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唐军大营,赵胜接令攻打宛县后,便聚集众将商议。
关平抢先出列,请令领军填壕!
赵胜不允,道:“方今天寒,沙土皆冻硬如铁,恐不利挖掘!”
关平道:“或可砍伐巨木做梯,然后挥兵强攻!”
赵胜略微摇头,叹声道:“魏军立寨日久,想必防御森严,即便抵近攻打,亦难有必胜之把握,且但有缓急,我军恐难速退!”
关平闻之,摊手道:“唐公军令已下,若不动兵,恐军法不容!”
赵胜见说,双眉紧皱,略作思忖后,问徐庶道:“军师有何高见?”
徐庶正低头沉思,见问,即拱手道:“依庶之见,唐公之所以传令将军攻打宛县,许是欲使曹操分心耳!然文聘守御森严,即便沟壕皆平,欲破其寨,亦需数月之功,唐公又岂能不知?”
赵胜闻之,涩声道:“军师言之有理,然如今进不能速胜,若按兵不动,则有违军令,本将该当如何?”
徐庶闭目苦思良久后,沉声道:“唐公所欲者,扰曹操之心也!并非强令将军攻打文聘,如此,庶有一计,或可行之。”
赵胜大喜,忙问何计?
徐庶沉声道:“将军昔日曾误中周瑜之计,何不效仿之?”
赵胜闻之,乃悟,然面上隐现羞愤之色,但转瞬即没,起身拱手一礼,道:“军师妙计,本将欲亲自统兵前往,关隘便有劳军师守之!”
徐庶忙还一礼,摇头道:“此举重在引诱文聘强攻武关,将军岂能轻易离关?”
赵胜愕然道:“军师此言何意?”
徐庶微笑道:“敢问将军,若文聘探知我军自丹水上游出兵,如何应对?”
赵胜见问,默然半晌后,忽仰天大笑,赞道:“军师之计,神鬼莫测!本将自愧不如!”言毕,即令关平统兵两万,明日翻山越岭,直奔丹水,届时就地立营即可!
关平躬身接令,不解道:“军师之计究竟何为?还请将军见告!”
赵胜笑道:“若我军顺丹水而下,往右则奇袭上庸,截断汉中魏军归路。往左可转战宛县,夹击关外魏军!文聘闻知,如何应对?必行围魏救赵之计,猛攻武关!届时攻守异位,破魏军不难矣!”
关平闻言大悟,拱手辞出。。。
数日后,关外魏军大营,文聘据案高坐,面沉似水,出言道:“哨探回报,赵胜遣关平为将,统两万精兵,欲出丹水!本将以为,其意在突袭上庸,以断魏公退路,诸位以为如何?”
骁将吕介出列道:“末将愿领军前往阻击!”
文聘摇头道:“已然不及矣!”言毕,转头问荀攸道:“公达先生可有妙计应之?”
荀攸沉吟道:“将军与赵胜隔壕对峙已近两月,为何唐军偏于此时出兵丹水?以攸度之,马超大军不日将至汉中矣,故赵胜欲以此计扰乱魏公之心!实则诱使我军强攻武关罢了!”
文聘闻言,稍作思忖,即面现忧色,沉声道:“若果如先生所言,本将只能猛攻武关,迫使关平领军回救。”
荀攸微微点头,微笑道:“即已窥破赵胜之计,攸岂能无应对之法?将军无须过于忧心!”
文聘忙问何计?
荀攸捋须道:“关平统军两万出丹水,武关唐军已不足五万,且多为骑兵,故赵胜已无力攻打我军,将军可下令大军步步为营,填壕一重,便立寨一座!如此不需一月,便可逼近关前!届时伐大木做梯,驱大兵强攻,武关可破矣!此为反客为主之计也!将军以为如何?”
文聘闻计大喜!忽又复转忧色,问之道:“然若关平袭破上庸,如之奈何?”
荀攸道:“关平领军翻山越岭,粮草辎重如何携带?至多十日之粮耳!即便其突至上庸,若无粮草,如何坚守?将军不必多虑!只依计攻关便是,攸料关平不日即回军武关!”
文聘然之,奋然传令大军,填壕进军!
唐军哨骑探知,飞报入关!
赵胜闻报暗惊!急召徐庶道:“魏军若依此法进军,我军坐困武关矣!军师可有计应之?”
徐庶沉思半晌后,叹声道:“文聘真乃将才矣!将军可先令关平回军,迟则恐其粮草不继。”
赵胜不甘道:“或可令关平大掠南乡!”
徐庶急止之道:“不可!若如此,我军与蛮夷何异?更毁却唐公半世英名!将军身为一军主将,还请慎言!”
赵胜讪讪道:“本将受教了,只因一时气愤,故而胡言乱语,还请军师勿怪!”
徐庶见说,挥手道:“将军言重了!为今之计,只能亦填壕而进,与文聘正面交锋!”
赵胜闻言,奋然起身,扬声道:“本将自随唐公,若论正面对攻,从无一败!然若文聘闻知,坚守不战,我军填壕岂非无用之功?”
