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沉默,车厢内只有白玉歌和安紫叶你一言我一语。她们这般静下心来说话,便发现很多想法都不谋而合,不由越发来了兴致,安紫叶更是满脸祝福:“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席家兄妹怪不容易的。白玉歌,你说现在木已成舟,他们会怎样?”
“这个,有道是若真心相爱,那席表哥肯定是要对巧燕表姐负责的。只是,他们兄妹的关系搁在那,怕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如今这事定然已经闹大,也不知席表哥会不会担这份责任。”
“啊?不是吧!他如果退缩,怎么对得起他妹妹?这种事,总不能让个女儿家出面吧?”安紫叶惊呼出声。
白玉歌即答道:“不过,要相信若是真心相爱,那无论是什么阻力都不是问题。反之,如若两个人没有感情,那就算勉强让他们成亲,也不过是对怨偶夫妻,你说是不是?”
“嗯,我觉得是这样。”
听她附和,白玉歌笑着继续接道:“所以说,这盲婚哑嫁的风气真得改改了。有些男女十余年来素未谋面,彼此间一无所知,这初回相见便是洞房花烛,今后能过好吗?而就算是青梅竹马,但这么多年看过来都没看出感情,谁能保证成亲后就一定会有感情?
而若非两情相悦成就的姻缘,男人倒是还好,不喜欢可以将人晾着,然后三妻四妾的充进后院,照样还能逍遥快活。但身为女子,如若遇人不淑,整他个十年八年都见不到两三面,一辈子不就被毁了么?”
“可不就是这个理!”
安紫叶从心底里认同这个观点,毕竟她家的情况本就与寻常府邸不同。
安将军常年征战,身边就夫人和一对子女相伴,早年时纳的那些偏房、妾侍都冷在城中将军府里,还有那几个庶兄庶妹,她总共就没怎么接触过,见面时比陌生人还要客气。
安紫叶觉得,便是没有将军府里的那些姨娘们,她的家就已经完整了。
白玉歌看得出,安紫叶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从她方才看安意彤的眼神就能发现,其实她很怜惜和心疼对方。
她自幼有父母陪伴,身边还有兄长爱护,生活简单幸福,但她没有忘记将军府里期盼他爹能偶尔回京一趟的姨娘们,没有忘记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空缺着父爱。
“其实玉歌妹妹这话说得也不尽在理,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元竞鸣刚开口,就被安紫叶不耐烦的打断,“殿下,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跟你这么想,所以女人才最命苦。”
她向来是自由惯了,且在安家军中,她爹是主帅,谁会对她提规矩尊卑?
安紫叶口中虽敬称对方一声“殿下”,但骨子里就是流露不出卑微的气息,絮絮道:“你们自己看看,公侯子弟妻妾成群,便是市井汉子,都总有卖妻贩女的事发生。这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两人没感情,否则若是有爱,怎会舍得委屈对方,更别说毒打贩卖了!”
“紫叶小姐,我真是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白玉歌笑,脸上大感赞同。
她瞧着元竞鸣那明显不悦却又无言反驳的表情就好笑。若要论起公侯子弟妻妾成群,其实皇室子弟才更是首当其冲,他们为延绵子嗣得添多少女人?为拉拢势力、利用妻族而纳在枕边的又有多少?更甚者,一个心血来潮贪图新鲜又要了多少女人?
而更可恶的是,他们觉得理所应当,觉得天经地义,要一个女人为他们心甘情愿、有价值的为他们付出一生,还不能埋怨!
她白玉歌才不要做太子东宫里的其中一个!
元竞鸣自然听出白玉歌话中含射的意思,这许多年来,她就根本不曾将自己当作过未婚夫,见面时连陌生人都不如。他原总想着,再怎样她也不过是个女子,将来长大后便会认命,将自己当做她的夫君、她的天。
然而,她却是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不但敢提出退亲的事,还当着父皇的面拒绝他的完婚要求!
婚约早定,自己要求成亲,有何不妥?
但,他偏偏对白玉歌还就是束手无策。
当年在永恒王府的那场变故发生后,天翊帝将连家和白家都分配到偏僻的封地去,谁知这几年来两地却渐渐繁荣昌盛。两家本就实力非凡,如今山高皇帝远,还不知秘密培养了多少势力,连父王都要忌惮的家族,他如何敢轻易逼迫得罪?
但转念一想,元竞鸣又觉得,若能真娶了白玉歌,将白家的势力收为己用,他的太子之位便可以更加稳定。
于是,他笑而言之,“玉歌妹妹太过杞人忧天了,并非天下男儿皆薄幸的。你年纪轻轻,尚不通男女之事,未免多愁善感了些。”
白玉歌别别嘴,饿着肚子,真没心思和他斗嘴。
马车还尚未到镜湖居,掌柜的齐大听见小厮通报,便早早的侯在了门口。见车上的人下来,忙哈笑弓腰的迎上前,“玉歌小姐,您来了?可还是老样子?”
白玉歌俨然就是这儿的常客,轻车熟路的就往二楼的天字号包厢走去,边走边摇头道:“今儿个换换,没见我这这么多人,有客在呢,你尽管挑好的上,自有爷给你结账。”
齐大笑得合不拢嘴,这荣王府的玉歌小姐独爱美食,每回来都得撒下大把银子,这回让他自己拿主意,可不就能狠狠宰上一笔么?
而白玉歌,还就是在等着他开宰。
元竞鸣不是爱献殷勤么?
