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刚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门的那边传来一阵尖锐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低低的惊呼,言梓修的心里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拿了苏馨颜放好的钥匙,转动门锁,冲了进去……
他急急忙忙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叶子君一个人正坐在地上,离她不远处都是透明的碎玻璃的残渣,还有未干的水渍,她正一个一个的捡着碎渣,手上还有着缓缓滴落的血滴……
言梓修皱眉,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活动,叶子君不明所以扫了她一眼,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横抱着躺在床上,他的面色凌冽,仿佛正生着气,叶子君的大脑一片空白,长时间的抑郁,已经让她的身体虚弱了很多,很多时候,她的大脑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言梓修将她抱上床,她又要下来,言梓修阻止她,她却挣扎着,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那一片片的残渣捡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她的大脑就是这样指示,她无法抗拒,仿佛只有这样,她心底的压抑难受才会缓解一般……
“叶子君!够了!”
在第五次阻止叶子君失败后,言梓修终于忍受不住,他一字一句的顿着,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是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这样的他,让他失望,却也更加的让他心疼……
叶子君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言梓修以为她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却发现她的眼神始终呆滞,没有任何的光彩……
“你真的要一直这样吗?”言梓修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叶子君却还是呆滞在那里,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哥哥出事了,可是你这样你哥就会回来了吗!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傻!你这样,怎么去调查你哥哥出事的真相!”
在听到他的话后,叶子君原本呆滞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明,她的声音清冷的没有任何的温度。
“你在说什么?”
言梓修直直的望着她,她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解,他微微叹了口气:“我托人调查过了,你哥哥的死,也许是个阴谋……”
“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叶子君的胸口忽然强烈的波动起伏,她睁大眼睛,看着言梓修。
“你哥哥出事的车子的刹车很明显被人动了手脚……”
“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我想要告诉你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振作起来,调查真相,这样,至少,还可以给你哥哥一个交代……”
刺眼的阳光,在她的面前倾泻而下,她微微闭上眼睛,右手遮在眼前,适应着许久不见的光亮,她的面色沉寂,冷冽,即使在眼光下,也散发着寒冷的温度……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就停止转动……
叶子君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她的手中紧紧的捏着一份文件袋,有些事,有人,总该有个了断。
她进公司的时候,正巧遇到黄秘书,黄秘书恭敬了鞠了个躬,也没有多问什么,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就只是领着她上了楼,然后就离开了。
叶子君静静的站在门外,她的手,一直紧紧的捏着文件袋,不久前才修剪的指甲,在文件袋上印下深深的刻痕,不可磨灭……
她刚想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有关上,似乎是特地为她留门的一般,她轻轻的推开,刚露出一个缝隙,她就清楚的听见了顾彦峻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个她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的声音,却在听到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将她心底所有的防备冲击的一干二净……
“叶氏的股份收购的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清凉如水,清晰的不带任何的犹豫,可是叶子君的脚步却顿住了。
“这一次叶牧之失踪,叶氏内部大乱,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握住叶氏的主导权才好……”
他说着说着,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即使叶子君没有看见他的脸,也知道此时,他的眉头应该是微微皱着的,这是他习惯性的行为,即使分开了这么久,可是这些记忆,却像是刻在她的脑海里,她想忘,也忘不了……
“叶子君?”她听到他的手指轻轻的拍打桌面的“扣扣”的声音,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忽然,拍打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说的那样风淡云轻,却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叶子君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即使这已经成为现实,可是她却还是有些难过……
“叶牧之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遗留下什么证据?”
