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万两银子把贾府库存收罗得十室九空,贾政又被革了职,总算还留下几个庄子,靠收租也能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只是,府里奴才太多,日常花销太大,实在无法周转。
贾母把自己的体己拿了两箱子,让鸳鸯交给贾琏当了六千两银子,维持府里的日常开销。
探春有心打发些奴才出去,就和王夫人商量,却被她驳了回去。
她还寄希望在元春身上,贤德皇妃若是能生下皇子,再被册封皇后,贾政就有再度出仕的机会,宝玉和兰哥儿秋闱若能双双中举,更是给贤德皇妃长脸的事情,她让探春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先撑过这阵子再说。
没料到翌日一早,宫里就传出消息,说是贤德皇妃薨了。
府里的主子们急忙进宫守制,王熙凤病重,倒正好免了那些繁文缛节。
来旺家的背着琏二爷偷偷传话给她,张老爷竟然就躲在青儿姑娘家中,她在心里盘算着,巧姐儿将来是要嫁入刘家的,留下张老爷终究是祸根,就算不会对她和贾府怎么样,恐怕早晚会对巧姐儿不利。
槐儿早已经吓破了胆子,自然是指望不住的,这次是她亲自拟定计划,让来旺带两个家奴以官府的名义传唤他,说是有人举报,张老爷和一件盗窃案有关。
只要把他骗出青儿家,半路上找个地方做了,扔下悬崖喂狼,保管让他尸骨无存。
来旺带着两个青儿不认识的家奴,让他们把张老爷偏出王家,带上马车。
“官爷,我没有作奸犯科。凭啥子抓我?”张老爷抓着王家门柱子不松手。
“有人亲眼看着小偷儿上了你的马车,我们府尹大人按例传讯你,是不是盗贼一伙儿的你和府尹大人说去。”两个奴才强行掰开他的手。把他拽上车去。
王狗儿一听是金陵府贾大人传讯,自然是帮着贾大人说话。也跟着劝张老爷到:“府尹大人明镜高悬,定然不会冤枉你的,你去一趟说清楚了自然就放了你。”
他对张老爷赖在自己家里很不满意,巴不得他被关进牢里再别出来。
真不晓得青儿那丫头怎么想的,白养着一个吃货,每顿饭还喜欢喝两盅,把马车租出去给佃户用赚的铜钱,还不够他喝酒的。
青儿从伟祺家回来。听说张老爷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先还以为是北静王审理守备儿子和张金哥被逼身亡的案子,也没在意,哪知道,第三天在店里买菜时,就听到有人议论,说是贤德皇妃刚死,荣国府就被抄了,这回连甄家也连累了,说是他家去年被抄的时候。把部分财产运进京城,藏匿在贾府里,这次一并搜了出来。
百姓们交头接耳的议论。据说琏二/奶奶手上好几条人命呢,皇上先是看在贾妃娘娘的份儿上,没有懂他,如今,娘娘薨了,贾府的主子们还在宫里为贤德皇妃守制呢,唯有琏二/奶奶因病在家休养,正好被金陵府收监。
王熙凤虽然可恶,毕竟对自己家有恩。就算她该伏法,却不应该殃及巧姐儿。
青儿如飞的跑到荣国府。果然,家里早乱得一团糟。被抄的是琏二爷家,不说金银细软,连日常穿戴都抄检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屋子里,平儿抱着巧姐儿坐在炕沿上哭得死去活来。
因为家里没有正经主子,王夫人临进宫时托付薛姨妈帮着看家,她就住在潇湘馆里,说是黛玉身体不好,顺便照顾她,以免贾母挂心。
王熙凤毕竟是薛姨妈的亲侄女儿,蓬头散发的被人带走,她正没有主意呢,见到青儿,急忙拉住手儿道:“青儿姑娘,都说恒郡王对你格外关照,烦你走一遭,去央求小王爷,先把凤哥儿保出来,她病得不轻,经不起折腾,看能不能回到家中边养病边候审。”
青儿先安慰了巧姐儿,然后问薛姨妈到:“怎么突然就出这么大的事情了呢?”
“说是凤哥儿为了三千两银子贿赂,不惜毁人婚姻,逼死张金哥和守备儿子,前天又派人追到乡下,谋杀张金哥的亲爹灭口......”
