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歌如葱的纤指随意拨弄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华裳，听到安意彤的话差点就笑出声来。果然，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走在一起是不可能成为真正闺蜜的，就安意彤那善妒的表象、欺软怕硬的内里，真能跟比她漂亮的女人做朋友？
“呀，好烫。”
见白帕被浸得差不多，安意彤伸手想捞起来，但指甲刚碰到水面就缩了回来，心中暗道：这么烫，怎么拿？
随手指了个捧着胭脂盒的宫婢，下令道：“你，给本小姐把帕子拧起来。”
虽说是烫，但想到待会这帕子可是要往连瑾的脸蛋上按，心里就那个爽啊。望着不断冒出热气的水盆，安意彤幸灾乐祸，开口就道：“离宫宴开始没多久了，这水温降得太快，我们阿瑾的肌肤可娇嫩着呢，容不得反复折腾。现儿这盆水用过了，再去给本小姐换盆更烫的来。”
“意彤妹妹你，”
连瑾话没说完，左颊就是一热，烫得她直感觉自己的皮都要被揭下来，身子也立即从锦杌上蹦起，狼狈的嚷道：“快拿开！”
拧帕子的宫婢也惧烫，热水没拧干就递给了安意彤，安意彤接着虽觉得手心难受，但嫉妒心催使，更加迅速的就往连瑾的半面玉容上按去，重重的别提多么用力了。
连瑾跳开，安意彤的手一松，帕子就落在了地上。
双手似捧似遮的挡住双颊，连瑾站在原地眸子都能溢出水来，无声控诉的望着安意彤。
“意彤小姐，干净的热水。”早前得了吩咐的宫女已经重新端了滚烫的沸水回来。
“嗯，放下吧。”
面对往昔的好友，安意彤虽觉得尴尬，但见连瑾那通红的脸蛋与依旧白皙的额头，鲜明对比下，突然就觉得手心不烫了。这里是白玉歌的地盘，相舒公主不在场，不趁这时机好好作弄下她，怎么解心头之恨？
安意彤回想起过去连瑾在相舒公主身边各种讨好卖乖的画面，自己则被淡淡的遗忘在旁边，清早时公主又夸连瑾的搭配好看，而对自己建议插戴的那只赤金凤钗却说是俗气。
往日的闲气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本见她容上痛色而生出的几分愧疚也烟消云散，安意彤劝声再起：“阿瑾，我也是为你好。这不烫的水，得烫好几次脸颊才能红润，我让人换水，这不是让你少遭罪吗？”
白玉歌终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安意彤的戏唱得确实好，她实在是忍不住。
古人，诚有趣也！
“玉歌妹妹也觉得我的话在理吧？”
安意彤语态依旧是小心翼翼，她可没忘记自己早前的那番辱骂，白玉歌不是个好惹的主，现儿只有牺牲连瑾好好将她哄高兴了，自己方能平平安安的离开凤栖宫。
“嗯，意彤小姐一向是能说会道的。”
白玉歌虽非睚眦必报之人，却也不会以德报怨，对她们可不心软。
何况，大家不都想看热闹吗？怎么能自己一人表现，他人也该来点精彩不是？
“我相信意彤小姐的手艺，定能给瑾小姐打扮得娇艳动人。那里就留给你们使，坠儿你们都到这边伺候，不准过去打搅。”
说话间，白玉歌已经拿了套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裙在手上，随意的递给坠儿继续说道：“我这是在向意彤小姐讨教，想必你凡事都定会亲力亲为。看意彤小姐这通身的气派，便知你熟谙此道，估摸着等我收拾好你也就差不多了，可别让我等太久哦。”
几句话一出，本还陪在旁边准备递胭脂盒子、拧帕子的宫女们都纷纷朝白玉歌这边涌来，她们是凤栖宫的人，自然知道谁的话是令，谁的话不能违。
连瑾不甘不愿的重新坐下，安意彤捡起帕子，望着木架上的热水，再垂头瞧瞧自个白嫩的手背与泛红的掌心，总觉得伸不出手。
真的要她自己拧吗？
虽说刚刚那盆水是烫，但本是准备给白玉歌洗漱的水能烫到哪里去？再者，那些宫女在殿外又等了那么久，自己为何要让人送这盆滚烫的水来？
一步步的朝水盆挪近，耳旁似乎还回响着白玉歌催促“快点”的声音，安意彤闭上眼睛，想当做看不见就感觉不到的尽快将帕子在水里洗洗，但手指刚浸入水面，她就“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睁开眼，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安意彤硬生生得把“烫死了”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这会子，连瑾看得倒是痛快。
想整我？好啊，你有本事把手伸进去，我就把脸凑着给你烫！
她娇柔的关切询道：“意彤妹妹，怎么了呀？”
安意彤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暗骂明知故问。
白玉歌听得那个欢乐，直觉得先前发现穿越到这时空的郁闷都散了去，好意提醒道：“意彤小姐的修养呢？这里是凤栖宫，你如此大呼小叫，回头旁人指不定还以为皇后姨母的宫里有人在滥用私刑呢。”
