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深了,现实却是残酷的。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看了眼闹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头疼的让人有些受不了,想要下床倒杯水喝,却发现一只脚刚踏上有些冰凉的地板,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床边,浑身酸软无力。五脏六腑有着被灼烧一般的疼痛。
拿起床边的手机,播下言峻的电话,似乎通了,可是瞬间又被挂断了,夏欣不禁无奈的冷笑,不得已,播下了阮廷坚的号码。
“有什么事吗?”
“我生病了,你快来接我,我受不了了,难受。”
“你别急,告诉我地址。”阮廷坚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
夏欣报好地址,电话那段有了个明显的停顿,然后她听到熟悉的温柔的嗓音:“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挂上电话,夏欣苦涩的笑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安心的躺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带走些身体上的灼热,说不上的清爽舒服,然后慢慢睡去,她知道,会有一个人,来救她。
阮廷坚赶来的时候,却发现夏宅的大门紧闭,打电话给夏欣,也没有人接,夏宅地处郊外,这片地,在很久之前已经荒废了,看着四下无人,他直接拣起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砸开后院的那块挡风玻璃,然后也不顾一地的碎玻璃,直接走进去。找到夏欣的时候,她已经晕倒在床边不知多久了,阮廷坚赶紧抱起她,她的皮肤传来异常的滚烫的温度,他打开衣柜,却发现一大半是男式的服装,而且,是他很熟悉款式,也不顾什么,直接拿了件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就往外走。
她的眉间紧皱,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停有冷汗顺着她脸部轮廓滑下,沾湿了他的衬衫。将她小心的放在副驾驶座位上,打开引擎,也不顾什么,直接将油门踩到最底下,冲到医院。
夏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唇似乎也没有什么血色,似乎随时会消失一般,阮廷坚的心里突然有种恐惧,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如波涛版席卷他的心,他甚至有点不能呼吸。
他抱着她,直接跑着穿过医院大厅,也不顾护士小姐的极力阻止,将他抱到阮成建的面前,温柔的嗓音带着不可拒绝的命令般:“你快救救她。”
阮成建看着自家侄子焦急的面容,额头上绵薄的汗和他怀里的女孩,心里偷偷暗喜了一下,然后连忙叫护士将她送到急诊室内,未来的侄媳妇,可不能耽搁啊。
自从门关了后,阮廷坚就一直在急诊室门外不停地走来走去,他看不到她的情况,心里总是不能平静,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根发芽了,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还要彻底。
时间宛如过得相当漫长,他不知看了多少次手表,紧闭的急诊室的门才打开,护士推着夏欣出了门,然后带她去病房。
“她怎么样了?”阮廷坚看着夏欣,迫不及待的问。
阮成建有些鄙视的看着他,慢慢开口:“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重大的病,才会让你如此焦急,让我也不敢掉以轻心,结果只是感冒发烧了,打几瓶点滴,休息休息就好了。”
阮廷坚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听到一阵挪揄的笑:“这是哪家的小姑娘,让你这么上心啊~”
阮廷坚听后,脸难得的红了,低声说:“只是同事而已。”
说完,也不再理他,径直去了夏欣的病房。徒留阮成建一人在原地唏嘘不已,这侄子,真是越长大,越不懂得长幼有序的规矩了。
摇了摇头,慢慢踱步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一口气拨了很长的一连串的数字,露出诡异的让人有些惶恐的笑:“您老恐怕不就就要抱外孙了。”
然后,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阵更加惊悚的老当益壮的大笑。
时间缓缓流逝,宛如静止一般,阮廷坚一直静静的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他依稀记得,上次她因车祸住院的时候,言峻也是这样的守护着她,而他却只能在门口默默的关心,那时候的他就想,如果有一天,他也可以那样光明正大的守护着她该有多好。
她的眉头似乎还紧皱着,但是不再流汗,面色也好了很多,苍白的脸颊慢慢恢复了血色,阮廷坚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额头,却在即将要碰到她额头的瞬间又停住了,想了想,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睡觉有些不安分,像随时都会踢掉被子似的,他刚出去了打了开水的时间,她的被子就又侧在了一旁,他好笑走到床边帮她掖好被子,不知不觉中,目光停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虽还有些苍白,但是蕴着诱惑的光泽,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移动,他慢慢的俯下身子,夏欣的眼睛还是紧闭着,毫无反应,他温热的呼吸与她的紧紧纠缠,他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他的唇,就已经印在了她的唇上,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柔软,他贪恋的不舍离开,他睁开眼,突然看到夏欣的睫毛有些轻微的颤抖,他像触电般迅速逃离,有些心虚的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她,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心“砰砰”漏跳了两拍。
他还未回过神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看,是言峻,他看向床边,夏欣躺在床上还未醒,他沉思了一会儿,走出门外,接起电话。
“你知道夏欣在哪儿么?”
“不知道。”
言峻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我知道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她到底在哪?”
阮廷坚冷冷回道:“如果你懂得关心她,你现在就不会找不到她,我没有把她藏起来,我会把我的手机给她,你可以打电话给她,至于她愿不愿意接,就不是我可以左右的,我还有事,先挂了,至于工作的事情,我要请假。”
“我不批准!”他的语气强硬中带着焦急。
“不要忘了,你欠我半年的假。”说完也不等言峻回话,就挂断了。
阮廷坚回到房间的时候,夏欣已经醒了,背靠在床边,看见他进来,对他笑了笑,只是这个笑,虚弱的让人有些怜惜。
“你醒了,感觉好一点了么?”
“恩,谢谢你,这次麻烦你了。”
阮廷坚微微的摇了摇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这点事,没什么。”
夏欣也不继续说话了,静谧了片刻之后,阮廷坚还是开口了:“刚刚言峻打电话过来了!”