徐庶笑道:“非也,若壕沟皆平,将军两万余铁骑在手,文聘何足为虑?”
赵胜拍案道:“本将糊涂!”言毕,即遣人传令关平回军,再令擂鼓聚将,下令明日填壕进军!
关外文聘闻知,暗道不妙,遂请荀攸商议道:“哨探来报,赵胜亦下令填壕,若如此,难免恶战一场!我军骑兵不足,恐难取胜,公达先生可有妙计?”
荀攸见问,略作思虑后,出言道:“此不难为也,将军只需填平数丈,供大军通过即可,再下令一军立木壕内,将未平之壕沟布设成陷坑,待赵胜来攻时,稍战即退,届时唐军铁骑皆被坑杀矣!”
文聘然之,连称妙计,笑道:“如此一来,赵胜无能为也!待魏公击破马孟起,本将再驱大兵猛攻武关!”
荀攸却并无笑意,沉吟道:“数日之前,信使报说,魏公已得南郑,然阳平关、箕谷等险要之地皆被赵云拒守,恐一时难以攻破,待马超大军赶至,难免一场大战!”言毕,长叹一声,接着道:“马孟起素来惜恤士卒,从不肯正面决战,然公子彰却射杀法正,马超盛怒之下,定不惜伤亡,全力血战!即便魏公胜之,尚余兵力几何?若能擒斩马超,自然天下可定,如若不能,待其败归长安后,定尽起关中、河北之兵,猛攻宛洛、河南,届时鏖战连年,恐中原再无生机矣。。。”
文聘闻言,面色一僵,沉声道:“若果如先生所言,魏公何故攻打汉中?若挥兵襄阳,如今已得荆州矣!”
荀攸缓缓摇头道:“若如此,赵云必然兵进上庸,与赵胜夹击南阳,敢问将军如何当之?一旦南阳失守,荆州便孤悬于外,河洛亦难保全,届时马超大起三军,孙策率众渡江,中原尽失矣!”
文聘闻之悚然,稍作思忖后,言道:“既然如此,我军何不固守上庸?”
荀攸再次长叹,缓声道:“将军有所不知,马孟起治下百姓已逾千万,各仓廪屯粮外溢,退伍年限已降至三十岁,且兵甲之利远超我军!若坚守,固然可保一时无虞,但马超即得汉中,必然分兵取川,假以时日,我军何异于坐以待毙!”
文聘见说,深思之,骇然跌坐,继而拍案而起,厉声道:“本将欲强攻武关!进而攻入关中!还请先生设谋!”
荀攸闻言苦笑,喃喃道:“将军差矣,若魏公于汉中击溃唐军,则无需将军攻打,赵胜自然舍命来攻!反之,即便将军得以兵临长安,又能如何?”
文聘语塞,呆坐半晌后,唤亲军吩咐道:“便依公达先生之计,传令各部填壕!”言毕,再转头问荀攸道:“依先生之见,汉中之战魏公胜算几成?”
荀攸略作沉思,言道:“魏公已逼关立寨,唐军虽精锐略胜我军,然无法大举出关,鉴于此,胜负五五之数。但无论谁胜,皆须直面蜀将张任数万大军,正因如此,魏公方决意进兵汉中!”
文聘皱眉思之,面露了然之色,接口道:“即便唐军获胜,亦无法立足,汉中必属刘璋,有蜀兵牵制,胜却张鲁多矣!届时马超必屯大军于陇西诸地拒守,数年之内,定然无暇动兵,宛洛、河南皆稳若泰山!”
荀攸点头道:“将军一语中的!有此数年缓冲,我军将无惧天下!”
文聘闻言,振奋莫名,扬声道:“魏公深谋远虑,何愁马超不灭?!”言毕,即领左右亲往军前巡视。
魏军见主将亲至,士气大振,不顾严寒,奋力掘土伐木!
许都城,侍中少府内院,密室之中,有三人同席而坐,皆面带愤恨之色。居中者为少府耿纪,乃大将军耿弇之后。左为司直韦晃,右为从事金祎也,乃武陵太守金旋之子,汉相金日磾之后。因切齿曹操专权,欺凌天子,故欲谋诛杀之,奈何不得其便,近日闻知汉中大战,遂再起图之之心,乃聚金祎、韦晃详议。
耿纪首先出言道:“诸位,如今操贼统大军远在汉中,许都城内只余王必所部数千兵马,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也!纪愿即刻面见陛下,求诛王必旨意,谋夺兵权后,即出城焚烧许县粮草!届时非但宛洛操兵皆冻饿而死,操贼于汉中亦必然粮尽兵败!”
金祎然其计,沉声道:“公言是也!入宫请旨便是。至于王必,祎自有计除之!”
耿、韦二人大喜,忙问何计?
金祎道:“祎与王必交厚,知其好酒色,届时只需邀入府内饮酒,擒之易如反掌!”
韦晃闻之,慨然道:“晃愿举兵相应!”
