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乌水河畔,一座无名的小山包上,数百名身着黑色战袍的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各色工具,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阵地改造工程。马拒、路障、壕沟、胸墙、望楼……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防御工事出现在山坡东侧的缓坡上,指挥这场工程的正是张量山。
这些工事原本并不在涉间和英布的计划之中,在他们看来所谓路障无非就是几架马拒一道围墙罢了,哪有一贯善于土工作业的解放军那样有经验和花样繁多。要知道老一辈解放军的单兵五大技能就是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工作业。土工作业本来就是解放军的特长之一,解放军从建军之日起,就非常注重土工作业。因为这是一支艰难地从弱小力量发展起来的军队,所以对于“更好地保存自己”这一课题,有深入的研究。而土工作业,则是陆地交战中较为有效的保存自己的方式。这里就简单聊聊解放军的土工作业,重温一下这支部队艰难的成长历史。抗战时期,解放军的前身八路军,面对的是武器先进、作战顽强、战术素养极高的日本陆军。并且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的鬼子,受训充足,普遍枪法很好,所以八路军面对这样的对手,更需要保护好自己。土工作业对于进攻一方来说,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在前出到攻击位置的整个过程中,还能有效保护自己。冲锋的环节用的时间大大压缩,那么敌人射击的机会也就少了。对于攻方来说,部队前出到攻击位置并且集结部队,还有弹药的准备,在土工作业的协助下,将会变得更加容易。到了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的土工作业,已至臻化境。当时各部队普遍加强土工作业,作到所有参战人员均有一个单人掩体,而后组成散兵壕,隐蔽部,编成以火力阵地为骨干与散兵坑,交通壕相连接纵横贯通的野战攻击阵地。实行以地堡对地堡(要隐蔽低下),以交通壕对交通壕的办法来接近敌人完成分割包围,编成火力阵地再遂行攻击。而现代化的解放军依旧没有放弃这个老传统,土工作业依旧是日常训练的一部分,只是装备已经大大的现代化了,不再是一人一把铁锹了。
张量山亲自绘制了几张防御工事图,详细的对英布涉间二将讲解了阻击战中防御工事的重要性。认真的解答了二位未来名将的提问。当然也虚心诚恳的接受了他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比如取消了单兵掩体和战壕,因为单兵掩体和战壕是**时代士兵防御的利器,可冷兵器时代站在掩体或壕沟里,既不方便开弓更不能砍杀,若是被敌人冲到近前时,还不能爬出掩体那就只能被进攻者“扎蛤蟆”了。(涉间语)但更宽大的壕沟加上胸墙确实是防御骑兵的好手段。经过三将仔细的讨论,一条崭新的防线方案设计好了。
秦军的防御是以弓弩为核心的,以弩机杀伤敌人进攻力量,用列阵的步兵掩护弩手,用骑兵攻击敌人的骑兵以防敌人骑兵冲破步兵战阵。而张量山现在手中只有3千步军,其中弓弩手有大约有500人,但却没有骑兵支援,步卒也大都是只进行过基本训练的新兵。而对手的胡人则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弓骑兵利用其机动性袭击步阵正是步兵的克星。所以乌水防线的要务就是从最大程度上消弱敌人的骑兵,发挥弓弩的威力。经过测试张量山军中的这批弩机有效射程大约是150米左右,也就是大约100步左右,而胡人的骑弓射程大约只有70步,也就是100米左右。而这50米的差距就是步兵对抗骑兵的关键。只是骑兵速度太快,冲过这50米只需10余秒的时间,这个时间勉强够熟练的弓弩手上弦击发2次而已。加上预先上好的一矢,不过三箭而已。其后弩手便进入了骑弓的射程。所以秦军的步兵战术便是利用这50米的差距来做文章。秦军便是用马拒、路障和敢死轻兵阻挡骑兵速度,以图增加弩手的射击次数。从山顶到乌水河岸的距离正好是百步左右。所以张量山的防御体系从西岸的水迹线开始的,首先便是一道拒马,以原木和巨石制作,沿着可以涉渡的河岸展开,骑兵要踏上河岸必须先搬开这些障碍物。越过障碍物二十步的地方是一道深3米宽10米左右的大沟。越过此沟又是一道矮墙,其间的空地上也多设置了许多陷坑和绊马索。
