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州牧府,刘璋据案高坐,满面愁容,顾谓众文武道:“现今赵云屯兵汉中,每欲领兵入川!万幸黄公衡拒守剑阁、阆中一线,使其不得寸进。不想,孙策又领兵来,眼下已至秭归,彼大军近十万,永安却不足五万军卒,如今成都已无兵可调,诸位有何良策应之?”
众文武见问,尽皆默然,垂首不语。
刘璋见此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忽张松出言道:“主公不必忧虑,眼下隆冬将至,量孙策如何进兵?主公正可趁此良机,传令征兵,就仿效唐军之法,待来年开春,必得十万大军!届时,莫道孙策不足为虑,便是马超亦止步巴山!”
王累、庞羲等闻之,皆出言附和。
许靖见此,从容出列,摇头道:“若依唐军惯例,益州钱粮顷刻告罄!且战死军卒抚恤远超郡县吏员俸禄,致乱之道也!更兼立祠祭祀之事,更是大谬纲常!似此等军汉,岂配我等拜祭,遑论使君乎?!”
张松闻其言,暗怒!反问道:“若果如公言,马孟起为何民心所向,兵精粮足,无敌天下?!”
许靖轻嗤一声,道:“马孟起匹夫之勇!重工轻儒,置圣人于何地?故虽逞一时之雄,但岂能长久?眼下,其不过倚仗兵威,士族公卿敢怒不敢言罢了,与董卓无二!故以靖度之,其日后必败于曹公之手!”
张松见说,怒塞胸臆,然不屑与其争论,却转而面向刘璋,下拜道:“主公!想我蜀中北有巴山之险,南有三江之固,剑阁乃天下雄关,永安为世之险塞!蜀郡、绵阳沃野千里,德阳、遂宁物阜民丰!若仿效唐军,必然兵威赫赫,无惧天下!还请主公三思!”言毕,叩首不起!
王累闻之,振奋莫名,亦下拜,叩首道:“张永年金石之论,还请主公从之!”
刘璋先令二人免礼,继而垂首不语,半晌后,喟然道:“诸位所言,璋又何尝不知?然我父子治理蜀中数十年,方得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今一旦效仿唐军,必再罹战乱!璋又于心何忍?”
张松闻说,不由暗叹一声,起身入列。
王累却膝行向前,慨然道:“主公!若不用张永年之计,恐西川将属他人矣!”言毕,叩首流血,涕泣求恳!
刘璋思之,亦是此理,遂左右为难,踟蹰半晌后,言道:“既如此,便先令巴郡太守领兵往援!至于征兵事宜,尚容吾思之!”言毕,即令众文武散去,起身转入后堂。
众文武见此,纷纷趋步出堂,王累跪坐于地,欲哭无泪,忽转身谓张松道:“永年何不力请之?!”
张松见问,即止步,待众人散尽后,附耳轻叹道:“主公宽柔爱民,不忍百姓遭逢战乱,真乃仁主也!然据土于乱世,不进则退!今益州天府之国,民盛国富,却兵甲不兴,故马超、孙策垂涎三尺,每欲鲸吞!然主公不思进取,一味恤下,只恐败亡不远矣。。。”
王累见说,咬牙流血,奋然道:“永年言之有理,吾当以死谏之!”言毕,便欲径往后堂寻刘璋进言。
张松急止之,劝道:“主公已令严颜领兵往助,永安料无大碍,所患者,汉中马超也!待来年击退孙策,我等再劝主公增兵剑阁便是!岂能以死相挟?”
王累闻之,讶然问道:“彼大军十万,更兼孙策骁勇无比,永年何计击退之?”
张松见问,微微摇头道:“孙策勇而无谋,兼且性急,费观老成之将,李严腹有韬略,虽兵力不足,但拒城而守,加之严颜相助,足矣匹敌!故永安不足为虑,来年孙策必退!松所忧者,唯东川马超耳!”
王累服其论,拱手再问道:“方才永年曾言,巴山、剑阁险峻异常,又何愁马超?”
张松叹声答道:“此人非比寻常!建安五年,马超袭父之爵时,兵不满万,将只庞德一人而已,且为韩遂所迫,困居武威一隅!然其内修德政,外剿匪类,聚集流民屯田,只年余,便提万余铁骑大破韩遂,擒斩之,一统凉州!后又整编韩遂降卒,加之其舅兄氐王杨千万之助,得聚骑兵数万,趁官渡大战,曹操无力西顾之契机,与庞德分兵两路,一举击破夏侯渊、钟繇等,进而全据雍州!待曹操勒大兵十万来攻时,却被其以数万精兵击退!此时马超所部已不下十万大军,威势一时无两!若为孙策之辈,必提兵攻入河洛,继而逐鹿中原,然马孟起却止步潼关,于雍凉大兴民屯,使粮草堆积如山,重视工匠,令兵甲精良无比!再遣将征伐河套、西域、漠北,横扫诸夷,斩首数十万!继而雍凉铁骑无敌天下!鲜卑步度根部胆战心惊,望风归顺!进而陈兵河西,迫使高干来降,自此,并州亦入囊中!建安十四年,马超攻入幽州,十六年,再次大败曹操,一统河北!如今已然攻取汉中,若非周瑜引兵拒守汉水,中原已定矣!似此种种,天下何人能敌?故其虽一时被阻巴山,但依其兵锋之锐,黄公衡岂能久守?松是以忧之,公以为如何?”
