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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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医生反问,她是个中年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WW·白大褂边边上露出一圈浅灰色的裙摆,白色中跟皮凉鞋。她当然不是为三五百块钱发愁的人,故此她尖锐的教训我:“小姐。昨夜你喝酒喝到胃出血,我们从你的胃里面抽出差不多两千毫升血性液体。持续用药到现在,才保住你半条命。你才多大,你算一算你的胃还要用多少年。现在任何检查都没做。要出院可以,什么后果你自己负责。”

  她说得义正词严,我差一点想要笑起来。

  “好的。”我说。

  像我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对自己的身体漠不关心的人可能不多,所以她微微愣了愣。而后才说,“那你来我办公室签个字。责任自负。”

  当然。我想,当然。

  黎小娴活了二十一年,何曾有人对她负过责任。什么时候不是她自己负责。

  医生走出去。在外头叫护士。

  那个年轻人这时候说:“小姐。对不起,昨天是我们的车子撞了你……”

  “不是。”我截断他,“是我自己喝醉了。不关你们的事。谢谢你将我送到医院里来。”

  这只是礼貌。事实上,我并不想感谢他送我到医院。

  他仍然说:“你还是住几天院,做个检查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护士走过来。我伸出手。她替我拔手背上的针。针从血肉里拔出来,只有短暂的细微的一点点痛感。我几乎没有觉察到。

  我压着手背上的棉签,而后抬起头,肯定的说:“不必了。”

  我走出去签字。

  回到病房,终于觉得难受。走到卫生间冲了把脸。我这才看到自己一副尊荣。面色一种苍白发青,眼睛肿起来,长发蓬乱,一缕一缕粘得到处都是。一双眼睛,幽灵似的,黑而无神。还是穿着昨夜的工作服,背心领口开的很低,一条短裙刚刚够遮住大腿根。

  我对着镜子里的人扯动嘴角,自己也差点被自己吓到。

  怎么办,照这样下去。短期内酒是没法喝了。老天何止不公,它对弱者的欺凌,简直赶尽杀绝。

  那个年轻人还没有走。我走过去,将皮夹中所有的大钞取出来,递给他:“谢谢你。”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的在腿上搁着,眼睛往钞票上停留一下。而后说:“不用谢。”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只得这么多了。是你垫付的住院费。”我说道。

  “不用了。”他说道,声音是温和的,“原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的手在半空中伸了十秒钟。终于收回来。骨气与清洁这种高层次的东西,只有极少数人能拥有。我自然不具备这些美好的品质,甚至一般的谦和宽容友善等等,这些品质。黎小娴都没有。若不允许怪父母的话,那便怪社会吧。

  他既然坚持不要。说明不缺这点钱。也是,他是盛世朝歌的客人。

  “那让你出钱出力。只好口头上说句谢谢了。”我收拾东西,仍然穿上那双九公分的高跟鞋。并没有太多感激。

  他也站起来。“既然你没大碍,那我也走吧。”

  我们一起走出去。等电梯的时候,他说道:“你的胃,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我谢谢他的关心。

  口头上一两句关心是多么简单的事。我若有这心情时间,也是愿意这样随时随地施与人的。

  但是我脑子里转的是别的事情。

  “你还这么年轻。健康最重要。”他看着我。说得十分含蓄。

  “你的意思是。”我微笑着,仿佛拉家常,“劝我早日从良。”

  他不语。但是眼睛里有种神情,仿佛说:这个世界难道还有逼良为娼的事情。

  我不予辩解,只淡淡说,“像你们这种人。很难明白的。”

  不被逼迫,这样多以身侍人的娼妓,杀人越货的强盗。从何而来。由来逼人的是生活。

  他摸摸鼻子,终于放弃那种礼貌规整的语气,仿佛带点兴趣的问道:“我们这种人?我们哪种人。”

  电梯来了。我不再回答他。到楼下,他问:“送你一程吧。”

  “谢谢。”我拒绝了。

  他不再坚持。走到密密麻麻的车阵中。打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倒出来,开出去。一辆宝马750。

  骄阳似火,我扶着我自己一阵一阵作疼的头,淌进火里去。何谓水深火热,有朝一日我可以为之现身说法。

  这座城市的公车永恒拥挤。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大堆大堆的人,从一个地方,赶往另外一个地方。我的脑子许是还没有醒透,又或许充斥着太多念头。一时间居然连续两次坐过站。七拐八拐,才挨到学校。

  今天反正是报销了的。我索性钻回宿舍,倒回床上。

  小贝吃完饭回来,往上铺放东西,冷不丁怪叫一声,说道:“作死呃。悄没声息的睁个眼睛在那。干嘛?”

  我闻言闭上眼睛。

  “怎么了。”她俯下身子,过来察看我。而后低声说,“脸色这么差。”

  “我昨晚吐了一晚上血。”我说。

  “嗤。”她坐下来,“和你说正经的呢。感冒了。”她探手过来摸我的额头。

  她的手温热。大热天,倒是干燥的。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烧呀。”

  整个宿舍,乃至整个班级。只有小贝同我走的近一点。我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小贝有次指着凑一处嘀咕的两女同学不屑的道:“瞧瞧这些阳春白雪,真是。都什么东西。”她的刺猬似的一条条竖起来寸头,印着‘让我死’字样的黑t恤,涂得血**滴的脚趾踩一双夹趾拖鞋招摇过市。隔十里路都知道闻得到她‘我很另类,请勿靠近’的气息。因而她也求仁得仁。扎堆活动的时候,见不到她。

  我与她,基本也算物以类聚。

  我捡了一件程度最轻的事情说与她听:“我与王仲琳,散伙了。”

  她看了看我。有点意外,而后皱着脸低声说:“怎么搞的。你知不知道你弄丢的是南大的四条金草之一呃。”

  四条金草。我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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