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
江面上炮火连天,烟火不断弥漫起阵阵硝烟,以至于将细雾蒸发时而洒下雨粒。孙益的座船在猛烈的围攻下失去续航力,左右摇荡不断有碎裂的木屑飞溅,似乎随时都要翻船似的凄伶随着江涛漂荡,周边激起的水柱凶狠的灌冲着船体,腾鲲仍在穷追猛打,一心要撕成碎片为止。
形同疯子一般的孙益抱着杆柱大喊:“天亡我!天亡我啊……”
“轰!!”
骤然一枚实心弹划空而过,刚好砸在腾鲲所在的旗舰上,直接将主桅帆给炸断!顿然一惊的腾鲲下意识弯腰躲避,只见主桅帆断裂扯着帆布倒下砸向船尾!
“一弹穿心?!这是哪家的炮船,竟有如此精准的眼力!”
“呜!嘭……”
随着角号鸣起,一连串的擂鼓响彻江面,这是大明军的冲锋号令!
海门帮船队的左侧,突然冒出了三艘大船全速直逼而上!相距不过四五百米,正是在佛郎机最佳的射程之内。
东北风骤起,风向由南往北正有利于这三艘大船风速行驶!
片刻,大船左右两侧相继冲出四艘同样的战船,利用顺风的优势调正船体成围拢之势。腾鲲心惊,自己处于下风位正是逆风形势,那支船队并未炮火齐发,是在等待时机。只要一旦到了最佳交距,船速减速之时就是开火的预兆!
“打信号!让老子换船!赶快把大船顶上去!!旗号手上望亭!!告诉他们散开!冲上去!”腾鲲嘶喊着亲自打起火把,朝最近的船只示意接过八幡帅旗!
那方升起的旗号赫然是西山水师,“李”字帅旗坚挺飘扬!
“看到了吗?!这……便是神炮手!李三巧何在?!”
“大人!属下在!”一兵士出列,单膝跪下应道。
“赏!好酒好肉!”
“谢大人!”
“将士们!你们馋吗?”
“馋!馋!”甲板上的兵士们,无一不大声回应。
“馋也得忍住!李某人是个穷酸将军,买不起许多的好酒好肉。今天打赏的……那可是咱自个压箱底的年货啊!不多!想要的,拿出本事来!把那小子的“神炮手”揽走!就算你们一个!”
“嘿哈!!嘿哈!!杀!杀!”旗舰上的大明军士人人振奋呼喝,接连感染到整支船队,雄壮的口号震动天地。
三十岁上下的李庭竹面容颇显成熟,神貌尽是被风雨磨砺过的刚毅,目光坚韧此时正拿着千里镜查看,随着双方交锋的距离接近三百米之时,挥手指示。
副将喝道:“战备报号!!”
“佛郎机妥!”
“碗口妥!”
“虎蹲妥!”
“火弩妥!”
“火铳妥!”
…………
“风向转稳,三面逆风!西南平风卷浪五尺,正东顺风!距七十余丈!转帆稳舵!”水手们快速的汇报当下各种数据,显然已经进入了作战范围。
李庭竹亲自掌舵,副将再次喝道:“六十丈放射!打旗号!左翼佯攻,右翼打大船!”而西山水师的四百石旗舰带着两艘两百石战船,迎头撞向刚换上八幡帅旗的海盗船。
“轰!嘭!嘭……”
眼看西山水师由远至近,从容不迫的展开攻势,全然在于占据了有利优势。海门帮正处于得意之时追着孙益当猴子一样的耍,船队显得随意阵形凌乱,遭到如今精良的水师突然一击,竟显得无从适应。
顶在前面的五艘海盗船相继陷入被摁着打的惨况,包括那艘三百五十石的武装船。片刻间三艘海盗船被打瘫,趁着大船被西山水师围攻的间隙,腾鲲指挥着座船向后遁走。后方的八艘船只逆着风速赶来救援,只是随后五艘船只停滞在后,不知发生何事竟然冒起了硝烟火势!厮杀声叫喊连天!
被堵住的腾鲲喝斥其余船只赶快撤走,可为时已晚。
西山水师已经打废那艘大船,正攻杀上船进行肉搏战!其后六艘战船虽有各程度损伤,却没有丧失作战能力,火力仍旧强大,呈品字形展开围上!
“杀!杀海贼,夺船!”从舱里冲上来的几个汉子,手臂都绑着红丝带,见人就砍!
“陈……陈麻子!别,别!呜哇!”
“陈麻子!你,你疯了?!你敢反?”海盗头目指着其中汉子骂道。
汉子嘲笑的举刀挥杀:“陈麻子早喂鲨了!俺是义安堂的王洛,记住了!”
