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得很快。·
他们刚离开月老祠，就下起了雨。没多久，毛毛细雨又变成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从高空坠落，敲在汽车的顶棚上，砰砰作响。
挡风玻璃上雨帘如瀑，行驶的汽车都打开了远光灯，水汽蒸腾的白色浓雾中，只看得清一道道雪亮的光柱来来去去。
霍然，一辆小货车从对面冲了过来。
货车开得莽撞，大雨中视线不佳，宾利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迎面撞上。
“啊！”乌清清失声低叫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地向后躲。
但意料之中的剧烈撞击和窗玻璃刺入肌肤的痛楚却并未到来，危急之中，叶然勐向右边打方向盘，以微弱的距离避开了货车。除了他那侧的后视镜被剐蹭掉了，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清清惊魂甫定，擦肩而过的货车左侧，却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等货车开过去，他们才看清楚，原来刚才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也陡然从左边的巷口拐了出来。
作为轻易不敢上路的马路杀手，乌清清对老司机叶然的车技叹为观止：“叶然，你车技真好。要是我的话，刚才肯定会直觉性地向左边打方向盘，而不是向右边。那样就算避开了货车，也一定会撞上左边的出租车的。”
叶然却似乎对刚才的险境没什么感触，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看见出租了。”
“怎么会呢？”坐在后座的宋煜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搭讪着缓解紧张感，“巷口是视觉死角，应该看不到有没有车吧。”
叶然没有说话，只透过车内后视镜，短暂地看了他一眼。
他如柳叶刀般清冷锋锐的目光，在镜中与他的眼神交错而过。
宋煜勐然惊醒叶然并没有看到出租车，他只是不假思索地向右打方向盘，确保就算和货车迎面碰撞，撞击的也是他那一侧的车厢，而不是乌清清那一侧的。
可是，这样巨大的付出与牺牲，他居然连提不都提吗？
宋煜心底转过千百个念头，仿佛又看见那一天，叶然扯着清清的手臂，粗鲁地拉着她向反方向走去，身体却若有似无地替她挡住了逆行的人流……
清清懵懵懂懂听着两人对话，脑海中还没转过弯来：“诶，那边是视觉死角吗？那叶然你怎么会向右边打方向盘啊？我考交规的时候，看见说副驾驶座是最危险的位置，就因为出车祸时，司机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面对她的追问，叶然犹豫了片刻，他食指一拨，关闭雨刷，让水流下去，又打开，正要开口，电话铃却忽然响起了。
他微微蹙眉，打开蓝牙：“说。”
“叶院长！”对面的男声气喘吁吁地，“糟糕了，警察已经过来了，但是却怎么劝都没有用！我怕他马上就会跳下来！”
听见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叶然的声音却变得温和，带着某种镇定人心的掌控力：“别紧张，怎么回事？”
“是。”那头深吸了口气，渐渐镇静下来，“住院部有位病人爬上了天台，看样子是要自杀。我们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很快抵达了现场，但病人却不肯下来。警察也不敢强逼，但风雨越来越大，恐怕施救难度会越来越高。”
“我马上回和仁，你们先稳住他。”叶然沉声嘱咐，就要挂机。
“叶院长！”话筒里的男声叫住他，莫名地放低了音量，“病人不是一个人在天台上，他还把同病房的……鹿年也抓过去了。”
“小鹿被抓了？！”清清大惊失色，“他没事吧？”
“乌小姐，”男声没料到她也在，顿了顿，犹犹豫豫地回答，“现在还好，病人只是抓着他威胁警察不许靠近，但之后我就不”
叶然当机立断地挂断电话：“我马上回去。”
清清心乱如麻，紧咬住下唇，脱力般地靠向了椅背。
叶然沉着地看了她一眼：“你放心。”
不等她答话，他踩下油门。
大雨倾盆中，黑色的宾利，如利箭般驶过长街。
***
大概是因为不久前的火灾，和仁对于应对紧急情况有了一定经验，并未乱作一团。
人群已被疏散到安全范围之外，几辆警车也停靠在了楼底。
叶然大步往前走：“现在情况怎么样？”
刚才打电话的宋木柯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汇报：“不太好，商谈的不顺利，病人刚才已经爬上栏杆了。”
“那小鹿呢？还在他手里吗？”清清急忙问了句。
宋木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还在，警察要求交换人质，他却怎么都不同意。”
“你详细说一下病人，他为什么要跳楼。”不想让她太焦虑，叶然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
“病人名叫赵宇，是一周前才入院的。因为二十八楼火灾，还在修缮，病房不够，所以就暂时把他和鹿年安排在同一个病房了。”宋木柯翻开手里的记事本，快速地禀明，“赵宇也是肾衰竭，但他很幸运，早上城西有人溺水，生前签署了遗体捐献，和赵宇****匹配，我们立刻就把肾脏调过来了。”
“他没钱换肾？”叶然反应很敏锐。
“恐怕是。据照顾赵宇的护士说，他是生意人，最近似乎在资金上发生了问题，连病房费用都拖了几天没交了。而且他情绪一直非常差，经常找茬骂人，今天护士告诉他找到了****，他刚开始还很高兴，一会儿又生起气来，把针剂和盘子都摔了。护士转身去拿新的针剂，谁想到他趁机就……”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顶楼。
两名警察守在天台门外，看见他们上来，伸手拦了一下：“这边让我们处理，你们不要靠近，赵宇的情绪很激动。”
他话音未落，天台上传来一声撞击，似乎有人把什么东西丢了过来。
接着风雨中响起一个高亢疯狂的男声：“你们都别过来，滚，滚！谁再靠近一步，老子就跳下去，让这个小家伙给老子陪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告诉你们，反正老子也活不下去了，有一个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