一席话落地,王累面色惨白,无言以对。。。
却说赵云自领兵离南郑后,一路疾行,十余日便进至巴山北麓,就依山立营,以屯粮草。再令许良领兵三千为前部,自领中军随后,留兵千人守营。
不想,入巴山未及十日,忽天降大雪,四野茫茫,虽望之一片坦途,实则沟壑遍布,前部兵卒损伤惨重!无奈之下,赵云只得领军回营,寻思此路不通,遂回兵武乡屯驻。
庞统等闻知,即入营来见,问明缘由后,众人嗟叹连声,商讨半晌无果。
赵云屯兵月余,仍一筹不展。
这一日,忽有亲军疾奔入内,言称广元黄老将军遣人来报,因杨恒击破梓潼,断剑阁粮道,故黄权愿举众归降,现老将军已进驻剑阁!
赵云闻报狂喜!急令亲军详细道来,问清来龙去脉后,即传令众将整军以待,自出帐上马,疾驰往南郑见庞统,就告此事!
庞统闻知,亦大喜!拱手道:“事不宜迟,请将军即刻起兵!”
赵云点头道:“大军现已整装待发,只不过唐公援兵未至,恐南郑空虚!”
庞统笑道:“方今天寒,除却我军精锐,何人敢于动兵?且有李堪将军统铁骑两万驻于城固,将军宽心便是!”
赵云略作思忖,即起身道:“为策万全,云便留兵五千于武乡,劳士元统之,待援兵赶至,再作区处!”
庞统自无不可,闻言拱手应诺。
赵云见此,即自回武乡,领兵直趋剑阁。
十余日后,大军于剑阁取齐。闻知赵云兵到,黄权、吴懿等忙随黄忠前来拜见。赵云好言抚慰,入关后,即置酒相待。
席间,赵云、黄忠等将依次起身把盏,言谈举止,并无丝毫轻视之意。酒过三巡,赵云举盏遥饮黄权,言道道:“我大军不日将取道涪城,直击成都,然张任尚屯兵阆中,未知黄将军能否前往招抚之?”
黄权闻之,面有难色,拱手道:“张任忠直刚勇,恐难说之。”言毕,转带愧色,停盏不饮。
赵云见此,出言开解道:“张任愚夫,欲以蝼蚁之力抗拒大势!唯刘璋之顺奴耳,不足言忠!唐公曾有言:入蜀,乃汉人之争,兄弟起衅而已,并叮嘱云等不可纵兵强攻,以免两军士卒平白丧命,此大仁之言也!今黄将军顺应时势,归附唐公,此举上不愧汉家苗裔,乃大忠也!下不负士卒百姓,乃大义也!非张任之辈可比,切不可妄自菲薄!”
黄权、吴懿等闻言,拱手谢过。
赵云再度举盏劝饮,朗声道:“雍凉富庶,想必诸公略有耳闻,云试问诸公,蜀中有此盛景否?刘季玉虽有善政,只使百姓免于饥馑而已,并非治世之才,比之唐公,优劣自显!即便云等按兵束甲,西川亦难自守,日后必为孙策所破!依其性情,即得西川,必起意汉中,届时,非但士族蒙难,便是川中百姓亦难安居!诸公以为然否?”
黄权等闻之,纷纷点头,皆道言之有理,举盏一饮而尽。
赵云亦陪饮,接着道:“再观唐公所属,但凡入籍为民者,皆一视同仁,无论汉夷!所部文贤武勇,治下政通人和,百姓千万有余,大军数十万计,粮草堆积如山,兵甲无敌天下!如此雄主,若入主西川,岂非胜却刘璋百倍?”
一席话落地,黄权等感慨连声,却相顾无言。。。
次日,赵云擂鼓聚将,令黄权统剑阁大军前往南郑整编,再令黄忠为主将,张嶷为副将,领五万大军经梓潼,汇合杨恒,攻打涪城,兵锋直指成都。自领三万大军,使吴懿、张翼为副将,顺垫江南下,攻打阆中张任。留许良镇守剑阁,吴班为副将。
闻此令,黄权、吴懿等尽皆心折,只因赵云对其等并无丝毫疑心。。。
阆中,蜀兵大营,军粮官入见张任,声称兵粮已不足十日用度!
