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殿上,萧圣也只是象征性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其实,他有些话,是不能当着这些鲁国官员说的,毕竟,鲁王才刚刚莅任,根基不稳,谁能够真心辅佐鲁王还不可知,更重要,这其中是否有中央朝廷的眼线在,萧圣也无法断定,所以,他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连萧圣斥责绥固也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让这些鲁国本土官员尽量安分一点。
到了晚上,众官员都回府休息了,只剩下鲁王亲甥舅两个人在鲁王宫偏殿,也就可以随意多了。
鲁王命人备了一些酒菜,屋内点了两个火盆,又敕令自己的亲卫去侧室守着,也准备了一些酒肉供他们吃喝,所以,此时偏殿内,只剩下王霆和萧圣两个人。
殿内很静,王霆眯缝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萧圣也不便打扰自己的外甥,以前在洛阳的时候,毕竟亲情大于王权,所以,两个人彼此可以随意一些,但是现在不同,王霆已经就国,他现在可是一国之王,所以,萧圣就不能不考虑这个外甥的尊严了。
萧圣初任鲁国相,也是根基未稳,有些事情,他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尽快摸清鲁国目前的状况,才能对症下药,铲除一些根深蒂固的鲁国本土士人,多用一些亲近鲁王之人,这样,才能渐渐稳固根基。
尤其是登坛盛典,萧圣要为鲁王搞的盛大一点,不仅仅让鲁国人知道谁才是自己的王,而且,要让四周的各郡也知道,虽然老皇帝死了,太子被害了,但是,还有鲁王在外,支持鲁王,是他们不二的选择。
想了许久,萧圣收了收心思,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酒到杯中,这才幽幽一笑:“殿下,再想什么呢?”
王霆的思绪被萧圣拉了回来,他幽幽一笑,道:“鲁国地理位置不佳,乃四战之地,我倒觉得,我们不能做笼中之鸟,必须想办法向外扩张才是上策。”
“呵呵,您是不是忘了,徐州牧可是姜泰的父亲在担任,如果能够拉拢他加入殿下的阵营,那么,咱们的领地可就不仅仅是鲁国一线了,我们还可以收复汶阳,向济北国进兵,济北王此时身在并州,无暇顾及封地,正是好时候啊。”
说到这,萧圣举起酒杯,向鲁王敬一杯酒,轻抿一口才继续道:“我们若能夺下济北国,便可向青,冀,豫用兵,只要占住SD之地,何愁不能重回洛阳呢?”
“舅舅说的,本殿都知道,可是……姜泰年轻气盛,我当初用他,也只是出于权宜之计,可若真的要谋求天下,重新夺回洛阳,我担心……他能力不足啊!”王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即便王霆年仅十七岁,但是他的心态,却很老诚,就连萧圣,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外甥,此时王霆提出,担忧姜泰的能力,萧圣不禁慨叹,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姜泰的能力呢?
只可惜,他们还需要用姜泰来拉拢徐州牧姜桓,所以,眼下姜泰还不能动。
萧圣慢慢放下手里的酒杯,做一个无奈的手势:“他日SD之地稳固,再下掉姜泰军权,选一大将统领四方,征讨洛阳,也不迟,殿下千万别急于一时,稳住姜泰,就是稳住徐州,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尾大不掉,我又何尝不知呢?我只是担心,姜泰根基稳固了,我们以后很难下掉他的兵权。”
“若他真是可用之人,用他也无妨,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形势如此纷乱,咱们千万不能操之过急。”萧圣再次舀出一勺酒,倒进杯里,又起身为王霆舀酒,轻声劝慰道:“胜败总在一念之间,殿下万不可急功近利,您要知道,如今太子身死,华妃垂帘听政已成事实,朱永昌,申屠嘉那帮混蛋霸占了朝堂,他们虽然有谋逆之罪,可我们没有实际的证据,若是真的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我们未必有胜算,只有屯聚实力,兵强马壮之后,才可以和他们一拼,懂了吗?”
听到萧圣的话,王霆略感无奈的摇摇头:“我连自己的母妃都救不了,还如何立于天地间呢?”
