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潮阳城回来后,茅子除了训练十几个新丁,剩余的时间老是往张寡妇那里跑。劈柴挑水,收拾盐池子。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直到有天晚上,茅子宿在张氏屋里。
海老知道后,把正在训练的茅子叫过去,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最后留下了句话:准备操办喜事!
秦毅还不知道茅子和张寡妇的事情,只是从张氏生病一事看,知道两个人都有意思,不过茅子心里有个结,不大愿意成亲。
直到海老从怀里掏出本封皮泛黄的通书,小心地放在秦毅面前,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指指书册对秦毅说:
“秦娃子,你是个识字的,给爷爷瞧瞧,最近有什么好日子没?嗯,婚嫁的日子!”
所谓通书,就是黄历,也叫皇历,不过民间大都叫通书,有些地方为了避开“书”跟“输”谐音的忌讳,也称作通胜。
秦毅张口结舌的道:“婚嫁,谁成亲啊?”
“你茅子叔!”
海老虽然怒气哼哼的说着,但是眼睛里却是带着喜气,这个瓜娃子,脑子终于开窍了。
虽然说对方是个寡妇,但是穷老百姓,没那么多穷讲究,再说,就茅子那年纪,黄花大闺女谁跟他?
张氏看着也挺好的,性子好,看身子是个好生养的。只是丈夫死的早,不然孩子都有狗儿大了。
“墩子叔和张婶婶?墩子叔不是,那个不愿意成亲么?”
海老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再不成亲,过些日子肚子都大了,还怎么见人?”
秦毅一听,顿时乐了,敢情生米煮成熟饭了。看来张氏生了一遭病,把茅子的心结解开了。
秦毅拿起通书,找到日子,翻弄了一会儿,笑道:“还真是巧了,后天就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采纳,订盟,祭祀,出行。就是时间紧了些。”
海老听闻后天就是个好日子,将茶碗搁在凳子上,站起身来,笑呵呵的道:“不紧,不紧,只要和大伙儿说去吃席就行了。就定在后天,老汉这就去操办。”
海老急匆匆的下了楼,看来对茅子成亲是真着急了,片刻都不耽误。
不到半日,桃源岛上的人都知晓了茅子的喜事,马上就张罗开了。
墩子的老婆带着几个妇人,给茅子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作为成亲的洞房。
张氏早年间做的一件红色的新衣从压箱底翻了出来,虽然不是喜服,但是穿着上后,在几个妇人的打扮下,也是光彩亮丽。
一时间,岛上欢声鼓舞,笑语嫣然。这是大家这些年来的第一件喜庆事,所以都十分上心。
有些人家把家里攒着的红布,撕成条子,挂在树枝上,小楼前,整个岛上一片喜庆。
第二天,海老打发墩子带着几个人跑了一趟双屿岛,买回来半船酒和半扇猪肉和几只鸡鸭回来。秦毅下手整治了半晚上的肉食。
第三日中午,秦毅和狗儿往火堆里扔了十几个炮仗,顿时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炸起一团团的烟灰。
这是秦毅昨晚用剩下的硝石随便做的,大宋炮仗的已经很流行了,药发傀儡这种类似魔术的表演很受人们欢迎。
茅子一脸喜气的将张氏背了出来,在大家的欢呼打闹中,跨过门口的火盆,进了自己家中,简单的仪式便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酒宴了,茅子抱着酒坛子,从头敬到尾,一个不拉下。
最后扶着桌子,脸色通红,大着舌头,喊道:“大家吃好喝好!”然后一头栽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了,引起大伙儿一片哄笑。
将茅子抗回洞房,剩下的人开始胡吃海塞。
“茅子急着回去抱老婆,不用管他,咱们继续喝!”
墩子哈哈大笑着,举起大碗,便将里面的酒一口倒进嘴里,平日里李氏见到丈夫这么喝酒,早就横眉冷对了,今日也当作没看见。
最高兴的莫过于狗儿,今天他老爹顾不上管他,自己抱着个大碗也喝的小脸通红,满眼迷离。
今日的肉食做的极为肥美,尤其是油汪汪的肥猪肉,看着就胃口大开。那些妇人,见到这些肉食,更是大为惊异,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这是谁做的。
现在大家手里都有些钱了,以后少不了吃肉,这么香软的肉食是怎么做的,学会了,以后也可做些来吃。
最后问到了李氏,李氏是负责操办肉食的。
李氏指了指和海老几位坐在一起的秦毅道:“这几样肉食都是秦哥儿做的。”
一个妇人惊道:“秦哥儿做的?老天爷,这秦哥儿到底是什么人家出来的?怎么什么都会?”
“是啊!咱现在制盐的法子就是秦哥儿弄出来的,你说秦哥儿懂些这种男人的大本事也就罢了,咋连咱这妇人锅灶上的东西都懂!”
“俺家的男人,做些外面的事还行,可让他下灶,让他煮锅粥都能烧糊了。你们说说,气不气人!”
“我那口子不也是这样!”
李氏道:“秦哥儿可不一样,秦哥儿是个读书人,听说早些年间和老神仙在山里修行。要不是遇到了海事,碰到了咱们。说不定早就做了官老爷了!”
“哦,原来是跟着老神仙修行的啊!那可不是,也是咱现在是逃户,不然让秦哥儿去考个官老爷,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哼,咱现在没沾秦哥儿的光吗?不然咱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你看看这才几个月,咱现在大鱼大肉的吃着,家里还能存些钱儿,要我说,秦哥儿就是老天爷派来帮咱的贵人!”
“张大嫂说的在理,……”
……
秦毅不知道因为他做得几个菜,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此时正陪着海老聊天,没想到今天的主角,喜宴刚开,一轮酒下来就被送回屋子去了。
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别人大碗喝酒,他大碗敬酒,几十个人一口气敬下来,三四坛子酒没了,不醉倒才怪。
“老李,慢些吃,来,陪老哥哥喝碗酒!”海老擦着胡须上的酒渍对坐在身边的李老汉道。
“嗳,老哥哥请了!”李老汉放下酒碗,抹了抹嘴道,“二茅子今日也成了亲,老哥哥你总算功德圆满了,过了年,茅子再给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您就好好享福吧!”
“哈哈,老汉等抱这个孙子好些年了,再不给老汉生个大孙子,老汉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海老满心欢喜,嘴上不无炫耀的说道。
李老汉看着满桌的酒食,却是心里震荡不已,当初海老和大伙儿准备出逃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看好,没了清白的身份不说,逃出去又能怎么样。
却不想原来人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没走的那些人还在为一口吃食争命受罪,而自己也被儿媳妇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要不是遇见墩子,自己怕不久便会饿死街头。
“来,老李,楞着干啥?继续喝,今儿咱哥俩可要喝个痛快!”
“好嘞!今天就和老哥哥好好的喝。”
总之一场喜宴,皆大欢喜。
最后连秦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不停的往嘴里灌啊灌。墩子在耳边旁边不停的叫嚷,其中还夹杂着狗儿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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