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马车沿着向西的驰道前进,吕素在车厢里打瞌睡。突然她感到马车停下了。她掀开门帘问张量山:“小山哥哥,怎么停下了。”
张量山指着前面不远的地方:“素素,你看那是在干什么?”
吕素顺着张量山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面不远的路上有一个马拒,前面停着几辆马车还有一些黔首排着队站在马拒前。几名黑色衣衫的秦兵站在边上好像在盘查什么。
“噢,那是从砀郡到东郡边界,那是检查路人符传的地方。再往前就是定陶了。”
“符传?符传是什么东西?”
“小山哥哥不知道吗?符传就是旌节,《周礼》中就有户籍编制,五户一比,比有比长。乡民如果要迁徙,比长要先审查,如果在本乡迁徙,就由比长出具证明,如果要迁移到外乡,则要申请专门的通行证,叫“旌节”,如果未经许可,没有证明或旌节,经过关卡的时候,就要被关押起来,投入大牢。现在,大家迁徙也要向乡亭的头目提出申请,乡亭的头目根据情况出具证明,尤其要证明有无前科,然后上报县衙,县衙据此决定是否可以同意其申请。如果没有前科,可以同意申请。”
“哦,就是通行证啊。”
“是啊,秦国实行编户制和连坐法,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互相监督。没有符传寸步难行。”
吕素笑道:“哥哥没有符传吗?”
张量山叹道:“你知道我从哪来的,当然没有你们这得符传了。”
吕素奇道:“小山哥哥,你们那都不用符传了吗?”
张量山没好气的说:“用!还更严格,改叫身份证了。”
“身份证?倒也贴切。这符传上就记录了持有者的相貌和身份的。”吕素摸出一根竹片,张量山接过一看,原来就是他见过的那根写了许多小篆的竹片。仔细看底部还盖有一个小印。想来是县衙的批复。
他感到奇怪:“你说你是偷偷跑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符传?”
吕素红着脸说:“沛县的县令和家父是好友,我对县令说我要去咸阳省亲,他就给我开了这符传。”
张量山坏笑着点点头:“小兔子也骗人了。”
吕素大窘脸色赤红小声说:“当时我只想着去追小川…”
张量山笑了一会问:“那没有这符传会怎么样?”张量山有点心虚。
吕素则讲了个故事:“昔日那商君自孝公死后,自知失去靠山急于逃离秦境,匆匆赶路,来到关下,不想被守关军士拦住,声称:“商君有令,黄昏后非公事不得出城。”商君这才意识到必须投宿住店。他来到一家旅店,要求住宿,老板走出来说:“既是客人我们当然欢迎,请问您是谁,弄不清身份,我会被杀头的。这是商君的法令,违背不得呀。”商君当然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走出旅店仰天长叹:“我这是作法自毙呀!”他无处藏身,结果被逮住,车裂而死。”
张量山寒啊:“车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是不是从边上绕过去,可没有路啊,自己潜入过去到不难,但是吕素怎么办?
看到张量山为难的样子,吕素掩嘴偷笑。
张量山问:“那前几天住店时怎么没有登记呢?”
吕素说:“哥哥你去停马车和卸马的时候,都是我登记的啊。”
张量山无语。
过了一会张量山才从背囊里摸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哨卡的动静。他见到那些秦兵果然在一一核对来往客商的符传。有些人好像是符传不合格或是有什么问题,被秦军抓出队列殴打,或是拖到边上的围栏里了。围栏里也关了好几个人,一两个亲属似的人在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跟前哀求着什么。
吕素好奇问他:“哥哥,你手里是什么?给我看看好吗?”
张量山正观察哨卡就敷衍道:“望远镜,等会再说。”吕素只好仔细的看着他手中的望远镜不再说话。
突然张量山看到一辆马车直接走到了秦军士兵的面前。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跳下马车,和那秦兵说了几句然后递过一根竹片。他注意到那人偷偷的递给那秦兵一小袋东西。那秦兵将那袋东西塞进怀里,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符传,一挥手就放马车过去了。张量山微笑着放下望远镜。回头看见吕素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就把望远镜递给她:“你在我这看到的东西可不能对别人说起哦。”
吕素连忙点点头接过来学着张量山的样子凑到眼前看:“怎么东西变小了?难怪叫望远镜。”
张量山笑着说:“你看反了。”
吕素红着脸将望远镜掉了个头再一看惊叫了一声:“哇!”拿开望远镜看看那哨卡。还伸手去摸摸空气就好像能摸到远处的东西一样。她东看西看过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把手中的望远镜还给张量山。
张量山收好望远镜,对吕素说:“没有符传真的要车裂吗?”