“殿下,您不仅仅有母妃,可还有一个妹妹,雪莹公主呢,照顾好妹妹,也是你应尽的义务啊。”
提到雪莹公主,王霆不由身子一震,照顾好她,确实,自己应该好好照顾她,为了她,自己也要坚强下去,不复国,不除恶,此生永不婚嫁!王霆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
这一夜,对于别部营的将士而言,是一个难熬的夜,寒风凛冽,他们却暗暗埋伏在跑马军四周,大家都不知道,姜泰为什么不迎面一战,而是把军队散落出去,这一夜不能点燃篝火,只能裹着厚厚的棉毯,缩着身子,勉强渡过。
而在邹县城内,早已赶到邹县的紫冉将令牌拿出,才得到守城将士的放行,巨大的吊桥落下,紫冉带着身后百余骑匆匆驰入了邹县县城。
县内,早已得到消息的邹县县令匆匆迎着紫冉入城的方向赶去,大约在行到一半的时候,与紫冉的军队相遇,两人一见面,邹县县令不禁邹起了眉头。
紫冉年纪不大,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由这么一个半大小子出任传令官,邹县县令惊愕的同时,开始怀疑姜泰用兵的能力了,只是,鲁国尉的亲笔书信,鲁王的随身令牌都在紫冉身上,他不敢怠慢,慌忙施一礼:“在下邹县县令,杜涛,特来相迎,天色已晚,还请特使前往县衙详谈。”
紫冉见邹县县令对自己如此客气,他咯咯的笑了两声,而后道:“不要喊我特使,我只是一个送信的,你且看看我家将军给你的信便可。”
紫冉从怀里拿出姜泰的亲笔信交给杜涛,杜涛命人取过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了看,信中先是安抚杜涛的话,让他安心守城,自己的军队已经驻扎在邹县边境,明日会发起总攻,看到这,杜涛眼前一亮,不由叫了一声好。
他期待已久的援军,终于到了,他又向下看,姜泰明言,明日一战,若有跑马军残部路过县城,可出城阻击,俘获敌军,万不可远追等语。
看了姜泰的信,杜涛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姜泰太高看自己了,邹县县城仅有守军不足两千人,自守都难,怎么可能会去追击匪军。
但是杜涛不能把自己心里的大实话告诉紫冉,只能老练的嘿嘿笑了两声:“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紫冉。”紫冉毫不隐讳。
杜涛呵呵笑了几声,又道:“既然是姜国尉的人,请县衙休息吧,我会让人给您准备点酒食,您先对付一口,明日我们一同上城,看看跑马军如何被打跑,如何?”
这句话带着几分轻蔑,紫冉能够听出,杜涛对姜泰并不信任,他这话,也是想提醒紫冉,姜泰有能力击溃跑马军吗?毕竟已数千之众对阵两万敌军,胜算又能有多大呢?
紫冉也不推辞,揉了揉肚子,苦笑道:“我那个大哥太抠门,临走也不给我准备点吃的,此时听了杜县令说酒食,我还真饿了,不如,咱们去县衙吧?”
“好……好好。”杜涛没想到紫冉会说这话,犹豫着笑了笑,转身吩咐道:“快,转道去县衙。”
早已闻讯赶来县衙的长史H县尉纷纷恭候在县衙大堂,直到县令和紫冉一同赶来,二人才纷纷上去见礼,彼此说说笑笑,倒也不显得拘束。
紫冉穿着的,是姜泰不久前为他做的棉袍,棉袍是蜀锦,做的又非常合身,显得紫冉隐隐透着股富贵气,由于他衣着得体,谈笑自如,反倒显不出他的稚嫩劲,与大家简单的聊了聊,县尉便一脸急迫的问道:“我早就听说姜国尉继任鲁国尉,是鲁王亲自保荐的,只是不知道,姜国尉这次带来了多少兵马?可否和跑马军一战呢?”
“呵呵,实不相瞒,我军有骑兵,弓兵,步兵共七千余人,我大哥手下健将也多达十余人,对付区区匪寇,不成问题。”紫冉笑了笑,又摸了摸肚子,反问道:“不是说有酒肉吗?还不快送来,我肚子饿了。”
杜涛早已经从姜泰的书信里知道别部营的兵力了,所以,听到七千人,他并不惊讶,反倒是县尉长孙宏,长史胡武蝥都惊讶的望着紫冉,不可置信的问道:“跑马军虽然退去了大半,可据我们所知,跑马军的贺氏三兄弟还拥兵近两万人,已七千人破敌,是不是少了点?”
见二人说的这么直白,杜涛赶紧呵斥道:“赶紧准备酒食去,在这里瞎问什么?”
胡武蝥见杜涛不高兴了,只能哀叹一声,走了。
可是县尉长孙宏还是有些担忧,只得拱手道:“别的先不说,即便七千人都是精锐,已寡敌众,恐怕也会损失惨重,我觉得,姜国尉是不是有些着急了,不妨等待鲁县的援军到了,一举吞灭敌军,岂不更稳妥?”
“呵呵,我哥哥早就定下奇谋了,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就好了。”紫冉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一眼杜涛,又道:“记得我哥哥信上的嘱托,千万别轻易追击敌军,要是吃了埋伏,我可帮不了你。”
“一定,一定,我们谨守城门,出都不出去。”杜涛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