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就如忙碌的人。一种是没事找事纯粹个人强迫症发作,另一种是没事被事找属于个人魅力强势爆棚。
秦风觉得这不关魅力和强迫症的事,而是个人价值的一种体现。
你有所需要,就必须去做些什么。别人需要你,那事自然会找上门来。
综合以上,这几个月秦风过得很充实,也很忙碌。因为这些,他才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活体而不是虚幻。他总担心自己,会在某一天某一个不特定的时间段,突然间就那么凭空消失。
就像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那样,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而没事被事找上的感觉,确实也是糟透极了。
张府有请,秦风自然得备好薄礼,去拜见自己的老师。
今夜是岁暮,举世都在喜迎新年的到来。尚书府自然不会例外,喜庆的布置和气氛洋溢着每一处角落和每一个人身上。
张老夫人端庄慧娴,似乎对秦风这位新晚辈颇为熟悉,待人格外亲和热情。第一次见面并不显得陌生,长子张长源与秦风年龄相仿,时任淮安府通判。小公子刚学会走路,屁颠屁颠的围着张老夫人呀呀舌语。倒不像别的幼儿那般,瞧见什么都往嘴里塞,拿着秦风逗自己玩的小风车,正在老夫人怀里好奇的眨着小眼睛,盯着顶端的那颗彩色糖果。
很难得,这次拜会能遇上张治的家眷,虽然有二子一女但都已成家,又不在南京事职故且很难重圆。老夫人患有顽疾,逢酷夏严冬都必往佛寺吃斋静养,顺便诵经悟禅。如果不是张长源带着嫡孙请假返家省亲,这个新年两老估计得在佛寺里度过。
自古忠孝两难全,张家又是典型的官宦世家,家风严谨对子女要求格外严厉。年后张治将要调任京师,借此也对家事做了些安排。
府内的守卫依旧森严,自从南京出了叛逆袭击百官衙署的事故,重要官员们的护卫便森严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
秦风送来的礼物算不得贵重,都是寻常用得上的家常之物,并不会授人以柄。张治也就含笑收下,名画古董这类东西还是婉拒了。只是将其中一套精美的小乐器和乐谱转送给了韩邦奇。
秦风不是府里唯一的客人,兵部尚书韩邦奇、按察使薛景谦、吏部主事杨继盛这几人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这样的阵容摆在哪里都是一种震慑。别说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放在百官面前,都是莫大的震慑。
难怪张治能够稳稳主政南直隶十多年的政务,无人能撼动其地位。与其身边的这些能力出众而又有着一定实力和影响力的大人物的支持,不无关系。
在几位大人物面前,秦风表现的很谨慎。
倒是张治打趣他说道:“这小子滑头得很!别看他规矩守礼的乖巧样,实则内心骄傲顽劣得很。诸位不必与他客气,该要训导的便要训诫,无须看老夫面子。”
“呵呵!秦逸仙之名在江湖中,可谓份量颇重。在民间多有善举,即是义商又是侠客,从商为侠做人做事都甚得口碑,实属不易。过往的那些善举,不但得到官府的褒奖,连皇上都知晓你的名气,还嘉奖了御笔青词作为鼓励。老夫颇为眼红,不知何时闲得时日,可供老夫一观以解眼馋?”薛景谦呵呵笑道。
“晚辈惶恐!薛大人有此心意,他日必将御笔青词携上,再正式到您府上拜会!”
“逸仙多才众所周知,今日观这乐器便知一二!真是不可多得啊!竟能将编钟制作的如此细小精致,十三枚乐钟的形状无一相似,大小如手掌。本以为只是供观赏的花架子,未料想……老夫方才随意和着乐谱敲奏了一番,音质音色音准竟然如此美妙,比之实物毫不逊色!”韩邦奇言下之意,对那副微缩版的编钟乐器实在是爱不释手。
韩邦奇一生博学,诸经子史及天文地理、术数乐律、兵法无不精悉。尤其在乐律之上,更是专研一生撰写了不少著作。在这位大师级人物面前,秦风委实是不敢胡乱卖弄小聪明的。
“不过是商行新出的商品,还未上市。起初所想,制作微缩细型的编钟以作珍藏品销售,只不过是做了些许改良,谈及乐律上的造诣哪敢在韩大人面前逞能!都是商业上的小小技巧罢了,难得韩大人的谬赞。”秦风谦虚的回礼道。
韩邦奇抚须微笑:“微小的珍品越是能展现出其精要,越是体现不凡。可见这小小之物浓缩了多少人力物力的心血,你秦逸仙在商途上确实有不少奇思妙想,也难怪你能在短短时间内在商帮中名声鹊起。
逸仙不必谦虚,你能把仙鸯阁做成独树一格的风月场所,却又非同那些污秽的烟花之地。最独特的一面,便是那戏曲歌舞,杂技幻术!赏心悦目之余不失大家风范,老夫甚感欣慰!把国粹作为一种赢利的手段,虽有些不堪。但你能以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于无意间起了发扬之效。暂且把赢利置于不管,诸事种种都是对于国粹学术的一种发扬。大明虽大,但无多少真心传扬华夏国粹之人,老夫衷心希望你秦逸仙会是那一人!”