“工程量不小,好在胡人应该是在三天后才会来。我们三千多步卒分成三班轮流施工、休息和训练。应该来得及。”山顶上的张量山和英布看着在一众秦军将佐指挥下奋力工作的士卒吐了一口长气。
“嗯!”英布点头附和并叹息着说:“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不然依山而下足以将那些半渡的胡骑赶下乌水河。”
“骑兵?”张量山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图安大营,他这才想起昨日应该请一队骑兵随行的。他看看眼前的‘工地’心想要是有一个连的解放军步兵,设置几个机枪掩体,只要有足够的弹药,胡人就是有一万人的骑兵也过不了河。转瞬即想到自己将两只相差2200多年军队放到一起比较极为可笑。‘唉,自己骨子里那种**时代的思维是改不了的了。’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特长了,不免有些心痒了他走前几步摸出怀中的望远镜,仔细探查着对岸的森林,森林笼罩在晨雾中显得安静而神秘莫测,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迹象,他又将目光投向森林远处东胡营地的方向。可惜隔得更远,雾气更重当然是一丝也看不见的。身后的英布好奇的张望着张量山手中之物,却不敢打扰一丝一毫。不知怎地他对眼前的这位神秘的少年将军充满了敬仰和敬意。
放下望远镜,张量山回头对身后的英布说:“英将军,有没有胆子我们再过河一趟!”
要是张量山直接说要和英布过河侦察,英布当然会拒绝,可是一句‘有没有胆子!’立刻激发了英布的斗志。他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有!”可转念一想又迟疑着说:“可是……”
张量山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山脚下忙碌的将士:“横竖你我二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河去看看吧!”
“喏!”英布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涉间和范文书自然是一力反对,但一来张量山坚持要亲见胡人的营地,加上又有英布陪伴终于是点头同意了。只是坚持派出10名秦军护卫随行。
张量山脱去甲胄换了一套灰绿色的胡服,背上那把滑轮弓,英布见张量山未着甲胄连忙上来询问,张量山告诉他:“这是保护色,在黑绿色的森林和草地上黑色的甲胄和军服太过显眼了,我们是去侦察要尽量不惊动敌人,所以不需甲胄也不需出动大队人马。”
“可是……”
张量山打断英布:“拿上你的弓箭,我们渡河!”说罢摘下背后的滑轮弓,弯弓搭箭瞄准百步外乌水河边的树立着的一根原木。那是用来制作马拒的材料。
“中!”随着张量山大喝一声,箭羽脱弦而出,啪!的一声钉在了那原木上,雪白的箭羽在空气中震颤的嗡嗡作响。
“将军好箭法!”英布不由得合掌赞道。心中恍然原来这儒生似得张量山也是能弓善射的武士!便不再犹豫大步的跟在张量山身后往河边走去。10名劲装武士牵着马跟在后面。
众人走到河边时,张量山看了看那根原木,心中暗暗叫了声:运气真不错!一击就中了!好兆头!他伸手在原木上拍了拍,大步的踏进乌水河中。据说这是欧洲猎人的传统,摸一下木头会有好运气。身后的英布却会错了意,以为张量山是在提醒他们注意这根原木。便抬头细看,一看却吓了一跳。原来张量山那箭居然洞穿了这根碗口粗细的原木!‘乖乖!这是弓力怕是不止两石吧!’英布和随行的武士皆服。连忙抢上几步为张量山在河中开道。为防河水打湿弓弦,几人都将弓箭放在马背上,小心的用长枪探路,果然此处的河水不太深,完全可以涉渡。渡过乌水河便进入了森林。几人上马英布带着张量山沿着林间若隐若现的小路往森林的深处走去。张量山不时的停下来,跳下马背检查小路上的各种痕迹,他可以确认这些小路皆有马匹走过的迹象。走入密林深处林间空地亦出现了用火的痕迹,而且其中一处看起来很新应该就是昨天的。
张量山走过去拾起一块木炭,用手指搓碎感觉木炭很脆没有发潮,他问英布:“这是你们留下的吗?”
