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彤忙收敛了神色，知道白玉歌不是个好处的，摇头欲要解释，但在见到其身后尾随而至的谢南楚后，便垂首绞起手中的帕子，容色似羞怯似欢喜。
须臾，越过眼前人朝他盈盈福身，“楚小侯爷。”半嗔半媚的眼神，触及即避，紧张无措的站在原地，完全忽视了旁边人的存在。
白玉歌见状，淡淡瞥了眼两人，提步朝内而去。
清凉阁坐落在碧水湖中央，红木为栏、玉石为阶，水边琼枝摇动，各色宫灯烛影重重，将整个园子照得亮如白昼。石桥通至水中小筑，清风拂来，莲香阵阵，远远望去，衬得湖上景致越发朦胧美奂。
坠儿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不时转身，望着紧随而来的人群，不由低低喊了声“小姐”。
白玉歌转首，自然看到了刚刚挤在园口的那些人，离她们最近的便是谢南楚，而与之并行的则是安意彤，两人不时言语，看着好不温馨融洽。他们的身后不远，即是被人相拥着的明黄色锦袍太子。
呵，真是给她颜面，自己不进园子，他们还就都等着不入席了？没能如愿看到自己被元竞鸣刁难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沮丧的人怕是不少吧？
真是搞笑，成日吃饱了没事做的人，才会总想着看别人出丑，为她们自己寻乐子！
白玉歌收回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坠儿身上，不由叹气，“苦着张脸做什么？你既然跟在本小姐身边，就给我长点出息，别人说什么对你有那么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费神伤脑，是嫌日子过得太过舒畅吗？”
“是，奴婢谨记小姐教诲。”
有些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再说白玉歌并不认为原主提出与太子退亲一事做的不对。毕竟，这等终身大事，仅因皇帝的一道圣旨就要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谁都不会轻易妥协。故而，无论原主是真心有所属还是别有打算，就冲着她能为自己婚姻争取、努力避开盲婚哑嫁这点，白玉歌便觉得她比那些逆来顺受的古人争气多了。
她喜欢那样的性子，即使欺了天下人，也休想让天下人欺她一分。
“玉歌小姐，您可到了，再不来，皇后娘娘便要命老奴派人去寻您了。”迎面走过来一个四旬多岁的嬷嬷，脸庞圆润、表情和气，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
白玉歌认得这个声音，是云皇后身边的亲信。
正要开口，却见本落在她身后不远的谢南楚已经站到了她旁边，听得他温润接道：“皇后舅母果然紧张玉歌妹妹，竟让刘嬷嬷亲自出来寻找。不过这事怪不得玉歌妹妹，是本小侯刚进宫听说她落水，前去探望邀她一道前来清凉阁，无奈我俩兴趣相投，路上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是本小侯大意，忘了使人过来传个话，惹得皇后舅母惦记，待会定当面向她请罪。”
似乎没料到谢南楚会上前替白玉歌答话，刘嬷嬷脸上起了惊讶，但很快就敛去了情绪，颔首有礼的回道：“小侯爷严重了，皇后娘娘只是不放心玉歌小姐的身子，现下无碍必不会怪罪。”
他们一问一答，白玉歌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对于谢南楚突然上前替她解释的举动却是很费解。
刚刚还一派不关他事的模样，这会子怎的又凑上来了？
故而，在刘嬷嬷道她先回皇后身边退下后，白玉歌便将目光移向他身上。后者扬眉展笑，手中玉扇轻展，赤色霞光的扇面在两人眼前上下漂浮，他了然点破般问道：“阿玉这表情，是怪我方才在太子面前不为你说话，还是恼我与安意彤说话？”
白玉歌嗤笑一声，没好气的答道：“你若是在宴上也能有刚刚那份担当就好了。”
谢南楚自信而应，“这是自然，你我执手逛了大半个皇宫，本小侯的诚意，难道阿玉还没感觉到？”话落突然凑前，别有所指的问道：“或者说，阿玉还想与我再出去走走？”
“突然发现，你与安意彤挺相配的。”
“什么？”
谢南楚下意识的反问后，不待对方回答又连连抱怨，委屈的怨恼道：“阿玉你怎能将我和她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对本小侯的侮辱！”
“你和她都一样的能说会道，风平浪静时爱出风头，真遇事了连个声都吭不出来。”
谢南楚听她语气怪调轻蔑的说完这话就往前，不由苦闷的追上前，口中还嚷着：“我不过是懒得与太子周旋，你紧张什么？阿玉，本小侯说了会护你，必然就会做到！还有，安意彤那样讨厌的女人，别把我和她联系起来，你就算是吃醋，这火发得也太莫名其妙。大不了，以后除了你，别的女人我都不看一眼。喂，阿玉，你别走那么快，本小侯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前方的白玉歌突然止步，转身蹙眉道：“谢南楚，你是在给我拉仇恨吗？”
明知安意彤就在后面，不远处便是太子等人，他还那么大声，这是闹怎样啊？
“嘿嘿，总算是理我了，这才乖嘛！”
这时的谢南楚哪还有紧张和慌乱之色，笑吟吟的再去拉她的手。
白玉歌想撤出，他却不放，眸光无比的温柔，魅惑的开口：“阿玉，你还想不想与太子解除婚约了？”
她遂才没了挣扎。
