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的机票,却还是要再等两个小时,飞机才能起飞,在等待的时间里,叶子君明显的状态不对,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讲,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她的脸色镇定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是越是这样,苏馨颜越是担心,她情愿她将内心的恐惧发泄出来,也不愿她装的像个无事的人。
她们一下飞机,就看见了来接她们的顾若安,苏馨颜有些诧异会见到他,本能的想要躲闪,最后却终究是忍住了,顾若安看到苏馨颜的一瞬间,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却很快的恢复正常,对着叶子君说:“牧之开车的时候出了事情,车不小心翻到了河里,车子已经被打捞上来了,可是牧之,还没有找到……我先送你回去,你和馨颜呆在家里等消息……”
顾若安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子君冷冷的打断:“我要去事故的现场!”
顾若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还是想要劝她先回去,他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苏馨颜就先说话了。
“你送我和君子去现场吧,没有一个结果,呆在家里反而更见担忧……”
顾若安奇怪的看了苏馨颜一眼,却发现她似乎根本一点都没有在意他,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知道自己也是劝服不了她们了,只能点头:“好。”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顾若安的车子开得极快,他想要尽早赶到,所以速度几乎都要达到了飙车的水平,苏馨颜有些反胃想吐,却还是强忍着,只是她的脸色慢慢的变得铁青,注意到她的不适,顾若安情不自禁的慢慢降慢了速度,苏馨颜的身体,这才慢慢的适应了下来。
他们赶到出事的地方的时候,四周围了一群人,有路人,有顾家的人,还有叶家的人,他们一起回过头,在看到叶子君的时候,几乎是同时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同情,叶子君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不远处,那深不见底,碧波荡漾的河水……
苏馨颜扶着她,经过那一个个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身边,却始终都没有驻足停留,在河边,她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人,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化成了一个石像……
她轻轻的推开苏馨颜扶住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与裴宇并肩的站在河边,望着无边无际的河水,她的眼泪在顷刻间,喷涌而出……
那些她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泪水,在一瞬间,顷刻泻下……
感觉到叶子君来到自己的身边,裴宇仿佛找到支撑一般,缓缓转过头,看着叶子君,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笑,只是那样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格外的绝望,他轻轻的开口,声音轻的只能叶子君一个人听见:“牧之没有出事,他还活的好好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出去了。”
他的话语明明是确定的,可是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的绝望,仿佛他也知道这只是个谎言,可是却是他坚信不疑的谎言……
叶子君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她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裴宇见到她的眼泪,眉头微微蹙起,随即淡然的说道:“你哭什么,你哥哥又没有出事,他只是现在出去了,我们暂时找不到他罢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只是,这样拙劣的谎言,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打捞队日以继夜的打捞了好几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叶牧之,叶婉清的眼睛早就已经哭得肿的睁不开,而顾家的人,因为顾彦峻和叶子君离婚了,因此也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件事,少有的几个人,叶子君也无暇顾及,她只是呆呆的和裴宇一起站在河边,看着打捞队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她心里那仅有的希望,渐渐变得渺茫,逐渐熄灭……
最后,她的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苏馨颜在医院陪着她,她左手边挂着点滴,她也不管不顾,一下子,就将针头从自己的手背上拔下,因为没有处理好,鲜红的血,瞬间从血管里涌了出来,苏馨颜阻止不及时,看着逐渐被血染红的叶子君的手,赶紧冲上前去,拿着随身携带的手帕,一只手按住她的伤口,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坐在床边……
叶子君因为身体有些虚弱,一时之间,被按捺的不得动弹,她微微挣扎:“馨颜,你放开我,我要去河边,我要去!”
“君子,你闹够了没有!”苏馨颜忽然开口大声说道,看着叶子君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现在只是觉得心里有单薄的心疼,“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以为牧之就会开心吗?你以为你不吃不喝守在那里,牧之就会出现吗?你这个样子,会让所有关心你的人寒心的,你知不知道!叶牧之还没有找到,你这样把自己折磨的半死不活给谁看!”
