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县,唐军大营,中军帐内,帝后居中高坐,众官列于左席,马引众将居右席相陪,堂下亲军按刀而立。因日间马岱一枪刺死郗虑,天子及众官本就心有疑忌,见此阵仗,愈惊怖,只恐马亦与董卓类同,故虽面色淡然,实则满怀忧惧。
但见马起身举盏,谓天子道:“如今陛下已入大营,不日即可回返东都,自此再不惧操贼胁迫矣!当满饮此盏以贺之!”言毕,率先一饮而尽,接着道:“操贼囚禁陛下、欺君罔上,孙策助纣为虐、拥兵自重,皆罪不容恕!异日定败而擒之,明定其等之罪,以谢天下!”
天子见之,只能举盏陪饮,强作欢笑道:“卿公忠体国,朕心甚慰!”
马连声谦逊,正欲邀饮众官之时,皇后曹节已然沉喝出声:“唐公视魏王、吴王皆为贼寇,未知唐公何如人也?”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天子大骇,急以目视之!然皇后犹若未见,只瞪视马,看其如何作答!
马见问一怔,暗忖道:“这话几个意思?敢情在皇后眼里,老子跟曹操、孙策都是一丘之貉?沃尼玛!为了迎接你们,害得老子两员大将生死未卜,你还有脸出来问老子何如人?再说了,我特么亲自出营迎接,专门另立营帐伺候,好酒好菜供着,洛阳的宫殿也开始动工了,搁后世,就算是丈人杆子来了,老子也没这么殷勤啊!”思及此,不由暗生怒意,冷声道:“未知皇后此话怎讲?!”
闻此言,天子大惧,急欲出言开脱时,皇后已然冷笑道:“唐公见陛下而不拜,奏对却不自称为臣,乃束衣擐甲,剑配铿锵,颐指气使,随心所欲!也敢指责魏王欺君罔上,吴王拥兵自重乎?!”
天子及众官闻之,齐齐一窒,瞬间面色煞白!唐军众将素来视马若天神,见说顿时手按刀柄,皆目视马!
马却面露恍然之色,暗道:“我说这娘们不光说话阴阳怪气,还生这么大气呢?原来是怪我不懂礼仪!这也难怪,自打穿越以来,除了父亲马腾,我就没给别人跪过,再说了,后世也不讲究这一套呀!”念及此,遂微微躬身,拱手道:“行伍出身,不通仪礼,故若有僭越之处,还请皇后勿怪!然虽为粗鄙之人,但待人以诚,岂是曹操、孙策等口是心非,言行相悖之徒可比?”
见马并未怒,天子不由暗舒一口气,瞪视皇后一眼,忙接话道:“唐公率直,朕岂能见怪?”言至此,又转口道:“朕曾闻唐公施政宽仁,治下物阜民丰,人口繁茂,已逾百万户,有民近千万,此言果属实乎?”
马见问,微笑道:“此建安十年之旧事耳,目今之治下已近千万户,民五千余万人!”
天子闻之,讶然问道:“自董卓造孽,傕、汜继虐以来,雍凉残破,匈奴、鲜卑等夷狄肆虐幽并,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不想,卿仅用十余年,便重现盛世繁华!何也?朕实思之不透,还请唐公解惑!”
马淡然道:“无他,兼收并蓄而已!”言毕,便将均田到户、废止私奴以及收纳诸羌、匈奴、鲜卑、乌桓百姓充实人口等政策讲述一遍。
众官见说,莫不色变,一人起身离席,拱手问道:“若依唐公之法,我等士族与百姓何异?”
马哑然失笑,指其人道:“公等上不能辅佐天子扫清海内,下不能治理州郡以安万民,虽居于庙堂之上,但不过纸糊泥塑、空费禄米耳!安敢自异于百姓?!以观之,百姓尚可躬耕田亩,纳粮缴税,然你等何为?若仅出身士族便可高人一等,高祖岂能代秦,你等祖上又安在哉?!”言至此,喝令亲军道:“将此人逐出大营,随意去留!”言毕,回身拱手谓天子道:“今日方知,陛下之所以坐困许都十余载,并非德薄智浅,亦非操贼欺君罔上,乃陛下左右不得其人耳!似方才那人,不过略通经史,便自命不凡,若于治下,至多出任县治文吏而已!”
