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的大幅明镜里，是一张美丽的面孔。
淡淡扫过的蛾眉，线条柔润的脸颊，乌黑柔顺的头发垂坠在身后。
精致却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妆容，微笑时恰到好处的弧度，像一张被细心雕刻过的面具。
清纯无害的面具。
完美的面具。
镜子里的柔嘉美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她肩上一沉，两只被精心保养过的漂亮的手搭在了她的双肩，十只指甲上是轻薄的粉色指甲油的清光。
“清清，”甜美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吐入唿吸般的亲密，“你还记得我吗？”
乌清清呆呆望着镜子里那张一如既往的娇美的脸，莫名觉得陌生，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有了变化。
背后的人却恍若未觉，紧贴她站着，双手依旧轻柔而沉稳地搭住了她的肩，略微侧头，双靥含笑，在更衣室精心设计过的光线下，竟有了丝青蛇蜿蜒吐信般的摇曳生姿。
“……这些！”室外突然传来叶然零碎的清冽字句。
乌清清心神一凛，终于摆脱了那被蛊惑般的僵硬，她惊喜地对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笑：“仪！怎么会是你？”
田仪依然浅浅微笑，风度姿容都无可挑剔，不答反问：“是叶然带你来这儿的吧？”
“对啊，我们……”乌清清犹豫数秒，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她自己和叶然的进展，仪对叶然有好感，在见她第一面时就曾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可是……
她的迟疑和抱歉被田仪收之眼下，她淡淡一笑，对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看来，她估计的果然没有错，关于火灾，她什么都不知道。看·出于保护的目的，叶然没有对她吐露一个字。
可惜的是，过度的保护，在捕食者眼中却往往会变成最大的弱点。
乌清清自然不知道那张美丽的面孔下在转着什么念头，她笑着转过身，拉住了她的手：“仪，你真的是去国外读研了吗？宋木柯常常向我问起你呢。”
“宋木柯？”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田仪微微皱了皱漂亮的眉。
“就是以前的宋秘书啊，他因为工作失误，被调到楼下问询台工作了。哦，好像是你离开后的事情，难怪你不知道了。”
“呵。”田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她手中抽出手，“我们不要再谈论无关的人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你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叶然要结婚了吗？”
“呃……”乌清清脸上一红，结婚？她就知道叶然那阵势浩大的告白仪式太夸张了，传到国外居然变成要结婚了。
田仪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窘迫，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现在，这件事要成为真的了。我在回国的航班上碰见了盛欢颜和叶氏集团掌门人叶、信、正。”
涂抹着合宜口红的薄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乌清清终于意识到她说的和自己想的可能不是一回事，震惊抬头。
微弱的笑意在她的眼底一闪而过，田仪的声音愈发温柔：“叶、盛两家似乎有了联姻的打算，叶信正这一回特意和盛欢颜同机返回h城，想必也是为了亲自操持这件事。”
***
联姻……叶信正……亲自操持……
黑体的大字在脑海中来回反复，仿佛无往不利的厚重长剑，把所有未曾深想过的蔷薇色幻影都击碎。
乌清清怔怔走出更衣室，连身上的红色斗篷都忘了除下。
过往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在这一刻，都牵连成线，指向令她恐惧的终点。
诺曼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叶然为什么会忽然向她告白？
摩洛哥亲王来去如风，驾临h城替叶然和ja撮合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他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想抢先生米煮成熟饭？
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叶然知道叶盛两家要联姻吗？
知道多少？
他的态度又是什么？
她是她的选择之一，还是仅仅是填补寂寞的一个小玩意？
这些日子，盛大的告白，容忍她的胡闹，抽出时间陪着她一条条完成幼稚的约会手册，陪着她在街边小店吃东西，陪她看惊悚片，在电影院甚至愿意由她唿来喝去陪着小女生合照……是为了什么？
是……补偿吗？
“清清，你没事吧？”站在店中央的叶然率先注意到了她的恍惚，抢先几步扶住了她，敏锐地扫了眼门扉晃荡着合上的更衣室，“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手肘处微凉的触觉把她唤回现实，乌清清暗暗咬了咬下唇，收回心神。
“没有呀，”她脸色还略带苍白，努力勉强自己笑出来，“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我觉得累了，叶然，我们回去吧。”
叶然望着更衣室深棕色的大门数秒，移开视线：“好。”
“先生，这是您的银行卡，请收好。”穿着整洁的制服的店员微笑着走到他们身旁，双手递过了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
叶然略一点头，收回了卡。
“咦？”清清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亲切小姐，又看了看店内，有些奇怪，“刚才陪我选衣服的那位店员小姐呢？”
亲切小姐刚一愣，叶然已经轻描淡写地接过了话头：“在处理私事吧，刚才看见有人来找她。”
“哦。”乌清清本来对冷面美人也没太多执念，不过是想谢谢她的服务，现在听叶然这么一说，也就不再管了，对着亲切小姐道了声谢。
“哎呀，”走了几步，她脸红着转身，“我身上这件衣服都忘了还给你们。”
“不用了小姐，”亲切小姐笑着拦住她要解下衣服的动作，“这位先生已经一并付过款了。”
清清扭头，叶然正接过另一位店员递上的剪刀，替她把斗篷后的吊牌剪了下来。
如果自己没有听见田仪说的那番话，大概会笑着抱住他吧，可现在……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局促地笑了笑，逃避似的低下了头。
叶然长眉略一沉，又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