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下岗也好,买断也好,贾政表面上是悠闲下来了。那日,子肜说的买断,其实是有根据的,贾政德一再请辞,新帝极力挽留不得,只得含泪允了。只是为了表达新帝的不舍,他把贾政的爵位给提了提,这会子,贾政成了一等贤德公,所以子肜才会有买断这一说。贾政听了这个封号,肚子差点爆了,话说,这“德”字倒也罢了,可这“贤”字不是一向该用在后宫命妇身上的吗?还有,就算现在没有了贤德妃了,怎么就有了个贤德公?感情这贤德封号就是舍不得离了荣国府啊!
子肜当然知道贾政明面上恭敬着,其实肚子里怕是怨念着呢,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明白这贤德二字的典故,只能更温柔的对待着贾政。再强大的男人,也有心里不舒坦的时候,需要人呵护着。这两字典故的出处,正昭显着那个他们极力摆脱的东西,往往在他们渐渐淡忘时,就在某个角落里刺上一下子,让他们无法做到真正的悠闲着品味生活。
王子腾也是想着抽身退步的,只是在太上皇跟前,有些东西卷得比贾政深,而谋划铺陈自然是要比贾政麻烦,所以也只能慢慢的来。
这一日,子肜接到她哥哥的来信,其中一笔带过了那个三丫头熙鸾的事情,说是已经在任上打发她出了门子,夫家就是上回提起的保宁侯,给他们家嫡子做了填房。因为在任上,所以也就一切从简了,也没格外特意知会其他的亲朋故交。话里话外的,对这一门子婚事有点子不想提的味道。子肜再一想起以前哥哥曾说的想不认这个女儿的话,自己就有些个猜测,怕是这个老乡侄女儿做了什么这个时代不可容忍的事情,让自己哥哥如此的光火。只是书信中不宜详说,怕也是不太能宣著于口的事情吧?还是等着见了面,看看哥哥的样子在略略问问吧。只是不知道嫂子对凤丫头那里又是如何说的?
心里挂念着这个事情,子肜趁着饭前的空档,就把王熙凤叫来一问,只是凤姐儿也不知其详,只是说她接到母亲的来信,说是父亲生了妹妹的气而已,至于是什么事让父亲如此生气,只字未提。凤姐儿嘴上说着这个事情,心里却想起了母亲那日里的来信。别的倒未说什么,只是提了她替妹妹置的嫁妆。
要说凤姐儿替妹妹置嫁妆,真是费尽了心思。这年头女儿嫁的嫁妆,往往是打小儿就有娘家操心起来的,平日里看到什么好东西,不拘头面宝石字画古董什么的,除了想着为了传给儿子,就是给女儿收藏着,因为这嫁妆不光关系着女儿日后在夫家的地位体面,还是女方家的实力的象征,更是女家对夫家的看重。人家这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得的事情,这凤姐儿在短短的几个月就要办妥当,怎么会不上心上火的,而且凭日里还要瞒着人,生怕丢了王家的体面,这还多亏了姑妈的帮忙,从她自己的铺子上取了许多的东西,自己又把自己的嫁妆很是取出了些往里填,才看着可以,于是悄悄地打发人给母亲送了过去。像是做贼似的,生怕人知道了,以为自己是从府里搜刮东西回娘家。就这样,还不知道,日后自己的嫁妆如何填补呢。要知道,这嫁妆,可都是有嫁妆单子的。
可是没想到,那日里接了母亲的信,自己却是心中凄苦。信中面上说了自己辛苦了,为妹妹费了心,也是为娘解了忧,已经是份儿天大的孝心了,等方便时定当把银子给她双倍的补上,或者等回了京,在把这家里收的东西任她挑拣。可仔仔细细的体会这信里头的意思,怕是母亲在怪罪自己,这办的嫁妆大概是不合母亲的心意吧,以为自己不肯给妹妹费心,又或是疑心自己小心眼,自己担心吃了亏没地方找回这银子上的账吧?不然的话,对着自己女儿,怎么就是通篇的银子,又是反复提着双倍给自己什么的?就是这一般人家的往来,都不会多提银子的事情,不然,就显得小家子气,脱不了的铜臭,
这些东西憋在心里头,又不能同别人述说,就是在贾琏也不敢多说。在别人面前是不好说这个,不敢在贾琏面前说,是怕他又为自己操心。这会儿子肜问道了,倒是勾出她的伤心,又因这姑妈不同旁人,脸上就带出了这一思半点儿。
子肜听着凤姐儿的说话,又看着慢慢的凤姐儿脸上漏出伤心的神色,她虽不太会揣摩人心,但好歹在这个说话只说半分,万事全靠意会的世界活了几十年,就知道嫂子信中怕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想着嫂子对这着这姐妹俩的偏心,也叹了口气。