张任闻报,挥退粮官,自忖道:“德阳郡粮草丰足,怎会延误?许是天降大雪,路不堪行之故。”思及此,遂遣人前往查问。
忽亲军来报,言称南江邓贤将军遣人求见。
张任令唤入,就问何事?
来人拱手道:“巴山诸山道小径皆已垒断,故邓将军请令回军!”
张任闻说,大怒!喝道:“唐军精锐,岂能轻忽!你等转告邓贤,务必日夜巡哨,但有差池,提头来见!”
来人忙下拜,叩首道:“如今大雪封山,营内滴水成冰,百里之内,几无活物,满营将士皆生冻疮,生火取暖时,奇痒难忍,出营巡哨则疼痛难当,且无药石可医,实是苦不堪言,还请将军怜悯!”
张任闻言,勃然大怒,便欲喝令牵出斩之!
帐下泠苞见此,忙出列劝止,进言道:“将军息怒!依末将之见,除非开春回暖,否则唐军难越巴山一步!不如就令邓贤移兵巴川驻守,就近医治军卒,待来年春分,再据南江不迟!”
张任见说,斥之道:“唐军之锐,乃本将生平仅见,岂能以常理度之!剑阁雄奇,非人力可破,故其等大军入川之路仅此一条!若撤防南江,万一彼等乘虚而入,我等无险拒守,必败无疑!届时非但剑阁不保,便是成都亦危矣!”
泠苞闻之,乃悟,遂请令道:“既如此,末将愿统本部替换邓贤!”
张任略作思忖,允之,嘱咐其多带寒衣,切不可大意!
泠苞奋然领命,正欲辞出时,忽被张任唤住,继而叹气道:“此事暂且按下,待德阳军粮送至,再做区处!”泠苞闻之,即回营预作准备。
数日后,探马回报,言称西充路段积雪几达三尺,蜿蜒百余里,粮车寸步难行!
张任闻报,心下一惊,遂遣亲将张达前往剑阁,请黄权调粮接济。
不想,未及两日,张达便疾奔回营,禀告道:“将军!唐军大队顺垫江而下!离阆中已不足百里!”
张任闻之,一跃而起,急声问道:“剑阁并未告急,唐军从何而来?!”
张达见问,忙道:“末将不知!自领军令后,末将便飞奔剑阁,正欲渡江时,便见唐军蜂拥而来,旗号分明,上书:征西将军赵!此为末将亲眼所见!”
张任见说,虽惊不乱,即传令全军集结,出营与唐军对阵!
却说赵云亲统大军,沿垫江东岸行军,刚出山口,哨骑即飞马来报,言称张任统兵两万来袭,距此地已不足二十里!
赵云闻报,暗忖道:“张任不愧蜀中名将,深谙兵法,眼下我军营寨未立,恐不宜交兵!”思及此,遂令张翼统大军就地立营,却自领五千精锐前出,令吴懿随行,欲往一会张任!
少时,两阵对圆,张任窥见吴懿立马唐军阵前,不由惊怒交加,情知剑阁已失,忙回身下令道:“本将这便邀战赵云,若三十合不胜,即擂鼓突击!”言毕,不待吴懿出言,即飞马出阵,枪指赵云道:“可敢与某一战?”
赵云见此,知其恐吴懿出言招降,扰乱军心,遂暗赞一声,跃马出阵,挺枪直取张任!
张任纵马飞迎,相距二十余步时,忽拈弓一箭,奔射赵云马匹!
赵云一惊!险险避过后,顿生怒意,遂奋力抢上,大战张任!
转眼间,交马二十余合,胜负不分。
赵云寻思道:“张任虽枪法精熟,但非我之敌,五十合内,必擒此人!届时阆中可定矣!”念及此,遂抖擞精神,欲生擒张任!
不想三十合后,蜀兵阵后忽鼓声大震,泠苞引大军呐喊杀来!张任即圈马回阵,喝令大军放箭!
吴懿大惊!即令全军突击!
赵云见状,怒气勃发!回身望见己军已前突,遂大喝一声,无视如雨箭矢,单枪匹马,杀入蜀兵大阵!但见枪芒吞吐,如点寒星,挡着无不立毙,竟如入无人之境!
张任见之,亦觉骇然,不敢迎敌,却令大军围拢,欲困赵云!
蜀兵虽心惊赵云之勇,但张任素得军心,闻其军令,即蜂拥扑上!
赵云洞察张任意图,不由暗骂一声,右手长枪疾点,左手马刀平过,径回己军大阵,无人能当!
唐军战力本就倍于蜀兵,见此,愈发士气大振,拔刀狂劈乱砍,悍不畏死!争奈兵少,急难取胜。
待张翼引援军赶至时,蜀兵已退。
赵云见天色已晚,加之张任已有防备,遂传令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