“啊!”头目被刀背砍倒在甲板上,还未转身就被一刀劈掉了脑袋。
“我是义安堂的石九!谁不服的出来!”
“我是义安堂的安旦!这船咱收了!敢拿起家伙的,别怪老子刀枪无眼!”
五艘海盗船,每艘上只潜伏了五到六个封华盟的徒众,但是他们的狠劲和杀意震住了剩余的海盗,几个人就杀了十几人杀得血流滚滚,一艘船也就得三四十人而已,死了一半哪还有反抗的勇气。
没看见前面的腾大当家,都给大明水师围成了铁桶?八幡大菩萨旗帜已经全部缴获,插上了大明“李”字旗!
这场江战到这,也算是结束了。
“漂亮!哎呀呀!看的我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追上去杀他一炮!”
狼山以北十余里,冯渝所在的船只正停靠战场不远处,关注着这一场决定多方走势的战役。而席妙柏正看的上心,也不忘过过嘴瘾,很是悲壮的捶捶胸口说道。
“席公子不习水性,去了当炮灰哦!”
“啧啧,你这人。不拦着我也就罢了,尽说风凉话。”席妙柏把千里镜拍在矮桌上,把葵瓜籽咬的“咯嘣”响。
“再过几载吧,宗主说过……届时就有真正的坚船利炮,一艘就能横扫你所看见的这些所谓的大船。该回去了,劳烦席公子跑一趟。在下,还要去迎接李大人。”
……
……
当夜,海门县衙就收到由平洋沙传来的报信。
“这是真的?真的吗?!哈哈!天不负我啊!”赵文华看过信牒,心存余虑的再次确定过后,喜极而泣!
这家伙真的哭了,多日以来的压抑终得释放,人也就晕了过去。罗龙文只是憔悴一些,惊吓过多也就有些草木皆兵的幻觉,刚才把赵文华的惊呼错听成“天亡我也!”吓得尿了一裤裆,安下心来也就尴尬的夹着大腿去换裤裆了。
席妙柏亲自收集了多方的情报,经由平洋沙返回金沙码头,兼程赶回海门县报了信。
腾鲲死了,自杀而亡。
胜是胜了,至于具体如何善后还是要上报南京,等候处置。无论如何,海门帮这支江盗算是基本铲除了,有封华盟的直接参与加上西山水师劲旅,估计可以用“已尽数荡平”作为上疏的结尾词。
十七日,处理完海门事宜,赵文华一行人也抵达通州,此时的西山水师正在狼山休整,顺手处理平洋沙岛屿的残局,通州知府一力邀请李庭竹多暂缓几日,还要开庆功宴。水师除了补给还要接手孙益的烂摊子,一时还回不去江都。
战绩很彪悍,击毁贼寇五艘武装船、两艘残船拖拽过程中触礁沉没,剩余六艘船只大体还能使用,只要重新修补装饰后仍可作战船。而西山水师的七艘战船无一损失,可也有创伤,死伤了一些军士。
四百三十多个海盗只剩下一百五十三个活人,全部抓捕归案。加上从海门县押捕回来的五十多人,挤满了通州衙门的各大牢狱,如果不是赵文华嫌麻烦,私下处死了几十人,那穿州过府的热闹阵形可谓是当地数十年未见的盛况。
既然得到了南京方面的明令支持,赵文华也不须偷偷摸摸的处理这事,光明正大的将有关的士绅财主、海商帮派、涉嫌官吏一一招来谈话。
秦风作为幕后推手,自然也就成了金贵的智囊团,得到了赵文华的极度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一旦这种依赖成势,想戒掉也就很难。
“赵大人……全洪、毛大骆二人……死了。”
驿馆内上房,罗龙文面有难色的说道。
“死了?这,怎么就死了?”正在文书上拟稿的赵文华放下笔墨,瞪着眼问道。
“据他们手下人报,二人领了赏钱去了三叉湾逛窑子,与当地的泼皮在楼馆里争红倌。次日夜里就横尸街巷子……”
“嘶……还大侠呢!如此作死,管不得了管不得!”赵文华挥挥手,闭上眼厌烦的按着太阳穴。
好一会,睁眼后却看见罗龙文还在候着,神色古怪。
“怎么?还有事?”
“黄员外……也死了!”
“谁?谁死了?!”赵文华这次直接起身,移步面对面的问道。
“黄家黄员外……黄释闵死了!!重疾而亡,估计是伤情过重熬不过去,撒手去了。如今黄家的产业均交给了黄家三公子。”
“嘶……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几个名医师不是确诊,只要料理妥当可保性命无忧的吗?怎么又是说死就死了呢?!”
赵文华左右踱步,黯然无神的低吟道:“这通州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