闻此言,帐下众官尽皆面红耳赤,虽羞恼不堪,但实无言以对。天子不由大生知己之感,欣慰道:“往事已矣!目今朕有唐公辅佐,何愁汉室不兴?然卿方才所言将夷狄百姓收为汉民,朕以为,实乃养虎为患之举,卿不可不察!”
马见说暗笑,心下得意道:“看来刘协历史学的不错,但还是见识不够啊!算了,老子就勉为其难,给你上一课!”思及此,轻咳一声,下阶言道:“陛下,夷狄亦人也,若皆从事农耕,则与汉民何异?且史书有言:凡匈奴诸部,乃夏后氏之族裔也,鲜卑、乌桓等族亦或为秦时始皇遣蒙恬筑长城,徒亡塞外者,彼等与我汉人本同根共祖,实为兄弟也!之所以边患不绝,只因其等聚居荒僻苦寒之地,素来艳羡我中原之繁盛!陛下试想,若其等遭遇灾荒或兵力强盛之时,岂能不生劫掠之意?然若彼等尽皆丰衣足食,又岂能铤而走险?反观我华夏,虽繁衍数千年,王朝更替不知凡几,但鲜有侵略之举,何也?看似因塞北、南疆皆不利农耕,取之无益,实则乃我中原地大物博,民丰物阜,不屑取之耳!如今,先以仁义德政感化之,再以兵威刑法震慑之,加之注重经学教化,使彼等通晓礼仪廉耻,传授农耕匠事,令彼等再无饥馑之忧,如此一来,即可得万世之太平矣!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闻之,震撼莫名,细思之,若有所悟,一时闭目沉吟,良久无语。
皇后曹节亦觉有理,暗道:“素闻马孟起骁勇无敌,不曾想,其治政之才亦堪称绝世,若能尽心辅佐陛下,则汉道昌隆指日可待!只是不知其是否怀有篡逆之心。。。”思及此,遂谓天子道:“陛下,唐公马功在社稷,福泽万民,更兼才具震古烁今,伊尹、周公所不及也!故臣妾以为,陛下当封唐公为王,以彰其功!”
天子见说,岂能不明其意?遂佯作沉吟,实则偷眼观瞧马脸色。
帐下众官将或沉思不语,或皱眉思忖,或木然呆坐,一时间,帐内落针可闻。
马先时并未多想,本欲出言逊辞,忽见帐下众人面色各异,顿觉莫名其妙,遂咽下话头,稍作咂摸后,不由大怒!暗道:“这套儿下的,简直绝了!真不愧是曹操的女儿,阴险,太特么阴险了!还好老子这些年敏而好学,抽空熟读经史,不然还真就掉坑里了!这尼玛要是应承下来了,算是坐实了臣子身份,就算以后称帝了,也会落下篡位的名声!反之,老子穿越一场,辛苦十几年,算是白忙活了,伊尹、周公不就是这样吗?到时候一旦没了兵权,老子的一系列改革很有可能就成了一场变法,说不定下场跟商鞅一样!”念及此,乃直视帝后,冷声道:“现今周礼不兴,即便愿为伊尹、周公,陛下果为太甲、成王乎?!”
天子见问,不知如何作答,但闻皇后清声反问道:“若无伊尹、周公,何来太甲、成王?”
马本不擅言辞,几番问难之下,早已不耐,见问,一时理屈词穷,焦躁之下,忽急中生智,乃仰天大笑,朗声道:“敢问皇后,若无商汤、武王,何来伊尹、周公?!”言至此,不待皇后答话,即转顾谓天子道:“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天命,然天命何为?民心所向也!昔日若非陈胜揭竿而起,高祖安能定鼎关中?若非王莽倒行逆施,致使民怨沸腾,光武岂能中兴?以此论之,正应之所言: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陛下以为然否?”言毕,即拱手请辞,引众将鱼贯出帐。
帝后及众官见此,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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