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浩瀚回到乡里已经一个多星期,时间已经跨入十一月中旬,由党委副书记候喜明和纪检书记李文勇各带一个班子人员,大张旗鼓地清查村级财务工作,在各行政村有效地开展,取得的效果也很明显。
这天上午,岳浩瀚正在办公室里听取宣传委员李梅汇报工作,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岳浩瀚抓起电话,里面传来县委组织部部长方国强的声音:“浩瀚吧,告诉你个消息,你们桂花坪乡人员有调整,刚刚常委会已经通过,由候喜明任你们乡代乡长,李梅任党委副书记。“
岳浩瀚道:“感谢方部长的关心!以后要多到乡里来指导工作。”
方国强在电话里接着说道:“你别急,还有,鉴于你们桂花坪乡这几年来,连续出事,什么工作在全县都是倒数,县委慎重考虑,对原班子人员进行了适当调整;党委副书记周光涛调五龙乡任政协联络组组长、党委副书记,五龙乡的党委副书记邓玄发同志调你们乡,任乡政协联络组组长、党委副书记;五龙乡的宣传委员马宇菲调你们乡任组织委员,石家湾镇党政办主任张菊红调你们乡担任宣传委员,你们乡组织委员于海涛调石家湾镇。“
方国强在电话里说了一长串人员变动情况,岳浩瀚静静地听着,在方国强停顿时,岳浩瀚接着问了句:“方部长,我们乡还有其他人员变动吗?”
方国强道:“有,忘了告诉你了,你们乡党政办主任张国民,调到县教委勤办任主任,你们乡党政办主任一职,暂时空缺,我的意见是,这个人选就有你们乡党委来推荐,要尽快给我把合适人选推荐上来,上级要求,月底前乡镇全面换届完毕,12月中旬以前,县级换届结束。“
接完方国强的电话,岳浩瀚笑着对李梅,说道:“李委员恭贺你呀,你的副书记县委已经研究通过了。”
李梅道:“还不是你岳书记关心的结果?刚才方部长没说谁接我的宣传委员?”
岳浩瀚道:“宣传委员由石家湾镇的党政办主任张菊红调过来担任;另外,副书记周光涛调到五龙乡,五龙乡的党委副书记邓玄发调来,组织委员于海涛调到石家湾镇,五龙乡的宣传委员马宇菲调来任组织委员,党政办公室的张国民调到县教委勤办任主任。现在咱们乡还差个党政办主任空缺着。“
李梅离开后,岳浩瀚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党政办主任的人选,究竟推荐谁合适;要说党政办主任的人选,没有谁比五龙乡党政办主任黄子健更合适了,可人家黄子健已经是党政办主任了。范家学?灵活劲有余,可文化程度太浅,乡党政办公室是个综合协调的部门,只有灵活劲是不够的;范家学这个人,可以放他到管理区任书记或主任,可能还是把好手。
正在岳浩瀚想着党政办公室主任人选的时候,乡经管站站长范长河手中拿着个笔记本进来了,站在岳浩瀚的办公桌跟前,恭敬地说道:“岳书记,我来给你汇报一下全乡”三提五统“截止到目前的征收进度。”
岳浩瀚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范站长,坐下,坐下说话。”
范长河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拎起开水瓶,给岳浩瀚的杯子里续了续水,接着给自己倒了杯,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拿过笔记本,翻开,汇报道:“岳书记,今年我们全乡三提预算数是290万元,截至目前,征收完成了170万,尚有120万没有征收到位,五统筹年初预算数是220万,目前征收了150万,还有70万没有征收到位。“
范长河汇报到这里,岳浩瀚打断他的话,说道:“范站长,以后像这些具体事情,你直接给乡长和分管领导汇报就可以了,我只掌握大方向、大政策。另外,上次安排你们经管站组织各管理区、村,让大家学习上级去年出台的《农民承担费用和劳务条例》,你们这项工作开展得怎么样?“
范长河道:“我们把《农民承担费用和劳务条例》印发成小册子,每个管理区、村干部人手一册,站里还专门安排了两位精通业务的同志,巡回各管理区、村,以会代训的形式,组织大家认真学习。”
岳浩家道:“很好,我们就是要让大家,特别是乡党政班子成员、管理区干部、村组干部们,学透彻上级的政策精神,这样在实际执行中才不会有偏差;才不会犯错误。”
说着话,岳浩瀚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接着问道:“范站长,我们乡的”三提五统“年初预算数,究竟是按什么标准测算出来的?符合不符合《农民承担费用和劳务条例》上面的规定?”
范长河涨红着脸,怯怯地回答道:“从理论上讲,我们年初的预算数都是按照政策要求来的,几项费用加起来,控制在全乡人均纯收入的5%之内,没有超越这个政策界限。”
岳浩瀚问:“那我们乡这个人平纯收入是从哪儿来的?准确吗?这个数字是由谁提供的?”
范长河嘴巴张了张,慢吞吞的回答道:“这个人平纯收入,是按照乡里每年上报到县里的年报数字测算的。”
岳浩瀚问道:“那我们这个年报数字准确吗?不用问,水分很大,是不是?”
