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张量山就起床了。他换了身利落的胡服,先沿着小路一路小跑着,往图安城西的草原去了。一直跑到了草原上的一个小湖边,他算算约莫有5里多路了,便停下来在湖边休息,他远远的看见西边有一片山脉,挡住了草原西去的方向,这草原沿着这山脉南北延展。草原很平坦,上面偶尔点缀着几颗不算太高大的灌木,星罗棋布的小湖零散在草原上。真个儿是,天苍苍野茫茫,可惜他没有看到希望中看到的羊群或马群。东边黑色的森林边露出一丝红霞,西边的群星却还在闪烁,牧草青青都是春天刚刚长出来的新芽,约莫两三寸长,淡淡的嫩绿色衬着清澈透明的湖水,倒影着星光与红霞,煞是漂亮!好一派草原风光!
在湖边洗了把脸,张量山转身又向伏虎村跑去。他要去看看庞虎的膝盖,今天就要开始恢复性的锻炼了。回去的路上他路过了所谓的女村,看到三三两两的女孩在各自的小院子里生火做饭,这些少女大都在16-17岁上下,都梳着胡人特有的发髻或扎着众多的小辫子,少女们从齐肩高的院墙上看见了这个慢跑着的陌生的俊秀的小伙子,不由得各自放下手中的活计,探头观看着他慢跑,她们红扑扑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张量山也友善的冲他们笑了笑,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的微笑在女孩们中激起了一阵哄笑。
“这小伙子是谁?长得好俊?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一大早的跑去哪儿啊?……”看着张量山远去的背影,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一个女孩说:“好像是和那个秦国女孩一起来的,是个医士呢!”
“医士?哇!”女孩们中又爆发出来一阵赞叹。在古代巫医往往不分家,医士是可与巫师相比美的神秘而崇高的职业。
“对了,那个秦国来的女孩打水后怎么没回来?”
“不知道哎!对了,小梅你和她一起走的,她去哪了?”
“我提水回家了,她好像去伏虎村了。”那个叫小梅的女孩答道。
“别管她了,大家赶快做饭吧!要去放羊了!”一个年长些的女孩喊道,于是图安的少女们各自散开做饭去了。她们不仅要做自己的早饭,还要准备自己中午在草原上放牧的午餐。饭后她们带上装有午饭的皮囊或包袱便出发了。她们的午饭主要是饭团或蒸熟或烤熟的大饼,一些酱菜。再加上装在皮水囊里的清水或羊奶。
女孩们唱着山歌集体走到位于女村南边的羊圈,那里关着几百头羊,这些羊是属于整个图安王城的。少女们按年龄的大小和身体的强弱各自赶出了数十头羊,分成小队将羊儿赶到西边的草原去放牧,下午再赶回羊圈进行挤奶、剪毛等工作。忙完了这些女孩们才能到王城去用羊毛或羊奶换取晚上和第二天的食粮。而男人们和已婚的妇女则是到南方的农田里劳作。没满15岁的孩子则和一些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留在王城或附近的村子里照顾全村未成年的婴儿。生产资料全民所有,全民也都要负担收集食物和资源。食物则由村落的官员平均分配。图安没有自己的货币,用的都是前燕国或齐国的刀币,不大的市集上大多还是以货易货。这种近乎原始共产主义的生活方式是图安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文化结合的产物。好在图安民风淳朴,否则以这种无法刺激生产力发展的生产方式,图安早就坐吃山空了。所以在张量山看来,图安顶多算个人口较多的土著部落罢了。
图安虽然也是个人口近20万的国家,(大家别笑,秦代整个华北的人口也不过2000万,还赶不上现代的上海这一个城市,20万人的小国其实并不小了。)但也都是由聚集在图安王城周围的几个小镇再加上几十个村落构成的。所谓的王城别说和咸阳,就是连白河镇都赶不上。连图安的王宫也不过比沛县的县衙大上那么一点点。
吕素听了小川的话,没有去牧羊。早上都留在小川的家中和小川聊天,卯时一过伏虎村的村民们都到田里干活去了。作为村正易小川是不需要干农活的,其实他也不会。金将军见他武艺高强便让他在图安的军中做了个教头。巳时一到金将军便来叫小川去军营讲武,金将军看见吕素在小川院中便高兴的跟中了头彩似地。哈哈大笑着连声向吕素这个易夫人问早安。弄得吕素和易小川都是一脸的尴尬。金将军还挤眉弄眼的暗示易小川昨晚是不是和吕素发生了点什么?小川连忙找了个由头拉着金将军走了。临走只说要吕素留下来屋里有粮食。吕素便留下来帮小川整理屋子烧水煮饭。吕素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做一个妻子该做的工作了,虽然她干得满头大汗,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快中午了吕素总算烧好了一锅米饭,又把那只倒霉的山鸡炖了,再加上几个简单的小菜,这些都是一路上张量山为了冲抵拖欠的“债务”而教给吕素的手艺。吕素美滋滋的用篮子装好了这些,在打上了一罐凉好的清水,便往山顶的军营走。走到军营一打听才知道,易小川并不在这里。原来易小川教给图安武士的主要是他在项梁处学的兵法和战术,这些都是要在空旷的草原上演练的,所以他和金将军都到放牧的草原去了。吕素连忙又往草原赶去。路过村口庞虎的小屋时,她看见了张量山和庞虎。
庞虎仰面躺在院子里的席子上,咬着牙一脸痛苦的神情。张量山背对着吕素蹲在庞虎身边,用手拖着庞虎手术过的小腿,缓缓的帮庞虎活动膝关节。
‘小山哥哥在给人治病!’吕素在院门口停下脚步,张嘴正准备喊,却又犹豫了。
‘我是小川的妻子,怎么能随便和其他男人讲话?这不合礼法啊!虽然小山哥哥是我的义兄,可让人看见了也会说闲话的,万一传到小川那里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吕素望了院中一眼,张量山没有回头,倒是那脸色惨白的庞虎冲她挤出了个笑容。吕素连忙低下头咬着嘴唇快步的走开了。
张量山听着身后的脚步远去,微微的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发现吕素了,本来想打个招呼,可是又想到庞虎在这里,他怕庞虎误会,便没有开口,只装作没有发现吕素的样子。但吕素的脚步停下后,他又极其希望吕素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可那脚步声只停了几秒钟便快速的离去了。张量山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吕素的背影,‘她没回头!’看着那窈窕的身影他不禁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张公子!张公子!”
张量山听见庞虎的喊叫连忙回过头来,正对上庞虎疑问的目光。
“怎么了?”他的脸有些发红了:难道庞虎发觉什么了。他不禁有些慌张。
“怎么停下了?是我的膝盖有问题了吗?”庞虎问,原来是张量山不自觉的停下了手。
张量山尴尬的笑道:“哦,没事,昨天刚手术过,今天不能运动的太过的。所谓欲速则不达嘛!你休息一下吧。”
庞虎点点头,抬头正看见走了没多远的吕素突然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张量山的背影。过了一会才转身走了。他皱着眉头看看吕素的背影又看看张量山缓缓的说:“哦……全听公子吩咐。”
吕素提着篮子走着走着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他没回头。’
庞虎:“那吕姑娘是你护送来的吧。”
张量山头也不回平淡的说:“哦,是的。她来找她相公的。”那语气就仿佛是送来了一件公文或物品。庞虎笑了笑:“相公?我听小川说他好像还没成亲吧。”
张量山下意识的回道:“嗯,不过已经定下了。他们可以在这里完婚嘛。”
庞虎的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嘟囔了句:“那可就不一定了。”说完看了看吕素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