今儿就给他个机会,这镜湖居的每道菜价格都不菲,而眼前这齐大惯是会做生意的。记得初回来这的时候,自己让他捡几个招牌菜上,结果差点没给她上个满汉全席。
自己反问,他还美其名曰,这镜湖居内的每道佳肴都各有长处,堪为招牌。
她就一张嘴一个肚子,再好吃也吃不完啊!
偏生他的话还真没说错,确实美味,吃得她意犹未尽、流连忘返,这不隔几日就得来这一趟。
没法子,人生在世,能享一日福便是一日,她从不会亏待自己。
元竞鸣是想表现的,听白玉歌这么说,自然是挥手很霸气的吩咐道:“想来你伺候玉歌小姐也有阵子了,就按着她的口味上菜。”
“是、是,小的明白。”
白玉歌转过脑袋,有些看不惯对方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人家是掌柜,又不是他宫里的奴才,有必要这样吗?
拐弯走至最西面的厢房,白玉歌正要推门进入,齐大却忙拦了下来,歉意道:“玉歌小姐,真不好意思,今儿这天字号有人要了。”
“有人了?”白玉歌低问。
她每回来都是空着的,已经养成了默认的意识,怎的这回就有人了?
镜湖居之所以命名为镜湖居,便是因为它傍湖而建,大片的湖水在艳阳下宛如明镜,而水中碧叶粉荷,远山青葱,风景如画,令人沉迷。这天字号被称为第一厢房,便是因为它位置最好,可以将整片湖面净收眼底,倚水用食,听伶仃作响,最是美妙。
相较而言,地字号的位置就稍逊了几分。
“是的,所以还得委屈您到地字号用膳。”齐大小心赔笑,伸手朝对面的厢房做了个请的动作。
元竞鸣朗声便道:“这是什么人在里头?既然玉歌妹妹用惯了这间,你现在就去让他换其他的厢房。”从怀中抽出一锭金子,带着迫人的气势递到齐大面前,“还不快去!”
“这位爷,”
齐大没有伸手,继续好言好语的劝道:“这不是银钱的问题,小人只是个做生意的,谁都不敢得罪,这……”尽是为难。
“只是吃个饭而已,不必这样讲究。”
白玉歌让齐大下去准备上菜,自己则先推了地字号包厢进屋。
安紫叶紧随其后,口中催促道:“掌柜的,快点啊,本小、本小公子饿着呢!”
“哎,马上就来。”
齐大退到楼下,安明澄望了眼元竞鸣,含笑有礼道:“殿下,请。”
元竞鸣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却不好发作,只能提袍举步进屋。
安明澄的浓眉,微微往上一扬。
安紫叶推窗远眺,望着碧水蓝天,远处成群连山,夹着淡淡莲香的清风拂来,卷起衣袂飘起青丝、她不由叫道:“白玉歌,这地方真美,不枉咱们坐了那么久的马车。”
“自然是的,这儿是城西,临近西乾门,鲜少有人会走这道,又远离闹市,很是清净。”
“哈,你常来这?可真会享受。”
望着转首满脸笑意的安紫叶,白玉歌轻轻莞尔。
“原来玉歌妹妹常到这来,难怪本宫几回去荣王府下人都说你出府了,想来往后要见你还得直接来这。”
白玉歌自然知晓,在他积极往凤栖宫跑却又得不到皇后姨母的同意后,便每隔几日就去趟荣王府,前几次她正好不在,待到后来便直接让白术以她出府为由给推了。
他们之间,可没什么感情好联络的。
此刻闻言,她心有排斥,白玉歌可不要吃着吃着饭就见他推门进来,于是淡淡接道:“这道说不准,我爱去的地方多了去,可不止这一处。”
元竞鸣神色微讪,“呵,没事,这京城不过就这么大,玉歌妹妹还能消失了不成?只要本宫有心,总能找到的。”
话中有话。
白玉歌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和他继续口舌之战。
地字号内上菜不暇,脚步来回匆忙,话声不断。
天字号内静谧无声,只余横案上的熏香袅袅,一袭红袍的绝美男子慵懒的斜靠在榻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柔柔的抚摸着怀中的冰狸,语气逶迤悠长:“黛黛,你说她怎这样会招蜂引蝶?现在连他都回来了,这京中的水、越发的深了。”
“呜、嗷~”
“你说浑水才好摸鱼?”男子优雅一笑,轻蔑道:“这京中,可从来就没什么好鱼。”
黛黛再次叫呼,圆润的球身拱了拱主子,惹得对方垂首看它方肯罢休。
男子定睛望着它,突然妖娆一笑,慢条斯理的叹道:“你是说白玉歌她长那么丑还到处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点?”
回应他的,是黛黛的点头,以及两前爪紧紧勾上他胸前的衣片。
红袍男子面露无奈,任由它作为。
顷刻,恢复了惯常的清浅温雅,他对着空荡的屋子轻唤道:“良姜。”
不过顷刻,一人影就飘进了屋,毕恭毕敬的跪倒在榻前,“公子。”
“有消息了吗?”
“回公子,一刻钟前收到飞鸽回信,她们已经启程。”
“嗯,”他淡淡而应,手指依旧没有梳理着黛黛的毛发,“她就是闲了些,才会有功夫陪那些人折腾。离开这么久,我也该是时候回京来了。”
“是,属下立即去安排。”
他深情的眸子转向门口,似透过两重紫木菱花们便能看到那个人似的,口中轻语道:“越快越好。”
“属下得令。”
良姜拱起的双手正欲收回退下执令,突然听得主子的“还有”,便复保持了原先恭敬的姿势。
“让齐大按三倍的菜价给他们结账。”
听令的男子有瞬间的呆愣,但顷刻就颔首应是。
第二十七章 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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