无论是有意无意,秦风一直都在宣扬新式学派,这当中自然包括了戏曲歌舞这些华夏独特的艺术,改良和促进以及对那些民间“艺人们”的发掘保护,他可是费了不少努力和心血的。
韩邦奇将这些“娱乐戏目”称之为国粹,归于一种华夏学术,可见他对这些国之艺术重视到了何种程度。
秦风不免肃然起敬,起身深深一躬应道:“晚辈谨记韩大人之教诲!自当以此为勉励,为国粹的发扬保驾护航!”
“秦先生有此大志便是国之幸也,朝廷正需要你这般的大善人广布善举,以正民间风气。”杨继盛作为韩邦奇的得意门生,自然要代师还礼。
秦风与他互相谦让了一番,说道:“听闻杨主事乃是韩大人的闭门高才,尽得韩大人的真传。得空之时,若能亲赴仙鸯阁为诸位乐师提点一二,编作几曲乐谱那才是我之荣幸!”
杨继盛莞尔一笑看了看自己的老师,韩邦奇微微点头之后,他便回道:“定当赴约!”
张治今日的兴致颇好,满脸笑意的负手在后看着眼前这两位年轻后辈,笑道:“诸位大人是有意抬举这小子啊!切莫让他高兴过头忘乎所以,这不才立了军功……回南京数日也不先来给为师问一声安,着实让老夫难堪啊!”
老头子又祭出倚老卖老这一招,秦风也不好落他面子,便上前行了一个拜师大礼。这才说道:“是学生冒失!因家中长辈之事耽误了些许时间,才没当日来向恩师敬茶问安。”
“行了!老夫都知晓!坐好说话吧。”
眼见秦风正襟危坐之后,继续说道:“南京卫军此番大胜,一举剿灭红莲妖孽委实壮我朝廷之威!短短半月,能取得如此大功乃是前所未有之事!虽然仍有余孽,但不足以为惧。谭都督不辞辛劳,主战前线此番决心可敬可佩。年关之际,数万兵马不得归家团圆令老夫唏嘘不已呀!但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匡扶社稷安稳乃是他们的天职!
红莲叛逆尤为可恶!必须彻底清剿,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南直隶东南各府经此一役,民间百姓备受祸害最深。故此老夫最痛恨的,便是那些妖言惑众、心存妄念怀有反心的恶毒匪徒。祸国殃民的败类尤其不少啊!”
张治前一秒笑声连连,后一秒铁青着个黑脸指骂不止。秦风暗叹,不去表演变脸真是浪费了。
只是秦风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么一番话,有何用意?
张治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忽然盯住秦风说道:“逸仙可知,老夫将不久后便要调任京师奉职?”
秦风突然一个激灵,回道:“知道,但不知是何时。”
“兴许这月末,兴许三月,只要皇上的御旨下来,老夫便要起程了。此番去京师,兴许就要老死于此!南京这片土地,只怕是再也踏足不上了。”张治说罢,竟流露出那么一丝的伤感。
“怎么会呢?老师若是觉得京师无聊沉闷,随时报个假回南京休养便是。”
“愚蠢!如此蠢不可及的话怎可说的出口!老夫堂堂文渊阁大学士,内阁辅臣怎可轻易擅离职守。为皇上分忧为国民伸张正义,振兴朝纲的大事岂是儿戏?唉,为师不像你这般无官一身轻,说得倒轻松!不如……你跟随为师一起入京,谋个一官半职试试?”
看着张治那副玩味的眼神中,又带有一丝的希冀和盼望,秦风开始觉得这是一个圈套。虽然这个圈内的风景被他描述的很美好壮阔,可如今还为时尚早。
“老师有话不妨直说,逸仙自当虚心受教!”
张治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说道:“你呀!知道你放不下这里的基业,还有你那所谓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什么时候逍遥够了,愿意放下那颗江湖心,就来京师找老夫!你的那些宏图大志……不通过仕途是不可能完成的,这点你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