“决计不是!我们过河后没有动火。”
张量山看了看篝火的规模,又围着这片空地转了几圈,还翻开落叶和枯草细细的探查了一番,末了他告诉英布这里有4个不同尺寸的脚印说明这一组人大约有5人,从周围树上马的齿痕可以看出也有至少有8匹。他指了指地上几个大小不一的戳孔从火堆的灰烬里取出一根烧焦的箭杆,用手弹了弹金属的箭簇告诉英布:“这些人都带了长刀,羽箭的箭簇是金属的,这说明他们不是一般的猎手。这极有可能就是胡人的斥候!”
“大人明见!”这下英布对张量山的侦察技巧完全信服了,因为他们上次侦察时碰到的东胡哨骑正是5人一组皆1人双马,武器是长刀与弓箭的组合。
张量山辨认了一下路上的马蹄印对英布说:“他们的营地离这里多远?”
英布一指北方:“穿过这片森林便是,大约20里。”
张量山抓过小黄马的缰绳果断下令:“上马!”说完率先跳上马背,一马当先沿小路驰骋而去。
“大人!”英布等人连忙相互扶持跳上马背追了上去。秦汉时期没有马镫除非极善骑术的胡人,寻常人就是爬上马背都是困难的。几人见张量山上马动作迅速娴熟,都自愧不如,却不知是张量山系在马鞍边的绳圈马镫所致。英布见张量山骑行神态自若身法稳定,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心中更是认定张量山是位允文允武的奇才。
几人沿小路一路向北,骑行不久眼见树木逐渐稀疏,已到森林边界,再骑马目标容易暴露,几人便下马步行,将马匹交由一名武士看管。张量山又细细吩咐好好喂食战马,注意食后将马首扬起以便于战马消化。英布等人虽精于骑术却从未听过这些养马之术,但见张量山说的自信料想不假。只是更加深了心中对张量山的敬佩。
张量山在英布等人的带领下出了森林,向东胡人的营地摸了过去。远远的看到胡人的帐篷时,张量山便示意几人弯下腰身,悄悄的靠了上去。最后几人直摸到可以听见营地里战马嘶鸣的地方。几人蹲在草丛中偷偷窥视对面的营地,但见营地里旌旗遍布,各色帐篷充满了空地。可惜此处地势低洼虽比较隐蔽,营地四周也张了帷幕防人窥视,所以无法看到营地全貌。正当张量山有些气馁时,感到英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见英布用手指着远处,张量山转过头看见英布手指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山包比营帐的帷幕略高,正可以窥视胡人营地的全貌,由于附近已经可以看见胡人巡逻的哨骑了,张量山便留下其余的武士嘱咐他们躲回森林中去,自己只带着英布,两个人趴在地上匍匐着向那座小山爬去。
二人潜行至那小山的顶上,伏在枯黄的长草中。英布见张量山并不着急打探,反而摘下几把枯草粗略的编织成了两张蓑衣似得东西。让英布和他各披了一张掩住身上的黑衣,又用几从乱草编成两顶草帽。
英布好奇的小声问:“大人这是作甚,隔着草对面看不见的。”
张量山用手指像天上指了指:“小心胡人天上的眼睛!”这才拨开前面的枯草窥探对面的营地。
那日易小川射雕时英布也在场,不过他还是不大相信胡人会用鹰来侦察。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四处枯草高矗密集,他们两人爬在这里,除非有人走到近前否则根本看不见他们。他又偷偷侧头瞥了一眼头顶的天空,只见碧空如洗一片洁净的蔚蓝,别说鸟了就连云也看不见一朵。不过雾已经散去,太阳也日上三杆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爬多久,披上蓑衣草帽到也可以躲躲日头。转头再看张量山,见张量山双手正握着一物拢在眼前似乎正用其窥视胡营。他好奇的看着那件事物,这时恰好张量山放下了那东西,从怀里摸出一只怪怪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似乎是些白色的薄绢,张量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英布仔细的看着那东西,那是长方形的盒子上面伸出四个圆扭,圆扭上面似乎镶嵌了水晶或宝石之类的东西。张量山画了一阵便又拿起那有宝石的盒子凑在眼前看一阵,然后再画。英布好奇心大起不由得爬近几寸,张量山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英布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望远镜,便做了手势,将望远镜交给他。英布拿过望远镜抽到眼前一看,原来那宝石竟是透明的,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又见张量山冲对面的胡营做了个手势,他却不明白张量山的意思,迟疑着举起望远镜凑到眼前一看,原来这东西是可以看到对面的。在定睛一看,便吓了一跳,原来一队胡骑正气势汹汹的冲着他跑了过来,他暗叫不好!连忙丢下宝盒伸手拔刀,却被张量山牢牢的按住了。抬眼再看对面,见山下并没有什么骑兵,再看远处的胡营和刚才一样,依旧平静如故。怎么回事?英布大骇。张量山将望远镜又塞给他小声的说了声:“这是看远处的!”
