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君臣庙算待运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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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如历载,韩国新任上党郡守冯亭在经过千思万想,权衡各方利弊得失之后,最终决定率领上党十数万军民,连同其治下的十七县韩国飞地一起并入与与秦国旗鼓相当,难分高下的赵国。

  冯亭的使者一到赵国,便秘密求见了赵王丹,把上党这份大礼奉给赵王丹。可是送到嘴边儿的肥肉,赵王丹却不敢张口中吞――平日虽有些昏聩荒淫之举的他也知道事关重大,而且是牵扯到赵国争霸天下,胜负兴亡的大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拿得了主意,做得了主的――就得算是最后要由他拍板定案,可是一向责任感不怎么样的他,还是决定从谏如流,多听听朝中重臣,室宗长老之说,与他们共同分担一下责任。

  “‘吏民皆发于赵,不乐为秦。有城邑十七,愿再拜献之大王’……哼,王上信吗?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走着走着便被从天而降的干肉砸到了身子――这种好事……臣只怕就在梦里见过吧!”平阳君赵豹一面重复着使者的说词,一面话中有刺地讥讽他的王侄赵王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赵并上党一事表面上是扩地开疆的大好事,其实是福是祸还另有一说。

  平阳君赵豹是赵王丹的叔父,他在赵国虽不如赵王丹的另一个叔父平原君赵胜,食客三千、门庭若市来得风光,也不如赵胜贵为相国来得有权有势,却因为为人忠厚,行事谨慎,在赵国宗室之中有着无可替代的特殊地位。

  别人的话赵王丹可以当成是耳旁风,是别有用心,可这位素以中正而闻名的叔伯长辈的话……那可就不能不细细琢磨一下了――此话分量之重,简直就是在赵王丹的心中投下一颗可以激起千层大浪的大石。

  赵王丹知道他的叔父只说了半截子话,便又装作糊涂的样子,向赵豹问道“人家上党军民不是说了,他们皆认为我赵国的德行信用冠于天下,所以才愿意归顺我赵国吗?这不发一兵一卒,便又得领地,又收领民的的大好事,怎么会是福祸未知呢”

  赵豹看了看王侄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孺子可教地对赵王丹轻轻含首,认真按自己先前的思跌向赵王丹认真分析道:“秦国一改蚕食韩国的方略,改为拦腰截断韩国,隔绝两地之间的联系,定是认为先占领野王上,又得南阳之后就可轻而易举得到韩国的上党,吞食韩国大片土地。”

  “对,的确如此……”赵王丹点头认同道。

  “那么韩国,韩国面对强过它十倍、百倍的秦国又能做什么呢?拼死抵抗?”赵豹一连继续言语着,一边摇头道。

  如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摇动的头颅已经否定了他的那个假设。

  “韩国是抵不过秦国的……于是只好向他国求援,联兵抗秦!”赵豹一语就说破了冯亭的计谋:“韩国的上党守将之所以不把上党献给秦国,就是想用上党之利诱惑我赵国,把秦国兵灾嫁祸于赵国”。

  “是这样的!”赵王丹做出极为震惊的样子,又把头一摇,显然是认为赵豹危言耸听,把上党君守想得太过高明。

  自认为是效法圣人,在赵国奉行法家治国理念的大环境下却大搞“无为而治”的赵王丹也不是真的那么“无为”,他始终还是惦记着叔父赵豹口中说的那份“上党之利”,心中生出了有便宜我不占定会为先辈后生耻笑,笑我无胆无能的念头来。

  赵王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那是因为他的先父赵惠文王对他的“言传身教”,使他产生了不能像父亲一样胆小怯懦,要向祖父赵武灵王个做个大英雄的想法。

  可是他却只是看到了赵惠文性格中的懦弱一面,而没有看到赵惠文王是在千思万虑之后的谨慎行事,只看到了赵武灵王纵横天下的豪气,却没有看到这种豪气的前提是赵武灵王的高瞻远瞩,谋后而定。

  问完了平阳君赵豹,赵王丹又把目光转向了他的另一个叔父,与他的想法相近,认为有便宜不占便是傻瓜的平原君赵胜:“平原君……不,叔父以为如何?”