三人又密谋良久,方才散去。
次日,耿纪入宫面见天子,言称春寒将至,少府特制裘袍一件,并请天子试穿是否合身。言语时,却频频以目视左右近侍。
天子会意,便令耿纪入偏殿随侍,左右宦官随行。略微试穿后,佯作大怒!一把扯下,喝令将出焚之!
耿纪见状,忙顺势跪下,膝行向前,恳请天子息怒!
天子见左右宦官步出偏殿,即低声问道:“卿家所为何事?”
耿纪见问,贴身取出诏书,双手呈上,急声禀告道:“如今操贼远在汉中,臣欲诛除王必,接管御林军,如今万事俱备,还请陛下降旨!”
天子闻奏失惊,本欲不准,忽忆起往日种种,虽身为至尊,却言行皆不由己!不由怒火大炽!遂取私玺印之,交予耿纪,执握其手,垂泪道:“若事不可为,卿可善保己身,勿以朕为念!”
耿纪闻之,叩首流血,扯发一缕,正欲立誓,忽闻殿外脚步甚急,忙贴身隐匿圣旨,复又叩首求恳!
天子假作余怒未消,一脚踹翻耿纪,转身拂袖而去!
耿纪伏地大哭,扯住宦官,叩首道:“纪不明圣意,触怒天颜,还望二位黄门善言求告!”言毕,即奉上银钱。
二人互视一眼,收好银钱后,阴阳怪气道:“耿少府宽心,咱家等定尽全力为少府美言!”
耿纪千恩万谢,躬身辞出,径奔回府。
两日后,诸事筹划已定,由金祎出面邀王必过府饮宴,同时耿纪赍圣旨前往御林军大营接收兵权,韦晃统千余兵丁随行。
是日酉时许,王必收拾停当,正欲赴宴,忽报公子彰已入城。
王必闻报,急取披挂,领众将出迎。
原来曹彰、贾诩自离汉中,一路疾行,只二十日便赶至宛县。南阳太守李通设宴相待,并请二人歇息一晚,明日再赴许都不迟。曹彰欲从之,贾诩却道:“魏公不日将决战马超,若此时许都不稳,大事休矣!”李通然其言,遂调集精锐三千随行。曹彰称谢后,略用酒饭,便令大军起行。渡淯水,经阳人,直趋颍川,抵达许都时,已近酉时。。。
王必将曹彰等迎入大营,传令摆宴,忽忆起金祎相邀之事,便唤亲军吩咐道:“去,前往金使君府上,如实相告,请其勿怪,改日本将设宴回请!”
亲军领命,转身欲出。
忽被贾诩唤住,谓王必道:“诩等并无公事,暂借将军大营歇息而已,且连日劳累,恐不宜饮酒,既将军有约,还请自便。”
王必见说,连声道:“先生差矣!本将乃魏公家臣,如今公子驾到,敢不相陪?至于金祎,乃本将故交,并无大碍!”言毕,即邀众人入座。
未曾安席,忽闻帐外一片嘈杂,片刻后,亲军飞报,言道少府耿纪入营宣旨!司直韦晃统兵随行!
王必闻报,不由愕然,讶异道:“本将奉魏公令,镇守京畿,陛下怎会令耿纪前来宣旨?”
忽贾诩变色,急声道:“此必矫诏!”
曹彰闻之,即领帐内亲军十余人,扶剑出帐,厉声大喝道:“何人作死?胆敢假传圣旨?!”王必亦领数十亲卫紧随其后。
耿纪骤见王必,大惊!心知不妙,然箭在弦上,遂强摄心神,擎旨朗声道:“圣旨在此,王必跪接!”
王必无奈,即引众将下拜,正欲叩首,忽闻贾诩道:“且慢!既有圣旨,为何不见黄门?”
耿纪厉声道:“此乃陛下密旨!何须黄门?!贾大夫意欲抗旨乎?”言毕,即喝令左右拿下!
曹彰遽然掣剑,挡于贾诩身前,大喝道:“既无黄门,便系矫诏!”
耿纪见此,先以目视韦晃,继而扬声道:“抗旨不尊,当诛九族!众将切勿自误!”
话音一落,韦晃即喝令甲士上前,欲擒曹彰、贾诩!
曹彰勃然大怒!挺剑立斩数人!乃厉声喝道:“耿纪谋反,其罪当诛!”
王必回过神来,亦怒!遂大呼传令,紧闭营门,擒拿耿纪!
耿纪、韦晃见势不妙,急令随行百余甲士围住一干人等,格杀勿论!
曹彰暴怒,仗剑当先,所向披靡!王必亦领众将及亲军一拥而上。。。
少时,尘埃落定,耿纪、韦晃双双被擒。
贾诩上前拾起圣旨,览毕,后怕不已,递于曹彰后,谓王必道:“若将军前往金祎府上赴宴,其后果。。。”
王必闻说悚然,继而脸色铁青,拱手谓曹彰道:“金祎谋反,待末将亲往擒之,营内之事,公子自行定夺!”
次日,王必收耿纪、韦晃、金祎三族丁口二百余人,皆斩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