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彤小姐好口才，说得我可当真是无地自容。”
白玉歌踱步上前，佯装受教般恼悔的摇了摇脑袋，一副知错的模样望着屏风旁的二女，语气悠悠：“皇后姨母平时总教导我，说要好好学习下京中贵女的言行举止。意彤小姐方才提到的红婷小姐、诗敏小姐与我关系不熟，瞧我中午落水，也就你两人心中记挂，会特地邀了相舒公主与众多姐妹来看我。”
“喂，阿玉，什么叫只有她们记挂你，我不也来探视了吗？你怎么能不将我当人呢？”
被人打断总是恼火的，白玉歌没好气的瞥了眼旁边那位自诩风流手摇玉扇的帅哥，不耐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谢南楚不耻下问。
白玉歌挑眉，“女人讲话，男人闭嘴！”
谢南楚受了白眼，不以为意地又嚷道：“阿玉你这也太……”
“还有，别叫我阿玉，真俗，跟卖豆腐脑的女人似的！”继续恶语相向。
“豆腐西施是吧？就知道你还惦记着颦美人。我好心来看你，替你出头，你就这样气我，不识好人心，我走了！”谢南楚来得出人意料，走得亦是风风火火，“咻”的一声从尚敞着的窗口飞了出去，转瞬就消失在三人身前。
嘎？这地方还真有个西施，碰巧也是卖豆腐的？
方才那少年使的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好厉害！原来古代还真有这玩意。
“玉歌妹妹，”安意彤干笑着唤了声，待对方转首后颇是矜笑的揪帕继续道：“瞧这时辰也不早了，你的丫头们都还在殿外候着，我们就不打搅你洗漱了，这就先告辞，晚宴上再见。”
话落转身，拉过连瑾就要往殿外走。
“别走哎，意彤小姐刚刚的话说得正精彩呢，我这还没听够，怎么能就不说了呢？继续啊！”
白玉歌一把拽住她，挽留声不止，“你也知道，我自幼丧母，父王他们都在北地的荣王府，皇后姨母又疼爱我，这许多年都不曾有人教过我什么是道理、什么是规矩。如今你这般明言，还替我解了多年困扰在心头的疑惑，让我知晓原来太子殿下是因为荣王府才不肯解除婚约。
唉，你若是早告诉我当年皇帝姨父是因为我父王和爷爷的关系才特地指婚，而不是见我这个外甥女可爱真心想讨我做他儿媳妇，我早早就去请求退婚了，也省得这么多年瑾小姐视我为眼中钉，总在相舒公主面前编排我不是？”
“白、”
连瑾提声刚喊出个“白”字，便因嘴角幅度牵疼了脸上的伤，嗓音不由低了几分，“玉歌小姐莫要胡诌乱语，我就算出身卑微，但怎样都是个女儿家，你怎能在众人面前，故意妄言诋毁我的清誉？”垂着脑袋，双肩耸动，好不委屈。
白玉歌实在瞧不顺她这幅泪眼汪汪的模样，明明也是个性子火爆的人，却偏要在人前伪装成这幅我见犹怜的娇滴滴淑女形象。怎么，博人同情吗？
在她看来，连瑾这种伪好人做派，倒还不如言语直截了当的安意彤实在。
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做什么畏畏缩缩的？
“玉歌妹妹，我可没说皇上当年给你与太子殿下赐婚是那个意思，你不能冤枉好人。”
安意彤向来识时务，早前是有三公主撑腰，且有些话人家皇室女不能明言，这便需要自己这张嘴巴，故而才敢将白玉歌骂个痛快。现儿相舒公主都不在，这白玉歌谁敢招惹？
再说……她的视线时不时的瞥向窗外，不知楚小侯爷是否真的走了？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开白玉歌的眼睛。事实上，早在那位小侯爷出场、安意彤举止变得扭扭捏捏时，她便知晓了这份意思。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此刻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与自己说话。
白玉歌弯了弯唇角，“瑾小姐和意彤小姐说的都是哪里话？我何时既故意诋毁人声誉，又冤枉好人了？”
说着手朝连瑾红肿的脸颊抚去，然这手指还没接近，对方就似受惊了般紧张的缩了下身子，双眸惊恐万分的望向她。
装？你再装！
“我又不打你，瑾小姐为何这样拘谨？”
白玉歌轻柔的说完，淡淡扫了眼旁边事不关己的安意彤，笑着同连瑾再道：“瞧我，刚刚见你抬手，条件反射就给了你一耳光，手上力道没控制好，着实不是故意的。”
“什么反射？”安意彤好奇发问。
白玉歌侧身，另只胳膊突然就快速的朝安意彤挥去。
安意彤不明所以，面上显了急色，一手抬起要去挡，两只眼睛更闭得紧紧。
连瑾在旁看得虽是惊诧，心中却在暗叫：快、快打下去！
她是不喜欢安意彤的，不过就是安将军府里的一个庶女，也不见得比自己能好多少，却偏仗着她娘和德妃娘娘那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关系，时常跟随在相舒公主身边出入宫闱，方才还在大家面前，百般强调自己出身不如白玉歌！
叫你笑话我？叫你说我卑微？快打啊！
安意彤边闭着双眼，边还急急嚷道：“白玉歌你要做什么？”
有掌风从耳旁掠过，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安意彤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便对上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白玉歌晃了晃悬在她头顶的手，抿唇灿烂一笑，“你瞧，意彤小姐，当有人对你做出要扇巴掌的动作，你闭上眼睛和抬胳膊去挡的举止，就是条件反射。”