叶子君的大脑宛如在一瞬间被惊雷劈到一般,呼吸瞬间停滞,她握着文件袋的手,松了又握紧,握紧又放松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的飞快跳跃的心,慢慢的恢复,可是她的身体,还是禁不住的发抖……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的额头布满了冷汗,慢慢聚积,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划过她的嘴角,有些许的透过她的嘴唇,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全是苦涩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顾彦峻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只是自顾自的打电话,他似乎也有些懊恼,却不知道在懊恼些什么:“这件事,就先做到这儿吧,你记得要继续盯着,有任何的情况都要告诉我……还有……”
顾彦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有一阵冷风从门外那样径直的吹了过来,他转过椅背,扫向门外,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微微敞开,他疑惑的起身走了过去,门外没有人,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他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将门关紧,又继续讲电话……
叶子君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着头发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的眼神怔怔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好像在思考着一个永远也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不远处,言梓修坐在车内,透过昏暗的车窗,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面无表情,却还带着一丝的挣扎,仿佛在做着难以确定的决定。
良久之后,叶子君才缓缓的起身,手中的文件袋,已经褶皱不堪,她走着走着,随手将它扔进了垃圾箱,言梓修的眉,在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却又很快的恢复过来,迅速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天似乎又变热了很多,叶子君躺在场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燥热,开了空调,又觉得有些闷,所幸起身开了窗户,徐徐的微风,夹杂着些许的冷意,吹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发丝挽起,在风中飘扬,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叶子君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窗外丝毫不变的夜色,闪烁的霓虹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眼,与淡暗的星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手里拿着一顶帽子,还是那次和顾彦峻在英国的时候买的,已经很久没带了,压在箱底,已经有稍微的变形,可是上面的字还是清晰可见,她恍然想起那次摩天轮上的吻,又恍然想起今天顾彦峻的话,她的心,仿佛坠进了冰窖,慢慢的变冷,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任何的温度……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特定的地方,有些人,在悄然无息的改变……
叶子君回到叶氏的时候,叶氏内部已经大乱,大部分的股份都被莫名收购,股东们惶恐的纷纷将手中的股份低价抛售,她即使再不懂,也知道叶氏这一次是无力回天了,其实,叶氏很早就不行了,如果没有叶牧之的坚持和顾家的帮忙,叶氏也许早就在时光的缝隙中消失了……
这一次,叶牧之消失,顾彦峻从中收购,任谁都没有办法了,可是她看着慌乱的大楼,却莫名的笑了出来……
她走进叶牧之的办公室,在叶牧之出事后,她再也没有走进过,有任何他气息的地方,她害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可是当她走进来的时候,心却莫明的安稳了下来,仿佛他还是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从未离开过……
这件办公室是他们小时候的乐园,那时候,还是她的爷爷坐在总裁的位置上,她和叶牧之经常在这里玩,椅子背后的乳白色的墙面上,还有着刻着她和叶牧之身高的铅笔划下的浅痕,经过了岁月的洗涤,却始终没有消失掉……
叶牧之将这间办公室整体都重新装修了一边,唯独留下了那一面墙,他说这是他们成长的印记,是有着独特的意义……
叶子君缓缓的坐在椅子上,将头搁在椅背上,静静的打量着有些陌生,却又觉得熟悉的一切。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裴宇,她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
“君子……”裴宇的声音疲惫不堪,他似乎很累了:“我这通电话,只是想和你告别,我可能要出去一阵子……”他顿了顿:“他们都说牧之凶多吉少,多半是死了,可是我不信,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他答应过我的……我要去找他,如果哪一天,我找到了他,我会告诉你……”
“你要去哪里找?”
“我也不知道……”裴宇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疲乏与悲哀:“可是不管是天涯海角,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把他找回来,我会带他回家……”
挂断电话良久,叶子君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裴宇究竟是有多爱叶牧之,才会在连她都放弃了希望的前提下,始终坚定着信念,她忽然觉得替叶牧之有些开心,至少这个世界上,有着这样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喜欢着他……
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叶子君惊醒,她忽然有些害怕,却始终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只是内心恐惧像一直巨大的怪兽,慢慢的啃噬着她本就不坚定的心,她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接起了电话。
杨秘书的电话,因为年纪大了,他的声音格外的沙哑,带着特有的沧桑的磁性:“叶小姐,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都调查清楚了。”
“你说吧。”
杨秘书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一次,收购叶氏股份的的确是顾彦峻,叶氏的56%的股份已经被收购了,所以,现在叶氏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顾氏的财产,还有当初叶总是在离开顾彦峻办公室之后出事的……”
杨秘书还说了些什么,叶子君却听不见了,她的心直直的坠了下去,坠进王不见底的深渊里,她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她扶着桌子,心里一阵阵的发虚,她的手心里也都是冷汗,听筒在手里滑腻腻的,总是拿不住,过了很久,她都一直“恩,恩”,其他的话,她都没有再说过。
直到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叶子君才缓缓的将电话放下,她的面色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惨白无色,明明是温热的天气,她却冷得打了个寒噤。
她早就猜想到的事情,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叶牧之出事,叶氏在顷刻间,股权大变,那样的明显,可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只因为她记得他对她说过,会帮叶氏的,只是因为他这个毫无保证的承诺,她相信,她不想怀疑,可是事实,甩了她一个巴掌,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她的假想,那个她想要相信,那个她曾今爱过的男人,终究还是还是对着叶氏下了手……
她只觉得在一瞬间,她的世界,瞬间崩塌……
顾彦峻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闭目养神,他的眉深皱,他最近的睡眠质量极差,总要到半夜的时候才能睡着,天还没亮,就又醒了,在这极短的睡眠里,他还总是做噩梦,他总能梦见一个女人在哭,长发将她的脸遮住,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可是那熟悉的的感觉,告诉他,那是她,那个藏在她心底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她了,自从离婚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叶牧之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有去,不是不想,只是他害怕看到她难受的样子,他会控制不住,所以,他情愿逃避,远远的,不再见她。
时钟的时针转向十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准时的同时打开,晏紫鸢拿着保温盒笑容嫣嫣的走进来,她最近没有再带口罩,她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如果没有那道伤疤,她也算是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