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王小玉表现之好，超出我的预期。我甚至开始担忧，以后在爸妈面前，以什么理由开掉她。

　　好归好，这妮子在钱上太计较，每天的一千睡前必须付清，其余花费也得当天报销。好在所有花费，包括意外支出，都在预算之内：茶叶，玩具，爸爸的手表，妈妈的耳环，马丁的妮维雅。

　　有一项支出却叫我始料不及，那就是麻将。我警告了王小玉，她不当回事，还是三千两千地输。输再多，我也不可能让她自个掏，结果我的钱就通过她的手，在麻将桌上流到大姐二姐那儿了。

　　我们的回程票是7号，每晚这个输法，怎么受得了。说句难听话，大姐，二姐，孙建国，把我当成了小金库；王小玉，崽卖爷田不心疼，合着他们造。

　　我决定在外面吃饭，逃掉今晚的麻将。

　　我对王小玉说：“妈妈做饭太辛苦，让她歇一顿，晚上不回家吃了。”

　　她说：“就算咱们不在家吃，她不还得做嘛，你爸不吃呀？”

　　我说：“你猪脑壳！她是得做，但不用做那么多，七大盘八大碗，顿顿像招待贵宾似的。”

　　我寻思，得把不回家的信息传递给大姐二姐，早早让他们断了念想。

　　我指着步行街尽头的M记大招牌说：“吃麦当劳吧，叫上朋朋和媛媛。”

　　小城的麦当劳开张没多久，是新生事物，也是高端消费，小孩吃上一顿，能在学校显摆几天。这是大姐说的。

　　王小玉嗤之以鼻：“垃圾食品！吃什么不比吃那个好。你这属于毒害青少年。”

　　这大帽子扣得！我存心跟她较个劲：“我问你，牛肉是垃圾吗，生菜是垃圾吗，面包是垃圾吗？这几样都是好东西，怎么合在一起就成了垃圾！？”

　　她不吭声。

　　“老外顿顿吃它，营养过剩，才说它是垃圾食品；我们偶尔尝一下，根本没到那个地步，怎么就鹦鹉学舌人云亦云、跟在人家后面说垃圾呢？”

　　“那可乐呢？”

　　“不想喝可乐，可以换成橙汁嘛。”

　　她彻底熄火。

　　其实，我才是鹦鹉学舌，人云亦云。我这一套说辞是从叶丽那儿领教来的。叶丽虽然是汉语言文学硕士，可是喜欢吃西餐，对麦、肯之流钟爱有加。有个高学历的女朋友就这点好，可以把她驳斥你的话原封不动送给别人。之前，我已经就“垃圾食品”问题教育过程旭东，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见王小玉脸色难看，我说：“要不这样，等小孩过来，让他们自己挑，他们说吃就吃，说不吃就不吃。”

　　我给妈妈、大姐、二姐分别打了电话，说晚上请朋朋媛媛吃麦当劳。然后叫上的士去接两个熊孩子。王小玉原地待命。

　　我把孩子接过来，当王小玉的面问他们：“朋朋，媛媛，告诉舅舅舅妈，你们想吃烧饼胡辣汤，还是想吃麦当劳？”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麦当劳！”

　　我说：“麦当娜？”

　　媛媛说：“不是麦当娜，是麦当劳。”

　　朋朋说：“麦当娜太辣了，朋朋不吃，朋朋吃麦当劳。”

　　童言无忌，把王小玉也逗笑了。

　　一瞬间，我想到马丁家的男孩――也就朋朋这么大。改天请他吃一顿吧。

　　结果吃到一半，大姐的电话来了，好一通说；接着，二姐的电话来了，又一通说；最后，孙建国的电话来了，还是一通说。主旨就是三缺一，让我们快快回去。

　　王小玉说：“我回去吧，总让人等也不好。”

　　我说：“去吧去吧，你就是贪玩。”叮嘱她两条，“一，适当和和牌，少输一点，打平更好；二，少说话，别露馅。”

　　王小玉刚走，程旭东电话来了。麦当劳里太吵，听不清他说什么。

　　我对朋朋媛媛说：“你俩坐这儿别动，舅舅出去接个电话。记住，谁敢惹你们，你们就大喊大叫，躺地上打滚。知道吗？”

　　媛媛说：“躺地上打滚干嘛？”

　　我说：“把坏人吓走呀。”

　　朋朋说：“舅舅，你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躺地上打滚了。”

　　我赏了他一栗凿，小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