他看到夏欣的脸色明显僵住,顿了一会儿,说:“你没有告诉他我在哪儿吧?”
“没有。”
“那就好,我暂时,不想见他,你可以帮我吗?你要知道他。他随时都会找到我,我。我。”
”恩,我会帮你的。”
“谢谢!”夏欣对他感谢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树叶有些黄了,零散的飘落,到处充斥的秋天萧条的气息。
阮廷坚以为夏欣不愿说话了,刚准备走,身后传来一句,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和言峻,曾经是情侣。”她的声音淡淡的有些悠长,听着虚幻的不真实。
“其实,我们一直很好的,只是因为那件事,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我爸爸叫夏德海,原有的夏氏企业总裁,言峻是他好朋友的孩子,言家破产,我父亲看着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家收养,当初,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害的言峻爸爸破产心脏病突发而死的人,就是我父亲,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不住这个打击,自杀了,父亲是因为歉疚,才会将他收养,这件事,父亲一直瞒着所有的人,包括我和我的哥哥,可是,言峻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想想也是,本来就没有可以包住火的纸,从那以后,言峻变得越发的努力,进入父亲的公司,父亲没有戒心,本也想将我嫁给他,让他和我哥共同管理公司,可是父亲没有想到,我还未嫁,公司便出现了问题。”
“流动资金周转不灵,财务部的部长卷款携逃,新案子停滞不前,公司一下子进入冷冻,同时又有人举报父亲金融犯罪,暗地操控金融市场,然后被带进了警局审查,那时候的我多天真啊,哭着求言峻想办法救出我爸,他的确也办到了,只不过在我父亲出来的那天,公司已经濒临破产了,父亲受不住打击,从天台跳了下来,我就站在楼下,开心的准备迎接他出狱,却看见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血到处都是,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
她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阮廷坚坐到她的身旁,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有轻微的发抖,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如果你觉得难受,就不用说了。”
夏欣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接着说:“我哥被迫扛起公司,可是他根本不懂,他喜欢弹钢琴,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有天分,他弹得曲子,是我永远铭记的旋律,可是他不得不,他拼了命的学习管理公司,一天睡不到几个小时,我劝他,不要这么拼命,可以让言峻去做,可是他说言峻毕竟还未和我结婚,董事会里大都不服他,他必须要保住父亲的基业,这样,等我结婚了,他可以送我这个妹妹最好的礼物,可是,他未等到那一天,就因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哽咽,阮廷坚感觉肩膀上有泪滴落,他静静的坐着,等着她的倾诉。
“父亲死了,哥哥死了,我不得不顶上位置,可是我比哥哥还不如,那时候我是被宠坏的公主,什么也不懂,言峻便帮我,你知道,他的商业才能很少有人能比的过,我是那样的信任他,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结果,他骗了我,公司里所有的资产都被套牢,彻底破产,我在被传讯的前一天,因为不小心偷听了他的电话,知道了真相,我问他为什么,他却只咬牙切齿的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多可笑,他说了那么多年的爱我,却抵不上,那虚无缥缈的报仇。”
“我在那一夜,跳海自杀,我觉得,我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我沉入海底,海水包围我的那瞬间,觉得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可是,我最后还是被他救了起来,我不知他动用了什么关系,将我送到国外,我就这样,在国外生活了五年,你永远不懂,那五年,我每天都做同样的噩梦,父亲跳楼,哥哥车祸,还有我的自杀,那样的晦暗,我却如何也摆脱不了。”
说完,她的嘴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她忍了好久,久的以为都快忘记,如今却对着他如此从容的说出来,心里的压抑不再,只剩下轻松。
她呼出一口气,听到头顶传来悠悠却又坚定的声音:“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
言峻无力的躺在夏欣房间的床上,面容疲倦,他已经很就没有睡觉了,他紧紧抱着她曾经睡过的棉被,努力去嗅她独有的香味,可是她的味道早已淡去,他如同抱着最后一块救命的扶板,不肯松手,他动员了所有的势力,可是却总也找不到她,他终于知道,若是一个人存心躲着你,即使你找遍天涯海角,也寻不见她的半点踪迹。
阮廷坚也不见了,他知道是他帮她,不然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们是在一起的,嫉妒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疼痛难忍,他对她有种欲罢不能的控制欲,任谁也不能从他的身边将她夺走,她曾今说恨他,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他活着的理由,只有让她恨自己,她才不会绝情的远离自己的身边,她要报仇,就必须呆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视线内,可是他没有想到,如果哪一天她不想报仇了,她累了,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电话突然响起,是他派出的私人侦探,他内心希望的火苗,又瞬间被点燃。
“对不起,言先生,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关于夏小姐和阮先生的任何消息,出入境也没有他们的记录,我们已经尽力了,还要不要继续找。”
“一定要找到他们,否则,你们的事务所别想继续开下去!”
他的心一下子又掉入了绝望的悬崖,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从希望的天堂掉到绝望的地狱,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颓废的关上手机,再一次拨打阮廷坚的号码,他知道她在那端,冷眼旁观着他的焦急,可是她不接,任由手机没完没了的响。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他站在楼梯上,抱着早安,他原本想将早安带过去和她做伴,在他即将按下键的那瞬间,早安似乎有什么感应似的,欢快的乱动,不小心撞了他的手,手机从楼梯摔下,四分五裂,用座机拨打的时候,她正在通话中,他一次次的试,最后却关机了,他想去找她,公司的财务却恰巧出了问题,他不得不先去解决,等到事情处理完了,她就消失了,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