子肜多多少少的劝着凤姐儿,当然脱不了那个老话,什么一只手五指都有长短啦,什么人心本就是有点偏啊,又说嫂子无非是为熙鸾着急上火啊,等等这些,就是子肜自己都觉得腻味。忽而想到这些日子这小两口子的恩爱,才话锋一转道:
“虽说这娘家对于女子很重要,也是女儿嫁人后,这背后的靠山,但其实最重要的是有个心意相合的丈夫,要知道这丈夫才是女儿下半辈子的仰仗,有了这样的丈夫,其他的还要去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还是实诚着合着丈夫过日子,养儿育女,相夫教子的才是真的呢。若是觉得爹娘对自己偏心,那就好好的对待自己的子女,自己尝过的苦头,万不能让他们尝才是。”
这些个话从没有人对凤姐儿说过,不由让凤姐儿想到,有了琏二这样对自己,自己该是快活的过日子才是,为什么偏生要想那些个不如意的事情,还要白白的让那个人为自己担心?姑妈说的很是,跟着琏二好好过日子,养儿育女,这才是正经的。姑妈说的对待子女的话,自己也是要记牢的,没得自己知晓了母亲偏心的苦楚,以后还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受苦。这一想免不了就想到了自己的头生女,因为对这个孩子性别的失望,再加上后面管家操劳,倒是真没对这个孩子太过上心,只是吩咐奶娘好生带着,自己也是好吃的好玩儿的哄着,要说真的往心里疼爱着,倒是还欠上一点儿,不由的就觉得有点子歉疚。
凤姐儿心思往这上一转,就想起一件事来,这孩子,过了年就叫名儿三岁了,可是还没个正经的大名,只是二姐儿二姐儿的混叫。虽说大姐儿比她还大也是没个正经的大名,但一则那个孩子是个瑚大爷的庶出,二则那孩子打娘胎里就带着弱症,老太太说不让早早的就起了名儿,怕被下面那个判官笔给勾画了。大姐儿没个正经名字,自己的女儿也就没有提起,这女孩儿小时候没名也是常事,贵人望族家里也是有这样的常事,只是等着给女儿请教导师傅或是夫子时,就要正经的上名了。
自己以前想不起来也就不去说了,现在既然要心疼孩子,这事儿也得为她考虑周全,最最主要的是,没有取名,也就没法子进族谱。大姐儿是庶女,不进族谱是平常,进了族谱是老爷厚爱。而荣国府里,对于姑娘家,嫡庶之分不是那么明显,就像是二姑娘迎春,跟三姑娘探春看着是一般无二的,二姑娘四姑娘也是族谱上有名儿的。现在大姐儿在上面拦着,自己女儿又不好越了她去,老是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啊
想到此地,凤姐儿就抬头看向姑妈,知道姑妈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也就不做虚头,直接对着姑妈说道:“姑妈,有件事情还得让姑妈给想想法子,我那个二姐儿,就已经三岁了,也没个正经的名儿,这事您看怎么办才好?”
当初老太太的话,子肜是知道的,虽然心里以为这是无稽之说,但是也不能为这个事顶撞老太太。再说了,这鬼神之说,自己以前是一定不信的,现在自己倒是有点吃不准,不然,儿子宝玉的玉是打哪里来的?听到凤姐儿说这个,子肜也是有点子为难,说道:“这事情,因为牵着你那个侄女的身子,当日老太太发了话下来的,现在我也不好空口白说。但也没有越过了大姐儿,只让你女儿取名的道理。你不说我还忘了,二姐儿还没进族谱,怕是琏儿心里也记挂着呢。等老爷回来,我跟他说说,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听了子肜这话,凤姐儿算是放了心,有着姑父出马,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于是笑着道了谢,又说道:“虽然知道姑妈为了我们夫妻费的心血多了去了,我这嘴上的谢谢也没多大的意思,但是我还是要谢谢的,其他的,等日后姑妈看我这颗心便罢了。只是现在还有个事情,一事不烦二主,还望姑妈给二姐儿先取个小名儿叫着,算是借借姑妈的福分压着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