然在进清凉阁前，谢南楚突然小声的对她说道：“阿玉，宴会后，记得在宫门外等我。”
白玉歌没有回应，因为还不等她思考，便有个穿着命妇衣裳的妇人急急朝她走来，“玉歌，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好好的掉到水里，真是让姑母担心死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和你爷爷与父王交代？”
是尚书府的主母席夫人。
她声泪俱下，一副心疼加内疚的模样，将白玉歌一把拉到自己身前，举起帕子擦着眼眶，“好在有惊无险，姑母这半日总提心吊胆的，现在见你好好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白玉歌不动神色的抽出胳膊，后退了几步望着对方，神色清浅，暗道她想是还真不知自己女儿在门口吃闭门羹的事，居然还来卖好？
“姑母这么担心，怎么也不见去凤栖宫看我？”
因白玉歌和谢南楚在石桥上耽误了点时间，原行在后头的众人彼时皆进了阁内。席巧燕看见亲娘似有尴尬的站在白玉歌面前，忙上前轻拉了她下，开口道：“娘，玉歌表妹没事，您不必担心。”说着压低了嗓音添道：“这儿是宫里，我们有话还是等回家后再与她说吧。”
见女儿眨眼，席夫人也有所明白，就没有继续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她源源不断的慈爱，干笑了两声唤了声“燕儿”便交代道：“玉歌她身子柔弱，你身为表姐，陪她坐在一起切记要多多照顾她。”
席巧燕乖巧的答话，“放心吧，娘，我会好好照顾表妹的。”
宫宴上按身份的尊卑而安排位子，白玉歌身为荣王府千金，刚进来就有宫女上前要引她过去。她不与寻常的官宦女眷坐一块，席巧燕跟着她便能挤进皇亲贵胄的行列，白玉歌自然知道她们母女的算盘，岂能让人如意？
“不必了，我很好，不用麻烦表姐照顾。”
她婉拒，不待对方游说即接着望向上位，“皇后姨母在看我，我先不陪姑母说话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白玉歌身姿笔直、面无心虚，很快就到了皇后面前。
位上的人一袭华丽宫装，赤金凤钗威严夺目，见她走近，止了与旁边几位宫妃的话语，看过去的目光柔和，声音温厚的开口：“玉儿，快到姨母这来。”
很是慈爱的冲她招手，白玉歌微愣，暗想皇后身边的空位待会可就是皇帝处的地方，自己就如此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她丝毫不遮掩对自己的宠溺与纵容，到底是真是假？
“玉歌小姐，快过去，可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有打扮得花枝乱颤的貌美宫嫔嬉笑着推她上前，白玉歌不过小小思虑，没有扭捏就上了前。
云皇后随即就握住了她的手，很是关切的上下打量了她，见其当真没有其他损伤方松了心。随后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对白玉歌不痛不痒的轻声责难道：“没事就好，你这孩子就是爱犯糊涂，酒量不行还逞强，中午没吃了几杯就胡言乱语，歇息了半日也差不多了，现在可不能再说胡话。”
这话，显而易见的是在护短！
说白玉歌中午是吃了酒才胡言乱语，还不是替她开脱蔑视皇室的罪名？
只是，众人见怪不怪，谁都看得出云皇后有意包庇，即使脸上是责难，但语气里的宠溺意味谁听不出来？再且，白玉歌的身份摆在那，皇帝要她做儿媳妇、太子也想娶她，不会有谁会没眼色的去开口要求治她的罪名。
毕竟，就算是追究，顶多只是小惩大诫，荣王府千金这些年胡作非为的事还少？从来也不见正经处罚过，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这情景，却是大大出乎白玉歌的意料，就这样？
她从来不知道护短能护到这种地步的，先前为这事还担心了许久，毕竟挑战皇威的事情非同小可。但没想到，等真的面对，就被云皇后这么风轻云淡的几句话摆平了？再观全场，也没个什么顽固忠臣出来之士来场逆耳言论，义愤填膺的呼吁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哟哟，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是真的，皇室果然不会轻易动自己！
既然是酒后醉言，自然不能当真，也变相的是替皇室挽回了颜面。即使白玉歌仍旧想与太子解除婚约，但也分得清场合，是断然不会在此时开口的。
于是，白玉歌很识眼色的顺着云皇后给的台阶下，乖巧的点头应道：“姨母说的，我都记住了。”
“就知道玉儿乖巧。”
云皇后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望着旁边几位妃嫔贵妇笑着感慨道：“你们瞧，我这外甥女，打小就听话，不让人操丁点的心思。”
闻言的几人表情同时微僵，暗想皇后您这话还真说得出口，玉歌小姐听话、不让人操心？这不是天大笑话嘛！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均纷纷颔首附和：“皇后娘娘说的是，玉歌小姐乖巧温婉，不愧为王府千金。”
第八章 云皇后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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