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竟有如此复杂的眼神,关键是这些复杂的眼神中,刘子江并未看到一丁点的伤心,这是他应该有的吗?
父亲去世,当儿子的竟然一点也不难过?
刘子江感觉很是惊讶。
这个少年,给他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随后跟随祝玉笙一起走出程家的大门。安保部一堆人包围着祝玉笙,李玄还拿着对讲机大声说:“警惕,小心左右,注意穿白衣服跑来跑去的那个儿童……”
直到祝玉笙坐进别克车中,安保部的人才松了口气,随后飞快上车,车队一路飞驰而去。
别克车上,刘子江和傻强坐在前面,祝玉笙马小溪和吕月三人坐在后排,傻强支支吾吾,似乎有话想说,但车内太过安静,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有什么就说吧。”刘子江看了他一眼道。
傻强挠挠头,“哥,你注意没有,程进的儿子,那眼神,好毒啊!”
刘子江点点头,“看到了,我也有点奇怪。”
祝玉笙苦涩一笑,“一点也不奇怪。”她跟程进早就打过交道,对他的家里情况也有所了解,当即道:“程进一直在外面忙碌,他和他妻子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他女儿出生的时候,他都没去过医院。在他的儿子心中,他这个父亲,可有可无。”
“哎,他们挺可怜的。虽然程总人品不怎么好,但对他的家庭来说,他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就这样没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以后该怎么生活?”吕月同情心泛滥,哀伤的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程进这一辈子就是太在乎钱了,那么多钱存着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一分钱也花不上。”祝玉笙说,随后疲惫的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刘子江,音乐大点声!”
……
下午三点钟,该是下葬的时候了,程家人排成了长达百米的哭丧队伍,程逸目光阴冷走在前面,双手抱着父亲的照片,身边跟着哭成泪人的妹妹。
哀乐震天,程逸丝毫没有听进去,快要高考了,一个月前他办理了身份证,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透露,半个月前,他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就是那天晚上跳出学校,去网吧包夜的那一天。
他十八岁了,预示着他成年了,他是一个大人,程进死了,这个家,他要撑起来,母亲这一生不容易,程逸不希望母亲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
但程家的环境他是了解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除了自我拯救,没人给他做主。
今天过后,危机恐怕会接踵而来。
哭丧队伍步行几公里到达墓地,棺材下葬,一家人再次大声痛哭。
下午五点钟,天已经黑了,窸窸窣窣竟然飘起了雪花,雪片落进嘴中,雪水融化,十分苦涩,还有一股子硫磺的味道。
空气被污染,雪白的雪花都变的肮脏了。
程家自建的三层别墅内,程耀和程斌差人将卫生处理干净,程进的妻子贾香梅已经累的站不起来,一身白色的孝服也懒得脱下,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之中。
程逸的妹妹已经回房间睡着,哭了一天,累坏了。
程逸躲在自己房间中,眼神空洞,想起那个每个月给他零用钱的人,忽然没了。一直没有哭的少年,眼泪好似决堤一般,他不想被别人听见,躲进被窝中,小声抽泣。
别墅中,程耀,程斌,还有程进的大姐程翠莲以及他的姐夫和孩子都未离开。
外面忙碌完毕,几个人回到客厅坐了下来。
谁也不说话,环境变的异常寂静。
最后还是程翠莲开口,“弟妹,哎……我们家小二短命鬼啊,可害苦了你,你才四十几岁,不能就这样守活寡呀。”
贾香梅已经哭干了眼泪,喊哑了嗓子,“大姐,现在不要说这个。”
“哎,也罢。”程翠莲一副关切的样子道:“这样吧,弟妹,换个地方,我在四季春城有一套三居室,你搬过去吧,以后住那里,这里的别墅交给我……”
“喂!”程斌忽然喊了一声,眼神阴冷的看着大姐,“大姐!我二哥尸骨未寒,你就要赶走我嫂子?啥意思啊?啊!你那套破房子最多四十万,这套别墅至少价值三百万!这算盘,你挺会打呀。”
“老三,你什么意思?啊!”大姐程翠莲可不是善茬,一双三角眼阴冷的瞪着程斌。
程斌冷哼一声,“嫂子,别听她的。这房子咱们不搬!谁说话也不好使,我告诉你大姐,别来这套。还有你!”他说着忽然指着程翠莲身边的男人,“好听点,我叫你一声姐夫,不好听你他妈什么也不是,别在背后出馊点子。”
“什么?哎哎,老三,你误解了,我啥也没说啊……”程翠莲丈夫作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程翠莲一拍桌子,“咋地吧老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大心里在算什么!你们可比我狠啊,我最多也就喝点汤,你们是吃肉都不带吐骨头的,我就要这套别墅,你们要的是小二公司的股份,还有小二的钱!”
“放屁!”程斌暴跳如雷,指着程翠莲道:“你是程家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别尼玛唧唧哇哇,敢在乱说,休怪我和大哥不认你!”
“我乱说?哈哈哈哈,我就乱说了,你怎么地吧?我把话撂下了,你和老大吃肉可以,但不让我喝口汤,大家一拍两散,好处谁也别想得到。”脸皮撕破,程翠莲气怒的道。
几人对面,贾香梅面对无助的苦涩微笑,“你们别吵了,也别挣了,程进的东西,我一点也不要,一分钱都不会带走。”
听到她如此一说,程斌等人都不说话了,安静了坐了下来,等待着贾香梅继续把话说完。
“这套房子太大,一个人冷清,我会让出来,程进的个人财产,我也会让出来,至于什么公司股份,我更是没想过。”贾香梅道。
几个人一听,大出意外,还有人不爱钱的,这让他们始料未及。
贾香梅吸了口气,“但是,这件事现在我不想说,也不能说。程进刚走,我要给他守孝,至少过了三七!”
贾香梅所谓的三七,是一种封建说法,分别是头七,二七和三七,一共也就是二十一天。
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后都点了头。
“财产如何分割,还请大哥和三弟,以及大姐做主。愿意给,就给我们一点,不愿意,你们……全部拿走。”贾香梅心已死,所有的东西在她看来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一对儿女,是她全部的财产。
二楼,程逸的房门虚掩,他那一张平静的面孔逐渐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