苏馨颜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她微微喘着气,叶子君原本挣扎的身体,渐渐的平静了。
慢慢的,叶子君伸出手,缓缓的环抱住苏馨颜的腰际,像个无助的孩子,将脸埋在她的腰间,苏馨颜刻意清楚的感觉到有炙热的泪,从叶子君的眼眶倾泻而下,沾湿她的衣裳,她看着叶子君难受,心里跟刀绞一样难受,眼眶里,慢慢的累积,透明的水滴……
这一次叶子君听了苏馨颜的话,没有再坚持回河边,也没有回叶长国当初的家,她最终还是一个人回了叶牧之当初买给她的别墅,她记得当初他亲手将钥匙放在她的手心里,抚摸着她的发,笑着说让她要幸福……
只是,这一切,都再也回不过去了……
叶子君握着钥匙,将头埋在两腿间,抑制不住的,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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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宇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天站在这里了,他看着那平静的河面,却怎么也不相信,叶牧之就这样,消失在里面,再也回不来了……
打捞队在昨天已经停止了打捞的工作,任他怎样的哀求,终究还是停止了,他知道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他的心不愿意相信,他的心只是固执的认为,叶牧之还活着,在世界上不管哪个角落,仍旧好好的或者,他在等他,等着他有一天,可以找到他,接他回家……
过了一个多月,叶牧之的行踪还是没有找到,所有原本还抱着希望的人,心里的火苗都慢慢的熄灭,即使是叶子君再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她也不能总是欺骗着自己……
可是,知道事实又如何,她每天还是将自己关在漫无天日的公寓的卧室里,窗帘拉起,没有任何的光芒可以透过窗帘,射进她的心房,她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说任何的话,如果不是苏馨颜每天都陪着她,准备她的三餐,也许,在某个不知名的日子,她甚至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也没有人会知道……
言梓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有一次苏馨颜正给叶子君送饭的时候巧遇到的,她原本还想打个招呼,可是言梓修的脸色很是僵硬,看着她的眼神也诡异的很,仿佛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苏馨颜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她的修养还是让她对着言梓修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
然后,她就绕过他的身边,可是她还没离开几步,就听见身后言梓修有些低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的嘲讽:“在你们的眼里,皮皮的生命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苏馨颜心里陡然吃了一惊,她恍然想起,当初叶子君接到了电话,她们就忙着往回赶,根本就忘记了皮皮这一回事,她心里忽然涌出浓浓的歉意,她不知道言梓修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也不知道现在皮皮是否还活着,她只是觉得很内疚,她情不自禁的转过身来,说了声:“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们离开的时候,有急事……”
“有急事?”言梓修似乎笑了一下,可是仔细看着他的嘴角,却又好像什么变化也未曾有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有什么样的急事,可以将皮皮丢在那里,还是说因为它只是一只狗,你们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它的死活,既然是这样,当初我请你们照顾它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你们有急事,难道皮皮的死活就可以不顾吗,你们知道我回到家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要不是我送到兽医院抢救急事,它已经根本不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也许,在你们的眼里,它只是普通的一只狗,可是,它对我的意义,比你们嘴里所谓的急事重要的多!”
言梓修咄咄逼人,他的眼眸里迸出寒冷的光,仿佛要讲苏馨颜看透,苏馨颜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颤,不得不说,言梓修有着她害怕的气场。
她吞了吞口水,缓缓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和君子的不对,如果皮皮出了什么事,我想君子会和你一样难过,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是你要相信君子,对于皮皮,她不会比你关心的少……”
“是吗?”言梓修嘲讽的笑了笑。
“这一次,我们是真的有急事,才会忘记了,我们也很抱歉,这一次,真的对不起,君子因为最近有事,不方便和你当面道歉,不管怎么样,皮皮没出事最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怪君子,毕竟,这些事情,也不是她想要的……”
“君子的哥哥出事了……”苏馨颜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就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赶着回来的……”
言梓修的表情忽然怔住了,这是他不曾想到的理由,他曾经想过也许是顾彦峻的原因,也许是宋俊彦的原因,所以,他才会那样的生气,说是因为放弃皮皮生气,倒不如,更多的是他觉得被叶子君“背叛”了的那种失落感,更加合适,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她哥哥的原因,他所有原本准备说的话,一瞬间都咽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出了车祸,车子都掉进河里了,可是人却还没有找到,虽然君子不想放弃,可是她比谁都清楚,生还的几率恐怕是为零了吧,所以,她才会把自己锁紧一个谁也进不了的世界里……”苏馨颜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和疲惫:“我知道皮皮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可是还是希望你可以体谅,我们不是故意将皮皮落下的,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忽略了,真的很抱歉……”
言梓修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苏馨颜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开了口:“我知道现在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照顾君子,我总不能顾她周全,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替我和她多说说话,屋子的钥匙,我会放在门外的花盆下面,拜托了……”
苏馨颜微微鞠了个躬,她莫名的开始相信言梓修,她甚至有一种忽然的预感,也许,这个人,可以带着君子,走出那个封闭的世界……
她不知道这份感觉是从何而来,可是刚出现的时候,她就选择了相信他……
言梓修回到自己的屋子,皮皮正躺在沙发上睡觉,他走上前去,抱住它,将它放在自己的腿上,皮皮恍然间睁了下眼睛,鼻子嗅了嗅,闻到自己熟悉的味道,就动了动,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皮皮这段时间瘦了很多,他当初回到b城见到皮皮的时候,它已经饿到甚至连发出“呜呜”的声音也没有了,它只能睁着求救的眼神,望着好不容易赶回来的他,它在见到他的瞬间,眼角甚至缓缓的流出透明的液体,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可是他知道自己很心疼……
将它送到兽医院的时候,它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是兽医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将它救了回来,只是它瘦了很多,最近的饮食也控制的很厉害,所以一直都没有曾经滚润的模样,瘦削的让人不自觉的想去怜惜它,现在除了言梓修,任何人,都不能再接近它了,也许,它也是第一次体会这样被人彻底抛弃的滋味,就像曾经的言梓修一样,根本没有能力选择的时候,就这样,被人彻底的抛弃……
言梓修再经过那扇门的时候,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门边,没有拿钥匙,也没有敲门,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仿佛这样,也可以感受到屋内的人一样……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像这样傻傻的站在门外了,他这些天托人打听了叶家发生的事,大体上也都了解了,一想到,她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的变故,他的心里就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