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山营地,南京巡视团留下一部官员在来安继续安置难民事宜,高宁领着秦风一行人返回驻地。
由于秦风呈报的密信,事关重大。高宁不得不重视,立马下令锦衣卫展开调查。
营帐之内,高宁微微蹙眉,手中掂了掂那份密信问道:“秦老弟可有十足的把握,确凿此信的真伪?这事关我大明皇室的脸面,可不是闹着玩儿……”
秦风回道:“某下已反复确认,虽说未曾亲自验证。但某下相信下属的能力,想必高公公对封华盟也是知道的。巢县一案孟氏教被打为谋逆邪教,经官府打压清剿一并将天坤帮连根拔除,单少许余孽在逃的还未抓捕归案,盲婆孟便是其一匪首!”
高宁手腕压在案面,手指来回搓着喃喃道:“明皇陵呀……”
“高公公!此事不宜再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早作应变,好过临头被打个措手不及,若是皇陵有个闪失……当然,如果只是贼人放出的诡计使诈,那某下即便事后担责也就随公公处罚便是。”
高宁沉思片刻,道:“兹事重大,某家也不好轻下决断。但某家也知晓江湖有江湖上的路子,你也一直在配合锦衣卫暗中追查孟氏教余孽……嗯……”
“福儿呀!”随着高宁鸭嗓子一般的呼唤一声,伺候的小监踩着碎步走上应了一声。
“笔墨侍候,某家要书信一封急报凤阳,交予锦衣卫带去!让皇陵各卫征调精锐布防护卫,严防逆匪趁机叛乱!”
“是!”那名为福儿的小监,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掠过秦风,两人似乎有瞬间的眼光交集,却也是不经意间一瞬即逝……
“高公公,凤阳最精锐的二卫至今仍在南京操练,皇陵留守卫军势单力薄怕是难以招架!滁州距凤阳有四百五十余里,就算最快也要五六日后才能传达急报!就某下所知,那贼婆娘要起事就在这几日了!”
高宁愣了愣,有些失神的挠挠下巴,随即拍响案面:“这如何是好?!那谭国仁也是,非要搞什么卫军合练把凤阳二卫扣在南京将近一月,若是让二卫返回凤阳驻地这会儿岂不是没啥事了么!还真当皇陵卫军是他亲军了不成?!看某家不参他一本,那印信符节都交还了朝廷,还仗着都督府的名节强留皇陵卫军,这算是什么!凤阳空虚贼人犯乱,他姓谭的也难辞其咎!好恼人的事儿!”
这位太监大臣,冲冠一怒之下竟也有些军中大将的威严,两旁的文武随官纷纷低头齐声劝道:“高公息怒……”
这就是搞个人针对了,谭国仁在职权和手续上虽有不妥,但本意并无私心。南京驻军腐朽不堪重任,经过几番整肃和讨伐战役之后,已有复苏好转的迹象。留下凤阳二卫与南京卫军联合操练,也是经过朝廷允许的。
“高公公息怒!邪教谋逆就如天灾人祸,难以预知。这是谁也料想不及的,谭都督虽有不在理之处,但眼前要追究起来也是无谓的意气罢了!某下以为……应修书三份,发往南京与凤阳,此刻所能倚重的无非就是高公公您了!”秦风恭敬的看了他一眼,相继又把目光停在他身旁的锦衣卫百户和巡视团的护卫军官于震身上。
高宁性子老辣干练,思绪以聪慧著称,思虑了一下便悟懂了对方的意思。敲了几下案面说道:“唔!理应如此!着锦衣卫狄晖率部千人星夜兼程赶赴凤阳与某家会合!另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薛景谦,让南京官府立即酌情派兵北上支援某家!诸位!某家要亲自前往凤阳巡视一番,明皇陵乃是大明皇室第一皇陵,某家领有监护看守之责且不敢大意!尔等就继续留在滁州,替某家好好善后灾民,不得松懈!”
“是!我等必然谨守本职,为民解忧!高公大义……请宽心!”
“唔!都下去吧!秦先生留下!”高宁大手一摆,走下案桌。
秦风候在一旁,高宁拉着他的手腕轻声道:“此事若不可为……你我此番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风怔了一下,也就会意的笑笑:“高公公还是信我的!某下惶恐万分!灭孟氏教某下比谁都用心,自然情报上不会有差错!今晚就出发,如何?”
高宁还是有些忧虑:“某家手上只有五十锦衣卫好手,再把于震的人马分一部分出来,也不过刚好凑个百人之数。如此冒然前去,若不是为了博个好名声……那就是某家疯了!”
