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薛蟠,可真是不知怎么说他了,可真是个二愣子。要说吧,他们薛家可不是普通的商人家,就算是皇商,祖上也是有些机缘的,要不怎么会得封紫薇舍人?有和其他三家公侯并列四大家族呢?所以,他们家的规矩与其他大家族相比,也是不逞多让的。可这个薛蟠,竟然对那些规矩竟然丝毫的不讲究。
要说这薛蟠长在这样的人家,内宅纷争他看不明白,女人之间弯抹角的说话他听不懂倒也罢了,毕竟是先薛老爷在世时对这个嫡子照应的太周全,而薛蟠本身也不是个有心窍的,可是连这些个规矩都不放在心上,就让薛王氏她太头疼了。这不是,这夏氏闹到现在,无非就是薛蟠把她那贴身丫头叫宝蝉的给收用了,而且还没有知会过夏氏,照着这夏氏的说法,还是硬上的,这会子这丫头还让她自己的嬷嬷看着,生怕一错眼就摸脖子上吊投井什么的了。
薛王氏把薛蟠叫来一问,这傻儿子竟然说好像是有怎么回事,再问了细一点,薛蟠就说不清楚了,只说是昨晚喝醉了,让人过来服侍,稀里糊涂的也就成事了。到这儿,薛王氏怎么还听不明白这儿子是着了这夏氏的道儿,这夏氏、怕是想用这个拿捏一下儿子吧?同时也在自己这里闹腾一下,这家宅不安、大爷不讲究,传了出去薛家哪里还有面子,而这闺阁里的宝钗就是最受累的。所以这夏氏才敢这样来闹腾的。
薛蟠哪里明白这些,在他看来无非是个丫头罢了,那是他家的奴才,他看上了是那丫头的体面,就是不依也无非赏她一顿拳脚,哪值当母亲动气?现在他这样讨巧卖乖,倒不是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而是因为他母亲生气了,虽不知道气个什么,哄母亲开心却是他的本能。
这头正闹着,忽然那管家婆子过来回报道,说那秋蝉姨娘肚子疼,怕是要生了。薛王氏听了这个话,哪里还管这夏氏如何闹,一迭声的打发人快去把看好的稳婆请过来,又让婆子把人扶进预备好的产房,自己也带着人忙忙的赶了过去。薛蟠一听这个,也喜得直乐呵,也跟着他娘后头过去看了,他可不管别的,只知道自己要有儿子抱了,这傻子从来没想过或许会是个姑娘!
这秋蝉姨娘道是哪个?原来就是那个叫桂香的通房!因为名字犯了大奶奶的忌讳,所以大奶奶给人改了,说是既然叫桂香,那也是合了个秋字,而自己身边的丫头叫宝蝉的,那就叫秋蝉吧,也好记些。薛蟠是没所谓的,倒是把薛王氏气个仰倒,这蝉到秋天,还有多少日子?这是说这通房呢还是说这婆婆呢?不过儿子既然已经应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主,把这秋蝉提前抬成了姨娘,又借着她有了身孕,额外给她拨了个小院子,免了她一干的规矩,只让静养待产。这下也把这夏氏气得直咬牙。
这秋蝉要生了的消息也让夏氏住了声了,这秋蝉的肚里的也是她的大敌,可她就是生生的没想着办法。现在这小贱/蹄/子要生了,她哪里还有心情闹,且这人都走了,她又要闹给谁看?怏怏的让人整了整衣裳,也带着贴身丫头过去看着了。
要说这夏氏不过去看看倒也了罢了,也顶多在这内宅里同薛王氏闹腾,同宝钗别别劲儿,岂知这一看,倒是移了她的心智,让她生出了不一样的想头。等她到了秋蝉的小院子,薛王氏和薛蟠早已就坐了,也没人理她,她也没心思再闹,拣了个座儿等着。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只听到这产房里一阵阵的痛呼,却也没看到别的什么。她本是个心狠手辣的,但听了人这样长时间的痛呼,且还越叫越惨,头皮就有点麻麻的,也就坐不住了,只在这产房门口转悠。这不转悠还好,这一转悠,就看着一边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腥味扑鼻,看得人瘆的慌,再配合里头的惨叫,只让她撸着自己的胸口,心道,怪不得人说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呢。她看不下去了,折回继续坐着,只等着这白天生到了黑夜,这里头的人声音越来越弱,她的心也越吊越高。
夏氏早就坐不住了,连薛蟠都等得不耐烦地走开了,按理说她就是回房也没什么,可是她就是在这里侯着,连饭也没怎么顾得上用。薛王氏倒是有些个奇怪,只是这会子没心气管她。
夏氏为什么没有走呢?其实她就是要等着看着,这生孩子自到底有多么惨。她人虽在这里没动,心神早已经乱作一团了。其实,她看着那贱/人有身孕,薛蟠还很喜欢的样子,就像自己也快些有孕,最好能生的嫡子,这样,她腰杆子也硬了。可是现在看到这秋蝉如此惨状,她害怕了,那样痛,那一盆盆的血水,她光看看听听就浑身发冷,在要是搁在她自己身上,那她都不敢想。
上天好像怕她还没吃够惊吓似的,这都快过了子时了,里面秋蝉的声气越来越弱了。然后出来了稳婆,一身血气,对着薛王氏行了个礼道:“请太太个示下,这姨娘是个难产,这孩子倒是先伸了个胳膊出来,这现在到底是保哪一个?”
