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被江掌柜一路推搡,但却半点力都用不上,只觉得在这个耄耋老人的面前,自己弱小地像只蚂蚁,难道这年迈地江老也是位大高手?
两侧模糊的景象让云河只感觉沿途都是飘渺的云彩,莫不是我与这老掌柜在天上飞行?
蓦然,却见前方惨白的情景被狠狠撕裂,出现了另一番情景,此处似乎位于高山之巅,有种说不出的安宁沁入云河的眼中。
而在这片高耸的峰巅之畔,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正自负手而立,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只是一个后背就似乎蕴含着日月星辰,百般大道。
“咱们到了,喂,小哥儿,莫不是我预控而行,将他吓傻了?”江掌柜拍了拍额头,沮丧道。
“啊!还没谢过您呢…”云河躬身,道。
“谢我?一会还要把你送回去呢,你这小子,脑子真的不太好。”江掌柜讪笑道,推了推云河,示意他走向前去。
云河点了点头,随即迈开步子,然而这边才刚走几步,与那位神秘的斗笠男子还隔着些距离,却已经感受到有一道凛然目光,越空而临,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云河顿时生出了只怕连自己心中所想都被看了一个通透的微妙感觉,浑身一个激灵。
这种感觉对于云河来说真心不算多稀罕的感觉,大抵上位者,或者实力强者,都会用这种目光注视目标他们,单单今日云河对于这种错觉已然经历过了多次,早已习以为常了。
云河鼓足了勇气,慢慢抬起头,定着些许压力,想要以同样平静的目光,对上前方那正审视自己锐利目光。
斗笠男子那双似乎阅遍江湖的眸子,开始近距离打量走来的少年,而云河则用猎奇的眼光报以回望,气氛一阵微妙。
不知道为何,云河觉得对面那一道眼神似乎心存怨念,他的心底也总有些黯然情绪,似乎在自己身上找着什么。
终于,云河从那双眼眸中寻到了聚光点,是自己身背的黑剑,秦叔留给他的遗物,他看出这柄残剑不是凡物,还是别的?
“跟我来…”两人如此对视一会,斗笠男子率先转身而行,对云河轻轻招手。
身后,云河吐出一口气,随即默然跟上。
江掌柜自觉地留在了原地,看着云河渐渐远去的背影,隐隐感觉,这少年跟自己如今服侍的主子很像,不是相貌,说的是气质,似乎都经历过大悲大痛,令他没来由的心中一突,叹了口气。
“少年,你修为进境之快,堪称世间少有!”斗笠男子一边前行,一边轻声说道。
“您…谬赞了,云河愧不敢当。”云河淡然道,他并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强势带走自己,难道就为了和自己谈心?
“你的心境也平复得很快,这点更加难能可贵了。”斗笠男子清点下巴,表示赞赏。
“前辈只怕误会了,我的心只为变强而跳动,因此境界提升的越快,我的心反而越平静!”云河思索片刻,道。
对方似乎不予置评,无声的笑了。
“一个月前的你才固肉境,完全是从零开始,一直到现在,不过一月光景,已经突破了锻骨七层,以我测算,恐怕一般的凝气境都无法奈何你!”斗笠男子说着,摘取了头顶长久遮面的斗笠,只见他眼眸微微闭了闭:“你背上的剑,从何处得来?!”
此时,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孔落在了云河眼中,让他本是平静的心在此刻剧烈地一颤:“秦叔?!不对,怎么可能….”
而他对面的挺拔男子摸了摸自己俊朗的不行的脸孔,看着云河惊诧的神色,半晌都没说一句话,随后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他这才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少年,你认得这张脸吧?这柄剑也是那人的吧?!”
云河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嘴张的老大,木然地听着。
“我知你心中有疑问,你可知道,从瞧见这柄剑起,我的心中也有一个疑问,”斗笠男子指了指自己,道:“说说吧,你与他是何关系?他人又在何处,过得怎么样,快些告诉我,若让我满意,你也许能活命!”
云河眼神呆滞,似乎在追忆过往,良久才缓缓恢复,低声道:“前辈是谁?为何与我的养父这般相似?”
斗笠男子眉间紧锁,继续问道:“养父?秦无双,他当真是你的养父?!”
“是的,过去十三年了,我都与他寄居在铁家,过得有些惨…”云河双目泛红,拳头握紧,指甲嵌进了肉里,淌出殷虹的鲜血。
“过得有些惨?怎么可能,以他的修为,别说在这小小的开阳郡国,即便在三星势力当中,他也是顶尖的好手啊,小子,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斗笠男子情绪变得激动,一把拎起云河的领头,沉声道。
这一刻,本是万籁俱寂的山巅,那份宁静被斗笠男子的情绪所点燃,化为一片炼狱,灼烧了白茫茫的雾色。
“秦无双,他究竟在哪?!”斗笠男子一声狂吼,惊退了满山的飞禽走兽。
“咳咳,秦叔他已经过世了…”云河咳嗽了一声,感觉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小脸涨得红红地,哀声道。
斗笠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松开了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无双堂兄,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什么!”斗笠男子自言自语道:“当年我秦家那场灭顶之灾你都扛了过去,如今却来不及见无忧一面?”
“呼,少年,你说你与他一同生活了十多年,那与他一道的人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很是威武的模样,那他还尚在人间么?”斗笠男子眉眼低垂,似乎很是伤心,但又是强打精神,小心问道。
云河摇了摇头,道:“这位前辈,你问的可是秦若海老前辈?”
斗笠男子眼中流露出来一抹转瞬即逝的宽慰,欣然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位老爷子,他过得可好,想来他老人家修为盖世,定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的…”
“对不住,晚辈并没有见过这位秦老爷子…”云河似乎从对方的言语中感觉到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因此并不想骗对方,从玄老带他回到过去的那场梦里,那真切地体会到了十五年前那一战的残酷。
秦老爷子在那时就已经伤得极重,想来已经过世多时了,不然秦叔又怎会形单影只?若说他不孝,抛下了自己的太爷爷,打死云河他都不信的。
“贼老天,我好恨,我秦无忧恨你!”斗笠男子仰天长啸,抒发着自己的悲恸。
“前辈,你没事吧…”云河感受着地动山摇,一把抱住身边的顽石,不住地劝说道。
“哈哈,我能有什么事?八年探索,我从西风州寻到东雷域,沿途何止亿万里,原本以为上天垂怜,让我见着这柄剑,以为有点希望,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斗笠男子状若疯癫,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嘴角不住地流出鲜血,而天空也给了面子,渐渐下起了绵绵细雨。
“生死有命,秦叔走得安详,前辈不要太难过了…”云河被他所感染,心中的忧伤犹如决堤一般,但他依旧咬着牙,缓缓劝道。
“少年,今后你可唤我一声秦叔,现在能否说说,我堂兄,也就是你的养父,你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斗笠男子一阵失神,无助的盘坐在地,浑然没有一个镇压全场的高人模样。
“这说来就话长了!”云河低着脑袋,道。
“那你就长话短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