“你说什么?张老爷被人杀了吗?”青儿大吃一惊,凤姐儿真特么的丧心病狂,张老爷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地主,沦为孤苦伶仃的车夫,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仇没报自己就惨遭毒手。
”我也是听抄家的大人简单说了几句,已经让人跟着去打听了,估计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兴儿打探消息回来,对薛姨妈和林姑娘几个禀报道:“我去求见贾雨村,谁知道那个王八蛋翻脸不认人,说是琏二/奶奶不作不死,本来北静王不想再追究荣国府的事情,可是,我们二/奶奶竟然还要赶尽杀绝,好在张老爷命不该绝,来旺让人把他捆着准备扔下悬崖,被一个胖大和尚所救,他就去金陵府告了一状,兹事体大,贾雨村说他也不敢包庇我们二/奶奶。”
平儿和丰儿一直在劝巧姐儿,说已经派人去看她娘了,她娘不会有事儿的,眼巴巴等到兴儿回家,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王熙凤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怜巧姐儿小小年纪就要经受生离死别的折磨,父母的过错真不该累及孩子受苦。
看巧姐儿哭得几乎背过气儿去,青儿只好违心的出主意道:“巧儿妹妹,恒郡王不是给了你一个狼头金饰吗?我陪你去见恒郡王,请求他宽恕姑奶奶。”
两个孩子乘坐马车来到北静王府,直接从恒园的街门进入,兴儿在门外车上等候。
锦尧正在书房里看卷宗,听说青儿姑娘来了,下意识地起身,紧接着又蹙眉坐了回去,淡淡的吩咐道:“让她在小正房等候,本王没工夫见她。”
那人愣怔了一下,这吩咐可有些奇了,既然没工夫见客,为何又要让人在小正房等候呢?
也不敢多问,去门厅把人放进来,让她们在小正房等着。
巧姐儿这会儿满心都是希望,也不哭了,把那枚狼头徽章握在手心里,不是摊开来看一眼。
“青儿姐姐,我娘被官府抓走的时候,让我没处儿去了就上你家去寄住,可是,那次我和三叔去你家,把你家晒的豇豆都弄撒了,姥姥若是生气,不愿收留我怎么办?”
其实,巧姐儿心里想问的是,现在他家已经一无所有,不知道刘姥姥会不会嫌弃她。
青儿心里一阵发酸,这孩子,才不过一天功夫,就变得越发敏感和胆怯起来,缩在自己身边,一手拿着那枚金饰,一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受惊的小鹿一样,眸子满是惶惑不安。
“巧儿妹妹放心好了,我们家都指着我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有哥哥维护你,没人敢怠慢你的。”青儿暗自思忖,巧姐儿知道她娘把她许给扳儿的事情吗?
因为那件事情只是凤姐儿的口头意向,女方下定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刘姥姥几个长辈当然是求之不得,那晚还专门商量过,要请个媒人上门过礼,把这事走明路,哪知道凤姐儿不愿那么做,说是姐儿还小,此时没有经过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同意,只要刘姥姥记在心里就是了,横竖巧姐儿是托付给她这干姥姥了。
青儿不说板儿还好,提到板儿,巧姐儿又开始伤心起来,瘪嘴儿道:“板儿哥哥都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了,他一定是也嫌弃巧儿了,呜呜......”
“没有的事情,我哥又不像我,算是府里的丫头,他怎么好经常出入府上呢?他每天都在向我打听你呢,说是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好去荣国府向你娘求亲。”
她这话确实不假,板儿听说王熙凤有意把巧姐儿许配给他,激动得几夜睡不着觉,因没有借口去贾府,他反倒不好意思上门去看巧姐儿,这也是自卑心理作怪,怕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被人笑话了,若惹得巧姐儿和琏二/奶奶看扁了,再收回那话儿可就弄巧成拙了。
男子汉喜欢一个人,就要给她幸福,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所以,板儿是化自卑为动力,越发勤奋读书,想要早日考取功名,让自己配得上巧姐儿。
恒郡王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日理万机那是很正常的,青儿不疑有他,安心的和巧姐儿说些闲话,等他传唤,看看日头偏西了,锦尧还没传话来见她们,青儿不安的问道:“这位女大人,恒郡王每天都这么忙吧?他今天,可有功夫见我们?”
服侍她们的不过是王府的下等奴婢,被尊称为女大人,觉得有趣儿,强忍着笑,和气的对青儿解释道:“没有预先递拜帖,小王爷是不安排见面的,随便上门求见的,若是不见都是让我们打发走的,想来你们是有头脸的大家小姐,这才让等着呢。”
正说着,几个丫鬟婆子川流不息的端上碗筷菜肴来,有条不紊的铺摆好了,却是一桌便宴,菜肴满丰盛的,也不知道恒郡王平日里是不是就是这么奢侈。
典膳大人来传话到:“请二位姑娘用完膳打道回府,小王爷今日无暇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