没能如愿听到清脆的巴掌声，连瑾在旁边大失所望。继而听闻这话，知晓是又绕到了自己身上，脸色变了又变，很是不悦，白玉歌是在自我开脱？
“哦，这就是条件反射啊？”
安意彤是真被吓到了，说实话当时场景，素来柔弱温顺的连瑾突然抬手就已经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何况白玉歌的身份本就比她尊贵百倍。谁不知晓，皇后娘娘身下无嗣，将白玉歌宠得比正经公主还要娇贵？
就如此刻，自己站在这里，明知白玉歌要打她，自己都不敢冒然还手。
这就是尊卑！
“可不是？我不过比意彤小姐你多了个动作，就是反打了瑾小姐，但这完全只是因为手快。毕竟你也知道，我性子急，长这么大还没见谁对我动过手，愤怒之下打了她，难免的嘛，对吧？”
白玉歌极为亲昵的拍了拍安意彤的肩膀，一副好姐们的腔调。后者哪里敢说不是，忙不迭的点头，心中却在纳闷，明明自己惹她的程度比较深，而阿瑾不过就提了几句太子殿下，怎么反而被整成这样？
“是，玉歌妹妹你心地善良，自然是无意识的举止，相信阿瑾也不会见怪的。”
安意彤用胳膊往身后捅了捅连瑾，见其沉默，便出声催道：“阿瑾，你不会生玉歌妹妹气的，是吧？”
连瑾望着光可鉴人的地砖别了别嘴，抬头一副大度的模样，颔首：“自然，我怎么可能和玉歌小姐置气。”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白玉歌脸色放松，对外唤道：“坠儿，快送些热水进来，还有给我拿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过来，颜色要越红艳的越好。”
安意彤是看出了眼前人不欲放她们离开的，只是很纳闷她为何要下这指令。
白玉歌则痛心怜惜的望了眼连瑾脸上的红印，“啧啧”的感叹道：“都是我不好，没想到瑾小姐的脸蛋这么不经打，唉，这样红肿，待会的宫宴可怎么好？”
“没关系的，我会跟三公主说身子不适先回府休息。”
她倒巴不得被太子殿下撞见，好让他知晓白玉歌的狠辣！只是对方刚莫名其妙的言语似乎是在道歉，且肯定是不会容许自己就这样走出凤栖宫的，看来白玉歌是想要名声了？
“这怎么能行？宫中设宴是大事，又是皇后姨母亲自操办，瑾小姐缺席多说不过去？”
白玉歌狡黠的笑了笑，视线落在安意彤身上，别有深意的言道：“早听说意彤小姐心灵手巧、善于妆扮，我平日不好这个，今日就当向你讨教几招。待会，就麻烦意彤小姐给瑾小姐画个妆。嗯，也没什么要求的，只要把脸颊上的红印给遮住，让人看不出来挨过巴掌就成了。”
女子最重容颜，这要求不算过分，安意彤极干脆的颔首，堆笑道：“玉歌妹妹请放心。”
彼时，坠儿已经领了宫婢进来，冒着热气的水送到白玉歌面前，小声开口道：“奴婢伺候小姐梳洗更衣。”
白玉歌低头望着那盆子热水，蹙眉摇头道：“小姐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大热的天，你用这么烫的水给我洗脸？”
她不过就想做戏的抱怨几声，谁知就这么句话把小丫头给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奴婢知错，可是、是小姐您吩咐要热水的。”
坠儿心里那个郁闷啊，自家主子虽喜怒无常，可这善变的也太速度些了吧？
“唉，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笨丫头？”
看她战战兢兢的，白玉歌也不好太重声，对她身后捧了热水跪着的宫婢吩咐道：“需要热水的不是本小姐，赶紧送到瑾小姐面前去。还有那些胭脂水粉，都捧着站我跟前做什么，快去听从意彤小姐的分配。”
安意彤刚按着连瑾在镜台前坐下，乍闻这话，不由出声：“玉歌妹妹，阿瑾这半边脸肿的太红，降肿得用冷水，最好是让人去冰窖取些冰块来。”
“冰块？那得磨蹭到什么时候？”
白玉歌不以为意，见端着热水的小丫头止步站在中央不前，使了个眼色与安意彤又说道：“你瞧瑾小姐的脸，就算是用冰块敷也不能完全消散，我看还是用热水比较干脆。反正等会就是宫宴，谁家小姐不是打扮得跟花儿一般？她两边脸蛋红彤彤的，等会上起胭脂都省料。”
不顾语惊的两人，白玉歌径自让坠儿起身关窗，然后走到柜子前挑选衣裳。
连瑾望了眼木柜前的身影，可怜兮兮的看向身边人，“意彤妹妹。”
后者本拿着梳子的手微滞，再看到送到自己眼前的热水与白帕子，面露为难下手却很干脆，直接将帕子掷入水里，佯作安慰的回道：“阿瑾，玉歌妹妹说得也有道理。瞧你肌肤素来都白里透红水嫩嫩的，我用热水将你左边的脸敷红了，待会再补些胭脂，别人见了只当你是娇羞，不会知道你受伤的。”
安意彤面色如常，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白玉歌显然是连自己一块儿给整了，让阿瑾在宴席上当众丢脸，回头不得恨死自己？而喜的自然是现在可以肆意的“妆扮”这位娇美人，毕竟连瑾的美貌，她是嫉妒了许久的，尤其看不惯她这全身的肌肤。
第四章 那叫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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