  “平阳君说得在理得很!”面对赵王丹向自己投来的可求支持的目光,平原君赵胜却一反常态的附和起了自家兄弟赵豹。

  “哦……”赵王丹有点失落得回应了一声。

  “只是……”赵胜又把手一拱。

  赵王丹一听便知赵胜的后话才是重点,方才不过是欲扬先抑,故作姿态,不过是说话的技巧与朝论的手段办了;于是便带着一丝惊喜的声儿,连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赵国就算是发百万之军而与他国开战,战至一年数载都未必能占得一城一地,现今儿我们可会坐享其成,白白受用韩国上党城市邑十七处,这样的大利,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还让给了与我赵国争夺天下的秦人,瘦己而肥他,真是可惜得很啊!”赵胜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去。

  当然,他比只看到上党之利而没有忽略了天下大局的赵王丹又高明了不少,指出上党对赵国争夺天下的重要意义。

  “果然是如此啊,上党之事悠关我赵国的千秋大业啊!”赵王丹一听赵胜之说,顿时觉得底气也足了,腰杆也硬了,说起话来也份量也足了。

  得到了朝中重臣、宗室长辈的赵胜的有力支持,赵王丹可以开始自己的下一步咨询国事了――当然,到了此时,他的心意已经更加坚定了,他有意收下上党,即使是要冒着可以预见的从强秦手中虎口夺食的巨大风险;所谓的“咨询国事”不过是走走行事,在保全反对派的面子的同时,进一步把“赵并上党”的具体事宜给细化。

  “王上,秦有关中、蜀地的良田为后盾,又可以水路通粮秣,支援前线作战,并以田地奖赏军功,再加令严政行,其军力不可小视,反看我赵国……”平阳君赵豹不看众人眼色,也不顾朝堂风向朝那边儿吹,更不揣摩君心王意,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固执己见道。

  “蜀地的确是好地方,不过那儿是靠天吃饭,旱涝不定的偏僻地界,再说军功授田、令严政行,我赵国也是如此作的,怎么我赵国军队就敌不过秦军了?莫不是战端未开,平阳君就先怯战了不成?”历史真的改变了,本不应当出现在此次庙堂秘会之上的虞卿,因为蔺相如的过早去逝进而提前成为了赵国新相,得到了参与军国密谋的资格。

  “你……”本是一番忠直之心,直抒心意,却被牙尖嘴利的虞卿说成了畏敌怯战,赵豹可是气得脸上发青,嘴唇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豹没得说了,虞卿可就大有说词了:“如果我大赵兼并韩国飞的上党,必然会引来秦军攻伐,此事显而易见,不用臣在这里废话了。那么摆在眼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了,占了上党与秦国交恶乃至于交战;放弃上党,任凭秦国得了上党之利,威胁我大赵腹地以至国都邯郸。

  从这方面看来……

  臣以为为了上党一地而与秦国开战是值得的。上党一失则邯郸不保,邯郸不保则赵国不存――王上,如果秦国得了上党,不光是得了数座城邑的小利更可能在将来暴发的秦赵大战中占得先手与地利。

  先前秦军攻下野王、南阳已经是先发制人,如果我赵国再不后发相制,只怕是将来就没得机会反手一击了!”

  同样是说得上党之利,虞卿可要比志大才疏的平原君赵胜说得条理清析得多了,直说得赵豹都收起了青色的死人面,认真地听起虞卿的分析。

  “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是否兼并上党本没有什么可议的,臣以为要紧的是如何才能收上党而不引来秦国兵马,退一步说,如果秦军攻来又有什么守住上党――现在要谋划这些,那才是当务之急!”见赵豹不语了,虞卿又是一言,誓要把赵收上党之事给做实了。

  原本只是贪图上党之利的赵王丹一听虞卿把上党的得失说成悠关赵国国运一般,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让先前被利益诱昏了的头脑冷静下来。

  “爱卿以为我赵国当如何以对?”赵王丹急切地问道。

  “首先是一个字,拖!”虞卿回应道:“正如平阳君先前之说,我赵国兵马虽强,可眼下还不是因连连获胜而士气如鸿的秦军的对手。当然,世人皆知‘秦人尚武,以利诱之;赵人尚武,天性使然’,我赵军所差秦军的不是那一点子士气,而正是平阳君所言粮秣运输之事――排兵部阵的本事臣自然是不如朝中老将廉颇,也不及在外用兵的马服君……可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一说到赵括,虞卿便又是生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儿,不过眼前正是他施展才能留名史册的大好时机,知道孰轻孰重的他也只好放下私人恩怨,摆正了心态继续分析献策道:“臣虽不是兵家武将,可就臣所知,上党一带多是山地丘壑,粮秣运输不便,而秦又占了野王一带的运粮漕河,我赵国运粮济军就更是问题。肚子里没有吃食,这仗也就打不下去。所以臣下以为君上当先派出一员德高望重之臣去收服上党土地军民,对上党军民加以犒赏,以安其心。之后立即派出一员得力干将,发兵十万计以助上党军民拒秦。

  再然后就是趁着秦军与我军僵持不下的时机,赶快收了早熟的夏粮,再加上各地库中余粮一起运到上党,以期待长拒秦军。

  君上,秦军是远征出战,时间一长了定是将士思想,粮草周济不畅,兵心浮动不可久战,于是只好就此罢兵――如此,我军只要据守少战,便可胜过秦军!”