范长河回答道:“是的,每年的年报数字,都是从上面层层压下来的,统计年报的时候,各村村干部都是按照上级下达的数字目标,坐在办公室里捏数字,所以年报根本没实际参考意义,可不安年报数字来,还真没依据测算。”
岳浩瀚心里其实非常清楚,用年报作为依据,来测算农民应缴的“三提五统”,估计在全国都是这样,这实际上是农民负担过重的根源所在,统计年报水分过大,从上到下都知道,但各级政府为了讲政绩,年年加大年报数字,农民们上缴的税费也逐年提高,当然是越过越不堪重负。所以,这也不能怪罪范长河,不能怪罪经管站,甚至连县经管局、省农业局也很清楚这些,可是,大家都不明说,这就像皇帝的新装那个童话一样,大家都看出来了,就是没人说。
岳浩瀚想,何止是“三提五统”是这样?财政所负责征收的农、特两税,农业税就不说了,是按常年产量来进行测算的,相对来说还比较公平、公正,可农业特产税,上级明明规定,按照生产或出售农特产品的多少,来测算征收税额,可在实际工作中又是怎么做的?各乡镇大部分都按人头平摊到户,无论有没有农特产品,都要缴纳农业特产税,农业特产税实际上变成了人头税,这就是弊端所在啊!
范长河看着岳浩瀚喝着水,沉思着,半天没有说话,坐在那里感觉到一阵压力,虽然已经进入冬天了,天气有点寒冷,可范长河头上微微冒着细汗,觉得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岳浩瀚思考了一阵放下杯子,微笑着,转换了话题,问道:“范站长今年多大?是什么学历?”
范长河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楞,这才回答道:“岳书记,我今年32岁,是中南省农学院毕业的,我们经管系统的人员,大部分都是农学院和燕山农校毕业的。”
岳浩瀚接着问:“家就是本乡的?”
范长河回答道:“是的,家是范家岭村的。”
岳浩瀚道:“既然家在农村,那你更应该体会到,我们乡的税费负担是不是真的很重?我们是不是应该让我们的税费负担回到合理负担的水平上来?”
范长河道:“是的,我们乡的负担是过重,我每年的工资,有一半都是替家中的父母上缴税费了,其实我对这样测算出来的负担数,意见也很大,可没办法呀,县里下达给我们的指标是按年报数来的,不这样,每年的任务怎么完成?”
岳浩瀚道:“我们既然发现了问题症结所在,就应该下决心纠正过来。我给你个任务,你实事求是的把全乡应该合理负担多少,给我测算个数字出来,报给我,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范长河接受任务离开了岳浩瀚的办公室,岳浩瀚望着范长河的背影,心里想,党政办以后最主要的一个职能是,督办推进好全乡减轻农民负担试点工作,这就需要一个对农民负担政策业务熟悉的人,范长河如果三天内测算出来的数据符合自己的想法,是否可以考虑推荐他来担任乡党政办主任?
在岳浩瀚的内心里始终认为,党委书记就是管人、用人的,至于说做事情嘛,那是乡长们的份内事,所以,岳浩瀚自从担任乡党委书记后,慢慢地习惯了在心里观察琢磨人,这也是他开始懒得听范长河汇报具体数字的原因。
坐在办公室里,岳浩瀚又想到,范长河能够主动跑过来汇报工作,态度不错,可自己到桂花坪乡这么长时间,财政所长徐明强怎么还没有到自己办公室来汇报过一次,怎么?“财神爷”拿大?回想起党政办的范家学有次在自己的面前透露说,财政所长徐明强同原乡长李庆贵关系非常铁,就连原乡党委书记贾德全的话,徐明强也是想听听,不想听就不听,那么,徐明强这次会不会受到李庆贵的牵连?
想到这里,岳浩瀚抓起电话,拨了财政所的号码,接电话的是财政所会计侯玉红,侯玉红在电话里问道:“请问你是哪一位?找谁?”
岳浩瀚道:“我是岳浩瀚,徐明强在吗?”
侯玉红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这才在电话里热情地回答道:“岳书记,你好!我是财政所会计侯玉红,小侯啊,徐所长一大早接到县纪委的电话,让他赶到江阳去核对几笔账务。”
“怎么?财政所的帐纪委拿走了?”岳浩瀚沉声问道。
侯玉红回答道:“纪委昨天来人,把所里的预算帐,五统筹专账,还有专项资金账目拿走了。”
岳浩瀚道:“拿账目时怎么没听你们汇报?这件事情乡里的侯书记、李书记知道吗?”
侯玉红道:“拿帐的时候,是乡里的李文勇李书记陪着县纪委的同志来拿的。”
岳浩瀚道:“我知道了,小侯,你马上把今年的税收任务,征收情况,预算收支明细,农特税分配情况等数字弄准确,报我办公室来。”听到侯玉红脆脆地在电话中答应了一声,岳浩瀚才慢慢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