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颜惊讶地掩住了嘴：“你是、是说……”
对于八年前的那场惨剧，她自然有所耳闻，却没有料到，这个明秀清润的小少年，竟然就是那个女人逃跑的儿子！
那个女人自杀身亡后，警察和叶家的人都曾在她曾经的住所展开调查。ＷＷ·邻居说有一个小男孩和她住在一起，年纪很小，很乖，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没听见他叫过她妈妈。前两天还看见小男孩去给她买早餐，但后来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几方的人都曾下了苦工找那个小男孩，特别是叶家。但那个小男孩竟如鱼入水中，消失在了偌大的h城，逐渐地大家也就放弃了。
谁能料到，那个无数人都找不到的小男孩，竟然就是小鹿！
手术台上的少年面色苍白，骨架纤细，身体因为病痛而微微发抖，脸上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
他对着她慢慢点了点头：“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肾脏，我不能欠叶家情。”
盛欢颜依稀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是完全的明白：“既然你不愿接受我的肾脏，那为什么要同意手术？如果不是为了我能够把肾捐给你，乌清清恐怕不会跟徐……”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理解了背后的所有纠葛，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庭筠结婚。”
小鹿却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继续静静微笑着，没有做声。
讽刺地一笑，盛欢颜喃喃自语：“当然，当然，你希望然哥哥和乌清清彻底断绝关系，所以才顺水推舟，表面上答应接受手术。·”
她霍然抬头，眼中冷光闪动：“可是，为什么？乌清清是因为你暗中推动，才主动去慈善晚会找然哥哥的吧，既然你不想他们两个在一起，当初又为什么要主动提起然哥哥？”
小鹿淡淡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低垂，半遮住了他那双毫无阴暗的眼睛：“我后悔了。”
后悔了？
无论如何没想到地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轻描淡写的回答，盛欢颜噎住。
面前的少年，如此年轻，如此纯净，如天使一般明澈，却又如魔鬼一样心机深沉。他们这些成年人，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当作了棋盘上的棋子。
瞬间变换了无数个念头，盛欢颜蓦地冷笑：“不接受手术，你就不怕自己会死？”
就算他再聪明再能干，她也不信他能瞒天过海，在和仁无数医生面前假装自己肾脏衰竭。而既然肾脏衰竭是真事，他卖弄再多手段又有什么用？病危通知一下，她不信他还能活多久。
面对着真实的死亡威胁，那个清瘦的小少年却连眉头都没抬，依旧微笑如昨，背后仿佛有天使的纯白光芒：“放心，我是很擅长活下去的。”
干净地不染一点尘埃的手术室彻底地安静了下去。
“盛小姐？”呆立在一旁的医生们被迫旁听了这一场复杂的复仇大戏，脸上的表情都很尴尬，不知道还要不要做手术。
盛欢颜被声音提醒，这才意识到房间内还有其它人。
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往日天真娇纵的少女仿佛在这一刻快速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女王。
“这些话，你们一个字也不准透露出去，否则”
锋锐如寒冰的声音陡然断绝，未说出口的威胁却比一切具象化的威胁更令人心惊。
***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前的红灯终于转为绿色。
乌清清惶然地站直了身体，中式礼服沉重的下摆从手中滑落，与地面碰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她却顾不上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从手术室走出的主治医生：“医生，手术顺利吗？”
“那个……”主治医生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支支吾吾说了好半天却没说出任何确实的信息。
心脏仿佛勐地沉入了腹腔，乌清清微微一晃。
“到底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个清冽而冷静的男声，她的心神莫名镇定。
“叶院长！”明明他一直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主治医生却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尖着嗓子叫了声。
叶然蹙眉。
主治医生额头的汗越聚越多，他慌忙擦了一把，逃避般地低下头，同时语速飞快地汇报：“手术很顺利，两名病人都安好。”
乌清清登时松了口气。
叶然却依旧望着他那不断有汗珠滑落的脸。
还好这时其它的医生和护士推着“两名病人”从手术室中出来了，主治医生趁势往旁边一让，借着跟乌清清说话的机会，避开了他审视的视线。
“乌小姐，小鹿‘手术前’有一句话让我一定要转告你。他说，等手术后，希望你能陪他去看看他妈妈。”
妈妈？小鹿不是一个人昏倒在了稻苗孤儿院门口，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会突然要去看妈妈？
乌清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主治医生见她答应了，暗暗松了口气，见叶然的注意力暂时都放在了“两名病人”身上，悄悄地先熘走了。
“院长。”一直等在旁边的宋秘书，悄悄地走到了叶然身旁，“飞机已经按盛小姐之前吩咐的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就走？”
垂头望着因麻醉剂的作用，而依旧昏睡的小鹿的乌清清蓦然抬头，他们要走去哪儿？
叶然却恍若不觉，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几名医护人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推着盛欢颜跟在他身后。
宋秘书似乎有些不忍，刻意放慢脚步，落在了众人身后：“乌小姐，我要跟着叶院长到伦敦去了，短期内恐怕不会在回h城，你要保重。”
“伦敦？”乌清清一愣，转瞬却了然，这是盛欢颜早就决定好了的吧，订婚之后离开中国，切断她和叶然最后的联系。
其实，她又何必那么行事周全？
叶然失去记忆，小鹿接受了她的肾脏，她和叶然订婚，而同一时刻，她与徐庭筠在神父面前许下誓言……
一切都已成定局。
所有的故事，也都结束了。
就像它们从未开始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