英布将信将疑的再次将望远镜凑到眼前,这次没有看到气势汹汹的胡骑了,只有一队无精打采的伙夫仆役在准备生火做饭。轻轻转头这次看到刚才的那队胡骑了,只不过他们已经转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和飘扬的马尾。原来这是一件可以把远处景物放大到眼前的宝贝!英布由震惊到惊喜再转而欣喜,他兴奋的四处张望。原来张大人还有这件宝贝啊!这下胡人营地的所有布置都一清二楚了。
正看得兴起却被张量山拍了拍肩膀,张量山要回了望远镜仔细观察起东胡营地西边乌水河的情况起来。英布这才看见张量山刚才在那些白色的‘绢帛’上已经清楚的绘制出了整个胡人营地的结构布局和兵营布防位置。
看了好一会张量山才放下望远镜,又盯着对面的营地思索了半天。英布见张量山没有用那可以看远的宝贝,极想再看一会,又不好意思开口,正兀自神伤时。张量山将望远镜又递给了他,并指着乌水河的方向小声说:“英将军,你看胡人在河上架起了两座浮桥。”
英布连忙用望远镜看了过去,初次使用望远镜很不适应,英布费力好大工夫,才找到张量山说的那两座浮桥。原来胡人在这乌水河上架起了两座浮桥,连接起乌水河东西两边的营地。这两座桥修的都很坚固,可以供四马并行。
英布正一边享用望远镜带来的视觉冲击一边啧啧称奇,突然听见一声长啸,接着张量山将他一拍。英布大为紧张,手又摸上刀柄。却见张量山向天空虚指了几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英布偷眼在看蓝天,这次他看见了一只褐色的大鸟在天空中盘旋。那是一只鹰!难道真如张量山所说胡人用鹰侦察敌人?英布自然知道鹰眼的犀利,当下便和张量山一起一动不动的伏在草丛中。只是偷眼看着头顶上空盘旋的鹰。
那猛禽在山包上空转了几圈,突然一声长啸飞扑向远处的森林,在一片树丛上空急速的盘旋起来。对面的胡营中那队游骑立刻杀了出来,散开队形直扑那片草丛。莫不是接应的人被发现了?张量山和英布大气也不敢出,只将头悄悄转向那鹰盘旋之处。但见也是一阵唿哨,一杆长枪在数丛中晃起。几个胡人打扮的人骑着马缓缓的走出树林,马上的骑士均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原来是胡人的哨骑。那队游骑冲进几步确认了自己人马的身份后便合兵一出,跑回大营去了。
“好厉害驽鹰术!”英布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难怪上次他们一出森林就被胡骑盯上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在张大人早有准备。
两人又在草丛中潜伏了一会,胡营中传出一声唿哨。那鹰将翅膀一收飞掠回营,张量山拨开眼前的草梗,看见那鹰落在一名大汉的手臂上,那汉子撕扯出一些碎肉正喂食这鹰。
见状张量山便说了声:“走吧!”与英布两人一步一爬的摸了回去,直到进来森林中才脱去蓑衣伪装。在一丛茂密的树林下找到了接应的人马,汇合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自己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