无论结果怎样，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探寻的好。”柳幽叶的目光望向前方，紧随其后，走下楼梯。
也许她是对的。
秦香君刚一迈开步子，阵阵寒气袭来，鼻子又不由自主地将外界的刺激传递给大脑，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喷嚏声。
看来，是这条路没错。
好不容易令自己的鼻子停止刺痛感觉的传输，柳幽叶停下了脚步。面前，地下室的大门完整无缺，紧紧关闭。外面，没有锁，没有插销，试了试没有把手，打不开。扫了一眼周围狭小的空间，并不见了马清流的身影。
“看来，阵主有话要说。”秦香君冷冷地看着门，随手掏出一道符咒，默念咒文，符咒自动飞刀门上，里面的事情尽收眼底。沈斌以为门已经打开，准备进入，却撞到了墙壁，咚的一声，惹来秦香君的嘲笑。“瞧你的傻样儿！阵主还没有说完话，我还没有必要进去。再说了，这个，本少爷对这段历史还是蛮感兴趣的呢！”
“可是……”沈斌揉揉撞痛的头，很不高兴的样子。忽然，他的眼神被镜像中的女子吸引，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只见女子正吹着横笛，表情妖冶，嘴唇上带着鲜红的液体，液体顺着笛子滑落到地上，竟没有被女子注意到。她依旧自顾自地巧笑，侧着头，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一个个在面前走过的半透明的影子，闪着青绿色的光。
“看到了？这就是医院里带走所有尸体的人，真正的罪犯，而不是我家猫丫头。帅哥，你被骗了，甚至到现在还在痴迷于她。看不出来，你应该不傻，怎么三番两次地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呢？”
“不，她不会骗我！我牵过她的手，注视过她的眼睛，她肯定没有骗我！”沈斌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努力为婉昭辩驳。
“那她可曾告诉你她就是乌镇的蒋家大小姐婉昭？那她可曾告诉你是她借柳树杀了那许多人，包括对你很好的那个老太太？这些都是要栽赃给猫丫头的呢，你就这么信一个早就死了，现在还不知道状况的人吗？笨，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呢！”秦香君拍着沈斌的肩膀，一下比一下有力，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傻，我看你就是个傻子！你爹妈喂了你这么多年都教你什么了！我想有爹妈，还没那个机会呢，你小子，真是，真……”
“闭嘴，听。”柳幽叶一把捂住秦香君的嘴，却吸入了对方身上的悠远的香气，脸顿时红了，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怎么是你？”马庆流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似乎可以冰冻地下室里所有的物品。“你就是阵主？那么，我们有没有关系？”最后一个问题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根本不曾从他的嘴里发出，却就在空气中，飞入了对方的耳朵。
“没错。既然你来了，他们就该在门外等候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浑厚的男声带着某种喜悦的震颤，从屋子里飘出，一个身影出现在马清流的面前，背对着众人，身体似乎也在颤抖。
良久的沉默，马清流终于调整好心情，开始发问：“我们什么关系？”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与蚊子叫比拼，而是如平日里的中气十足。
“你是我弟弟。”
“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是你弟弟？”马庆流的声音开始颤抖，是亲人相聚的兴奋？还是被欺骗后的怨恨？他一时说不上来。
“直到上次你的衣服被撕破，看到你身上特殊的印记，我才知道你是我弟弟。”平静，还是平静，没有变化，却有悬念。
“那，我的爹娘是什么人？为什么现在不在这里？他们怎么了？”
“都死了。死者已矣，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早就没有关系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这学校里的那么多人？”
“报仇，为了报仇。娘和族人都是被这些人害死的，她临死前要我报仇。”平静中带有一种坦然，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沉甸甸的字眼。
“……”
马清流沉默了，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好问，可是，细节呢？细节！亲人被杀的细节早就不重要了，结果早就令他泪流满面。
所有的假设，所有他能够想出来的甜蜜的结果，温馨的重逢场面都不复存在。
他们死了，死者已矣。
马清流蹲坐在地上拼命哭泣，而男人并没有伸手安慰他，依旧默默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哭泣，好像出了神。
是么？伤心吧？我早就哭过了，流泪的不是强者，流泪的不能为亲人报仇。更何况，我根本没有资格说报仇。
悠扬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只是吹笛人的表情很怪，仿佛并不是在用心吹奏，更像是被那些影子借助而发出痛苦的呼救。
“你没有听我的话离开这里，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离开，跳出我们的宿命。无论你选择怎样的道路，现在我们都只有一个结局——死亡，万劫不复，双手沾满鲜血，只为了报仇。”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温柔了，却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去触碰马清流。
“你也不想这样，是不是？放手吧，哥哥，和我一起生活。”马清流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撕扯着，用从来没有人听过的语调哀求道。“停手吧，现在还有退路。不要再杀人了，不然，我会失去你，失去我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去求师父原谅你，我去求外面的阴阳师放过你，他要多少钱我都可以想办法给他，这不是问题。哥哥，放手吧，求你！”马清流泣不成声。
第十五章 五行敛魂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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