秦风心里压抑住想笑的冲动,却也不得不佩服他临场的把控能力,深宫中的老宦官要玩心术的话,可不比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逊色。
沈琨后的南京锦衣卫已交给高宁掌管,名义上是暂领指挥使可毕竟是实权在握。调动锦衣卫如此大数目的出征,已经不亚于一场小规模战争了。
但在秦风得到的情报可知,孟氏教此番借着滁州地震灾情发难,选择的攻击点竟是明皇陵如此敏感而又重要的禁地,必定不是浮槎山那种小势力可比的。
单论封华盟的江湖势力,在南方各省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无论是张治、薛景谦,还是曹海、王珪尧等人都是颇为重视的,若然没有实力也不至于争相拉拢。为此暗里明里的使尽一切手段,威逼利诱秦风归拢各自府下,张治甚至不惜放下老脸收他为最后一名闭门学生,作为江湖人士又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商贾,本就容易引起非议。
可秦风又有举人的功名之身,却意不在仕途。为人处世内敛老道反而能左右逢源。谁都清楚,处于夹缝间求存发展那是踩在钢丝上玩命的活计,一旦行差踏错将会摔个粉身碎骨。但他是个特殊的存在,南直隶各方势力的利益网又维系在他身上,缺之不可。
故且,高宁一方提防他却又要重用他。
“公公请宽心,咱这支人马主要是起监督护卫之用,兵在精不在多。某下几日前已调来盟内高手应付急用,关键时刻只要对上孟氏教的匪首,杀他个措手不及其余乌合之众自然也就鸟兽作散。那时,皇陵卫军足可应付善后乱势。”
等的就是秦风这句话,战阵厮杀自然还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信得过,但若是侦查敌情抓捕追杀匪首骨干人等,还是江湖人士比较在行。孟氏教成员之中,想必武林人士和绿林盗匪也是不少的。
这时人手不足,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官兵都分不出精兵多线追查,毕竟高宁还是很惜命的,至少保护自己要放在第一位,护卫少不得。名利功劳还未捞到手,总不能就把小命搭进去吧。
此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当夜里,高宁弃去轿子,也骑着快马与秦风带着锦衣卫和于震的一队官兵,直扑凤阳。
震后的清流关,就如刚刚经历一场战火。城关也是倒塌大半,这里的兵丁寥寥百余人驻扎在各处,基本是靠着简单设置的关卡,维持着这一方的官道。
夜里本就宵禁,当视线内由远而近的一支马队疾驰而来,马蹄踏出的轰隆声还是吓了驻守兵丁几乎失魂,开始以为地震又来了,后来看清了又以为是乘机作乱的山匪。
虽然也只有一百多骑人马,但在这些小兵丁眼前规模也堪称恐怖。过关凭证是不需要了,锦衣卫令牌就算不认识,来自南京的卫军旗帜仪仗还是知道的。
马队呼啸而过,入了破败的关内。暂时寻了个僻静安全的位置,驻扎了下来。锦衣卫很是狗腿的将那些守关兵丁清出本就所剩无几的官厅兵营,让高宁安置了进去。虽然简陋了些,起码是有瓦遮头,夜间的湿雾弥漫已经无法前行。
“那个老阉人竟然被你说动,真带兵去了!唉哟,又有戏看了!”席妙柏站于林野下,举着一把黑铁伞笑吟吟的说道。
前方封华盟的旗下人员,正在进行作业。一个个大小标准的帐篷被搭建起来,各种火盆也被木架支起,营地内逐渐明亮开来。
“少废话,没事别耍嘴皮子。这位高公公可不是什么善类,可别给人家抓到把柄了,阉人可是不好惹的。”秦风蹲在一旁,正在用柚子水洗涮脚下的污迹。
席妙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只见察巴一脸怨气的贴在他身后,瞪着白眼看他。
“……,你养的狼……看样子是想吃了本公子啊!”
“你拿了人家的黑伞,自然要盯着你!要不是见过你的手段,估计这会他早就扑上去把你撕碎了!”秦风笑笑走进帐篷。
席妙柏摇着手嫌弃道:“走走……别贴那么近!你小子三五天才洗一次澡!真以为自己是狼啊!不就一把破伞嘛!下雨你又不撑,整天抱着能生蛋啊!”
察巴就如连体婴一样的贴着席妙柏,逼得他烦躁了把伞朝远处使尽一甩!自己飞快的跑进帐篷内,笑着看察巴像头飞豹似的窜出去寻找那把黑伞。
“嘿嘿!这身手可以啊!你小子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不会真把他当一头恶狼来驯养的吧?”
秦风坐在火盆边上,从门缝处看了一眼正在泥地上抱着黑伞擦拭的察巴,指了指席妙柏:“你这人不厚道!察巴很记仇的,以后你吃了亏……可别说我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