怎又扯到了国母的名声？
安意彤连连叫苦，她算是真明白了，白玉歌这丫的就是记仇啊！
双手交叠着互相搓揉，她没办法发作，就只得伏低，却总归还想顾着几分自己的颜面，于是支支吾吾的讨好道：“玉歌妹妹，我突然觉得这用热水把阿瑾的脸生生烫红怪残忍的。你心地善良，想来定是不忍心的，倒不如、不如……”
白玉歌已经换好了衣裳，在坠儿将繁琐的带子系好后朝安意彤走去，好整以暇的问道：“不如怎样？”
“不如你再赏她个巴掌吧？两边都受了，这就对称了，也能达到效果的。”目光坚定，期盼眼前人肯答应。
“安意彤！”
连瑾再好的忍功也耐不住被人这样当面出卖，站起身与之怒瞪，“你自己得罪了她，现在却想用我来消气，阿谀奉承还真是你的本色！”
“谁说是我得罪了玉歌妹妹？明明是你自己！要不是你恬不知耻的倾慕太子殿下，我会替你出口说那番话？连瑾，别以为姓连，就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说到底不过就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奴才罢了！”
“你、你……”
连瑾倒吸了两声，怒气高涨，本红肿的脸色更显可怖，再无初见时的娇柔可人。
“我什么我？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身份，还妄想和我平起平坐！”
安意彤骂的正欢，白玉歌已经抚额，不客气的打断：“得了！我对你们在相舒公主面前是副什么样的嘴脸没兴趣，不过有句话我却不得不告诉你们，既想看我的笑话，就该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看有没有那个资格？还有，就算你们甘愿做枪杆，但也该想明白矛头对准的人，你们惹不惹得起？否则，最后站在这戏台上的人是谁，还真就说不准了。”
白玉歌不管过去原主的性子如何，她反正是容不得别人在自己头上撒泼的，陪她们闹了半天，希望以此警告，今后就能安生些。
“来人，拿着胭脂，带安小姐和连小姐出去上妆。”
白玉歌淡淡而笑，凑到安意彤身旁提醒道：“我这人最讨厌言而无信，相信安小姐会给连小姐化个漂亮妆容的，晚宴上见。”
“瑾小姐、意彤小姐、请。”
不容她们分辨，已经有人开口请她们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白玉歌方觉得耳根清净。旁边坠儿却忍不住唤她：“小姐。”
“怎么？”
坠儿目光微怯，抿紧唇好不容易挤出了话：“您今日收拾了瑾小姐和意彤小姐，三公主往后怕是更要针对您了，怎么办？”
“切，就那么点破事还跟我较劲，简直没有皇家风范。”
白玉歌大大鄙视了下元相舒的为人、度量，不以为意道：“不就是个玉蜻蜓么，回头赔给她不就成了？”
“小姐怎么给忘了？您弄坏的那只玉蜻蜓是连三公子送给三公主的生辰贺礼，三公主从来就宝贝万分，您根本就没法赔。”坠儿说完，又轻声嘀咕：“再说，就冲您夺了连三公子的初吻，三公主也不可能不记恨。”
“什么初吻？”
白玉歌没消化过来，瞠目结舌的看向坠儿。这原主不是喜欢她那位姓席的表哥吗，怎么又和什么连三公子扯上关系了？
连三公子……连？
不会是连瑾的哪位兄弟吧？
“阿玉你太不地道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敢强吻颦美人，现在却装傻充愣！”
身后的窗户被自外推开，转身望去，正是早该在哪边凉快哪边待的谢南楚。他趴在红漆柩栏上，见白玉歌弯身站在镜前拔钗，那纤白的秀颈如上好的美玉，在光线下泛着点点迷人的光晕，不知怎的就片刻失神。
她蹙眉不悦：“你怎么还没走？”
闻者挑眉，“你让我走我就走，本小侯有那么窝囊吗？”
白玉歌无语，明明是他自己说要走的。
坠儿正欲躬身行礼，白玉歌已经伸手制止，“坠儿，关窗。”
“喂，阿玉你不用这么不待见我吧？”
坠儿脚步还没移过去，谢南楚就翻身跃了进来，笑着凑到白玉歌身边，赞赏道：“刚刚可是精彩，阿玉真聪明，让她们狗咬狗，看往后还敢不敢到处喷人。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不知安意彤会把连瑾化成什么模样。”
白玉歌站直身子，淡淡回话：“你既好奇，大可去现场欣赏，相信有人见到你会很开心的。”
谢南楚面色泛黑，嗤鼻道：“那就算了，女人恁麻烦！”
停下脚步，白玉歌转身，从上而下的打量了番他，那眼神是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看得人差点全身冒冷汗。
“阿玉，你是不是觉得本小侯风流倜傥、风姿致致？”抽出玉扇，去挑她的下巴。
白玉歌视线下移，避开他的举动，半晌方开口：“果然，还是东西比较美好。”
第五章 有仇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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