  虞卿到底还是个文士,把关乎国家兴衰的战争之事想得太过简单,太过理想化。他的计想很是周到,只是有个大前提――上党一战只限制于秦国与赵国争夺上党一地,是一场局部性的战争,而非如历史上所发生的把秦赵两国拖入举国之战,又将楚等国军队搅入战争的大乱战。

  虞卿认为赵国为上党与秦国一战只会是动用十来万军队的“小阵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百十来年,秦国与山东之国交战所用兵马就没有上过三十万人――这个兵力动员数字还不到秦国举国可用之兵的一半。再说作为一个出色的政客,虞卿早就从来自各方面的情报中判断出秦国对东方列国的争战顺序是先韩后赵,秦国不太可能跃过韩国,与实力不俗的赵国直接较量。

  于是虞卿惯性的、一相情愿的判断秦国又是在蚕食韩国,而非与赵国发生正面冲突,要是赵国硬要占下上党,秦国也只好咽下这一口气,继续按自己的既定步子走。

  如果战事的发展真依虞卿的设想而发展,那么秦赵之间的战略大决战便不会发生――可是他却忘记计算如果事情不按他的设想走又会怎么样,赵国又要拿出什么样的对策来应对将来的变局。

  “我先前说过了,秦国以军功授爵班田,激励秦人勇武好战,所以战场上秦国兵士往往是明知死地而进,因为死地也是他们斩杀敌兵,获取敌首以记功的好地方。而秦军伯长以上便总一伯之兵的斩首数为功,所以才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秦国兵阵乱于他的兵阵的情况――伯长、都尉们都为了得到军功而不顾及主将之命,而进功最容易得到敌首的敌兵阵线……

  由小而知大,依着世人贪图利益的性子,凭着秦人好斗的性情,难道秦国主将不会为了斩首过万的大功而竭力与我新派上党之军苦战下去?如此推断……如果秦军死咬上党不放,与我军硬熬下去……不知虞卿又作如何打算?”虞卿没有想到的东西还是被担忧国事的赵豹想到了。

  “那就再增兵,把马服君的人马也收回来对付秦军――前些天马服君不是报来,匈奴内乱,他又与东胡同盟,可以展开手足与匈奴一战了吗?”赵胜轻轻挥舞着单拳,把征战之事说得像吃饭喝酒一样轻松自在,还真是颇又大将名相之风。

  只是他这番动静不过是学学别家名士的样子,图有其表罢,他的心中全然没有考虑到赵国可以把远在北方边郡征伐匈奴的大军抽调回国,秦国就不能点集国中公士增兵上党吗?史上的上平之战,也就是这样像滚雪球一般,一点一点将秦赵两国的将士生生卷入碾碎生命的血肉磨坊,化做一滩浓水枯骨的。

  “事情有主有次,有重有轻,我看匈奴不过是肌肤病,上党之事才是我赵国的心头大患啊!要去了这心头大患也易,只要叫马服君率他那一支新胜之师南下,与上党军汇为一军,一举灭了秦国兵马就成!”赵胜倒是知恩图报,想得到赵括,记得他助自己与建信君“化解恩怨”的好,想要给赵括找点新军功。

  只是这么一来,历史又将近乎于原样地演绎一次:赵括从北方招集二十万军队南下,与坚守不战的上党赵军汇合,接着便又是长平之役的发生――只不过赵括一方是多了一点“神兵利器”的胜算;可是真到了近百万人的会战之时,那一些赵国精骑又能给赵括带来多少翻盘取胜的机会呢?

  “还是平原君想得深,谋得远啊,连马服君那儿都想到了!”虞卿阴阳怪气,一语双关,一面赞赵胜解决了赵豹的提问,一面又在嫉妒他一有好事儿就找上自己的侄儿赵括,心中懊恼自己力主一战,却又白白让赵括得了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果然还叔父老臣谋国,想得深远……那么虞爱卿依你看来,你所说的那个德高望重之臣是谁?我们派谁去安抚是党军民,收其心思为好?”赵王丹果然想快刀斩乱麻,就这么把并上党一事给做成了――面对利益与威胁,这位只是不昏聩无能而留名史册的赵王居然也这么英明神武,圣心果敢起来了。