夏氏没有听明白,也看着薛王氏,只听那薛王氏道:“当然是孩子,这孩子可是我薛家的骨血,我儿子头一个孩子呢。”
那稳婆想是见惯这个的,也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又进去了。可夏氏却如遭了当头一棒,她刚刚忽然听明白了这稳婆说的是什么,这婆婆又是个什么意思。夏氏猛地醒悟了,女人生孩子这般凶险,她若是也这样怀了孕,辛辛苦苦的挣扎,生下的无非是薛家的骨血,而她自己也是可以被舍弃的,无非就是个妻子嘛!而且,她又和这老妖婆不对付,指不定自己就是顺产也会变成难产!为了这个搭上自己的命,值不值得?这薛大傻子,她可实在是看不上的,就这样一个人,她可甘愿为他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可她现在已经嫁给他了,她该怎么办,又能做什么?
几经挣扎,终于在天快亮前,孩子落地了。这秋蝉还是命大,总算了还留着一口气,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薛王氏高兴得嘴合也不上了,让人遮裹好这才落地的孩子仔细照看着,就带着这孩子走了,连一声问候都没给那个秋蝉。这夏氏心里是一片的冰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由着身边人扶着回了房里休息,脑子里却是空空的。
接下来几天,夏氏都躲在房里,难得的消停了,她在想法子,想出路,每每想到自己这样的境地,就要哭上一场,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婆婆,这以后该如何?
而薛蟠却不知道这个,他现在新添了儿子,正乐和着呢,哪里顾得上旁的?就是薛王氏,也只以为夏氏因被这庶长子给打击到了,心里一阵的痛快。原本,这薛王氏心里还有着嫡庶之分的,可是实在是因为和这新媳妇斗法,把这新媳妇厌弃到骨子里去了,已经是不指望这夏氏能生出什么好鸟来了。只想着等个两三年的,想法子除了这个媳妇,再给儿子另聘好的来。现在更是有了骨血了,也不用那么急了,慢慢挑好的。再说了,两三年后,薛蟠也不算是什么克妻了,又白得了份嫁妆,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她在转这些龌龊念头,夏氏可也是在动脑子呢。夏氏沉寂了几天,回了次娘家,等回来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薛蟠面前软玉温存,又有时候泼辣骄横,这样子的实在是薛蟠以前没见过的,倒让薛蟠贪鲜起来。而那个宝蝉,也就由夏氏做了主,开了脸,让薛蟠收了房。这个小蹄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什么功夫,只把那薛蟠弄得五迷三道的。不光如此,她那里的点心也特别的好吃,每次在她那里坐坐,吃些点心再来些戏耍,都是格外的痛快,让人飘飘欲仙。小蹄子还让他赌咒发誓的,不要把她的好厨艺告诉别人,她只想留着这个法子多服侍服侍大爷,也让大爷多疼疼她。薛蟠自以为是宝蝉藏私想多霸着他,但荒唐之极时,这些是他怎么会不答应?自然人说什么是什么。
而夏氏在薛王氏面前,虽不是人家儿媳妇那样低眉顺眼的,但好在也不闹腾了。薛王氏只以为是夏氏因为这庶长子的事情,心里着识憋屈着,所以现在憋着性子讨好,想着法子哄着儿子要生个嫡子,心里还暗自得意了。她终究还是见识少了些,来往的又是规矩人家,就是内院有些个阴私,也没有人不把从一而终当回事的。她哪里想到,泼皮无赖,被逼狠了,眼里没什么礼数规矩,那些个阴私和撕破脸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