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来的那么大刀阔斧,不过也丝毫不留情,前两天气温突然降了下来,雨也不停地下。
今天好不容易放了晴。
箐歌坐在院子里,看戴着老花镜的奶奶一阵一阵地绣围巾,长长的丝线,像是老人对儿孙的爱一样,那么悠长,那么细腻。
看奶奶的手下,三下两个,一朵精致的梅花站在枝头,箐歌赞叹,“奶奶手真巧。”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呢。”老太太绣完最后一朵花,用牙把线咬断,别在线包上,左右看了看,递给孙女,“围上试试,看怎么样。”
粉红色真丝围巾,薄薄一层,紧贴着皮肤,柔软而又漂亮。
这样一个老人一针一线,两个月下来,才完成的一件工艺品,处处都显示着老手艺人的功夫。
针针线线,尽是细致。
“好软,也很暖和。”箐歌摸着从脖子上垂下来的围巾布料,表示很喜欢。
这条围巾她很喜欢,不单单是布料还有颜色,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的亲人,一针一线,花了功夫给她织的围巾。
老太太看箐歌喜欢,摘下老花镜,“你喜欢就好,凉城天寒地冻,小姑娘家的可不能为了美,折腾自己。”
箐歌蹲下,趴在奶奶的膝头,好一会儿才不忍地说道:“奶奶,我要回去了。”
柿子树的枝头,站着一只鸟,它琢了琢树上一颗鲜红的柿子,没一会儿就扑凌凌地飞走了。
那是一只北方的鸟,夏天的时候,从来不见它的影子,而每年入秋不久它就会如期而至。
鸟,总是要飞走的,无论这儿的枝头挂着多少诱人的柿子,而人,也总是要走的。
“奶奶知道。”席老太太顺了顺孙女的头发,“不过奶奶也知道,你会再回来的。”
箐歌咬唇,这个老人,总是给她包容,给她理解,给她无限的信任,她点头,“嗯,我会回来的,回来陪你过年好不好?”
“好。”老太太笑,没有说其他煞风景的话。
林衍回头,一进门就院子里看见祖孙两个人,一坐一蹲,安静美好。
他们来长宁已经五天了,该回去了,只是对着那样一个慈爱有见识,关爱长辈的老人,他有些说不出离别,就让妹妹开口。
虽然于箐歌而言,这有点儿残忍,可她说,跟她说的意义不一样。
毕竟,对这个宅院,对这里的人来说,她永远是主,他始终是客。
老太太人活一辈子,从来都是耳聪目明,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老是林衍,笑着说:“小衍回来了,见到战友了?”
“见到了。”林衍走着说,他有一个因伤病退伍的战友,来了好几天,总算是联系上了,今天见了一面,看他过的很好,他算是放心了。
“嗯。”老太太点头,拍了拍赖在膝上的孙女,“快起来,给你哥倒杯茶出来。”
箐歌站起来,点头,然后往屋里去。
“来,小衍,这儿坐。”老太太拍了拍身边儿的椅子,看林衍坐下,笑得慈爱地说:“一转眼,小衍都那么大了,当初头一次见你,你才六岁,刚上学呢,现在了不得了,都成一名优秀的军人了。”
“奶奶,小衍再大,也是您的孙子。”林衍笑着说,这是他的心里话,箐歌是他的妹妹,她的奶奶就是他的奶奶。
这话说的老太太顺心,她拉过林衍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孩子,奶奶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奶奶您这是哪儿的话。”林衍正色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您。”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缓缓开口,“小衍啊,奶奶知道,多多这些年多亏了你跟你爸妈,不过奶奶今个儿也不想说那些见外的话,我只是希望,多多哪天……哪天若是有了心上人,你跟你妈多替她看看。”
林衍抬眼,以前他来席家,席奶奶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事儿,今天这是?
老太太笑,接着说:“你们来的头一天夜里,多多起床接了个电话,接了一个多小时。”
人老了,睡眠浅,其实那天多多的手机一振动,她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罢了。
感觉到多多看了手机之后,就睡不着了,她就心里有了大概,之后再看多多出去接电话,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她几乎可以确定,她家多多长大了,心里有了特别的人。
她了解她家孙女,自小聪明伶俐,招人喜欢,他们家风开化,从小到大送多多回家的男孩子,她都见了好几个。
可她家多多,到家门口,就冲人家挥挥手,一点儿挽留和扭捏都没有。
而她对给她发信息的人不一样,她犹豫,不确定,最后还是抵挡不住一颗春心萌动的少女之心。
老太太把话说到这儿,林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没瞒着,“多多确实有了喜欢的人,只是那人如何,我还没有见过。”
“是凉城人?”老太太问。
“嗯。”林衍点头,“姓傅,叫傅庭深。”
“傅庭深,傅庭深……”老太太轻念,“名字倒是好名字。”
林衍沉默,没有说话,老太太接着说:“不管是这个人,还是其他人,多多肯定不瞒着你,你多替她看看,她年纪小……没经历过这些。”
老太太一叹,“这女人啊,一沾上感情,就犯糊涂,你看你妹妹平时听精明,万一犯傻了呢?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感情,男女,一错就是错一辈子。无论是结婚,还是没有结婚,仅仅经历,就足够人一生难忘。
她希望,她家受苦的多多能遇到个良人,免受苦难,而如果……她还是希望,林衍或者秀智他们能帮她一点儿。
毕竟,她老婆子能过多久?还能见孙女几面?
林衍理解老太太的心情,点头承诺,“老太太您放心,有我看着呢,箐歌永远是我妹妹,我怎么会让她受别人的委屈?”
他看大的姑娘,那么不容易的一个孩子,有他在,谁也别想给她委屈。
老太太要的就是这话,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她拍了拍林衍的手,余光一扫看向门口,正好看见,门槛缝里,一只黑色的男士皮鞋的头,快速往墙边儿退去。
老太太又看了两眼,心里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