  “在我赵国,何人的威望能够及得上平原君呢?”虞卿也知投桃报李,立刻就把一个费不了多少气力就占地收民且风光无限的好差使送给了支持他兼并上党主张的平原君赵胜。

  “叔父以为如何?叔父素来以好侠仗义,乐善好施而闻名于天下,对天如此关系到我赵国国势,百姓生济的大事,定是当仁不让,甘挑重担了吧!”赵王丹假意问道。实其他心中早就有数,朝中德高望之臣,同时又是宗室成员的,也就面前这两个叔父了。当然,他自然是愿意让合自己心意的赵胜去完成这一美差,要是这美差让一开始就放对并上党的赵豹去做,他还真是一百个不放心呢。

  “王上召抚重臣以定,那镇守上党的大将人选?”赵豹也不去与兄弟赵胜争那些虚名,看到赵并上党之事已成既定国策,也是好顺应君王之心,小心行事,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身为宗室重臣的本份。

  “王上,我赵国当下可用之将有四,一是出征北方边郡的马服君赵括,二是刚才回朝的乐乘将军,三是相国安平君田单,还有便是老将廉颇廉将军了。”虞卿生怕赵王丹又来个先定人事,然后行事,立刻迫不及待地抛出三个堪为镇国大将的人选。

  显然他的语言很是巧妙,“随口”说出四人都是可用之将,只是他把排列的先后顺序已经暴露出了他所中意的人选正是老将廉颇。

  “王上,马服君现在领兵在外,虽然名义上已经是去了军职,做了边郡的执政,可是与东胡结盟之事是他在操办,建设新郡之事也是他在经手,也就是说被他打败的楼烦、义渠等部服他,而东胡之人信得过他,如果此时冒然召其回朝再领新军则是北方之事只做了半截子功夫,恐怕马服君一走又会生出些什么乱子来。所以……”说了这么多,虞卿的意思很明白――赵括不可用――当然他还顺带着夸奖赵括于边郡的重要性的同时,竭力的捧杀了自己政敌一番,想要赵王丹对赵括生疑,怕赵括功高震主,进而弃用赵括。

  “另外,与马服君一样,那个乐乘太过年青,资历浅薄。只怕也当不成这个大任吧……”赵豹虽然知道虞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也知虞卿之言,言之有理,再说他也知赵括也是先前所论万一守不住上党再启用的驰援之将,所以心甘情原地帮了虞卿一把手,助他把选用乐乘之事也否决掉了。

  “田单本就是个外臣客卿,信不过啊――就算是咱们信得过他,可是派去驻守长平的十万计将士也信不过他,不会真心听命于他吧……这么一来将不能将兵,这仗就不用打了!”早就嫉妒田单趁自己被困在秦国的机会,占了自己相位的赵胜立刻公报私仇,说起了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将的田单的坏话来。

  当然赵胜说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田单位赵相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体现齐赵之间的某种同盟关系而做给天下人看的,如果以史所载,齐国在后来的长平之战中只是做到了不在赵国背后捅刀子,至于借粮给赵国的大事,齐国根本就答应。

  “那就只好用老廉头了!”赵王丹打了个哈欠,做出无聊的表情说道。赵王丹之所以会这样,那也是因为一方面是他也看出了虞卿的意思,觉得如此使用廉颇为将没有什么新意可言,另一方面是他真的对廉颇这个为人正直却有自持功高,不服管束的老将军没有多少好感。

  “那也只好如此了!”虞卿得了便宜还卖乖,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把自己一派的名将廉颇给拱到了秦赵大战的最前台。

  沾沾自喜的他还不知道他已经给赵国的衰老种下了祸根――如果历史重演,廉颇将会给赵括留下一个不得不铤而走险,在草草上任,准备兵力、粮秣,人事皆不足的情况下被迫与秦军决战的烂摊子。

  “好,孤意已决,收并韩之上党十七县乡城邑,以平原君为接收大员,廉颇老将员为大将,兵发二十万,携粮秣辎重,与平原君同往安抚奖赏上党军民,并震慑觊觎我赵国新郡的秦国军队!”赵王丹把面前机案一拍,将内庭密会当成了朝堂日会,故做威风一声令下道。

  第二天,这昨日那道事先经过赵国朝中重臣与宗室要员等秘密商议的君命也就被公布于朝堂,流传至乡野。此令一出,明明才是夏至前后,却还是让赵国举国之人感到了一阵犹如秋凉的寒意;所有的赵人都知道已经十数年没有发动上二十万人的战争的赵国战争机关又要开动了,只是这一回又不知道这一部用金属与血肉做成的机关又要消耗掉多少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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