吕素连忙点头。脸上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张量山瞪了吕素一眼:“素素,看着我的眼睛。”吕素的目光和他的目光一触旋即躲开瞄向旁边,嘴角却微微上翘,脸色通红。明显在强忍着笑。
张量山想:这小萝莉明显在耍我。于是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我可不想被车裂,只好回沛县去了。”嘴上这么说,手中却摸了几个半两放在小钱袋里。
吕素见张量山回头忙说:“小山哥哥,我错了,没有符传不会车裂的。”
“是吗?”
吕素认真的点点头:“但是会被抓起来,可能会罚笞刑或罚钱的。”
张量山ORZ。
“你不是说那商君没有符传就被车裂了吗?”
吕素诧异的回答:“商君就是商鞅啊?小山哥哥不知道吗?”
“哦,原来是他啊。一时想不起来了。”张量山汗!难怪会被车裂,得罪的人太多了嘛。
吕素则惦记着那神奇的可以把远处的景物拉到近处的宝镜:“小山哥哥,把那望远镜借给素素好吗?”
“这个嘛…”
“我不会弄坏的,我在后面坐着好闷,想看看远处的风景。”
“那好吧,不过你要收好,别让其他人看到这个望远镜。”张量山又补充道:“易小川也不行!”
吕素点点头:“好吧。”张量山从背囊里摸出望远镜递给吕素。吕素高兴的抱着望远镜看了看又放回背囊里了。
“小山哥哥你先收好它吧,我们还要过关卡,被秦兵发现就麻烦了。”
“哦,那看我的好了。把你的符传给我。”张量山接过吕素的符传,驾着马车直奔哨卡。
张量山绕过排队的人群,将车停到正在检查的士兵面前。他跳下车对那秦兵行礼:“这位大哥,我家小姐前往咸阳省亲,还望行个方便。”伸手递上吕素的符传,暗暗的把那袋铜钱一起递给秦兵。那秦兵接过符传和铜钱,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就把符传递回给张量山,一挥手:“走吧,放行!”另一只手却把钱袋塞进怀里。张量山大喜连忙驾车通过马拒。
不料当马车走到那围栏边上时,那个军官模样的人却伸手拦住马车:“站住!马车停下!”
张量山只好勒住马,下车对那军官施了一礼:“将军,小的是护送沛县吕家二小姐去咸阳省亲的。这是小姐的符传。”
那军官拿过符传也不看只是对张量山说:“你把头巾摘了。”
张量山心叫:不好!看样子要坏事了。自己这头发虽然长了一个月但毕竟还是太短。
张量山涨红了脸,按着头巾喃喃的说:“将军,这…这个…”
那军官哼了一声,一把抓下他的头巾厉声喝道:“你的头发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拿你的符传来。”几个秦兵立刻拔出佩剑围了上来。
张量山一下子蒙了,几乎要伸手拔刀。正在这时马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显得有些慌乱:“吕房!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乱?”
他立刻镇静了下来,他轻轻挣脱了那军官的胳膊,先对军官鞠了一躬:“将军,我家小姐在叫我。”然后毕恭毕敬的对车内的吕素说:“二小姐,是这位将军正在查问吕房呢。”
车内吕素有些紧张的说:“哦,将军大人,他是,是我家的下人,名叫吕房,前些日子偷吃了家中祭祀的祭品,族长罚他髡刑。所以他才是这种模样。“
张量山听的是一脸黑线,心想:我有那么馋吗?边上的秦兵和路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吕素接着说:“免为防止他逃走,他的符传也被家父没收了,所以家父才放心让他送我去咸阳。”
众人又是一阵窃笑,那军官扔掉张量山的头巾,走到车边看了看手中的符传:“吕小姐,在下冒昧了得检查一下小姐的车厢。”说着掀开门帘的一角,看了吕素一眼。吕素低着头用袖子挡住脸,一副羞答答的富家小姐模样。军官见车中并没有藏其他的人就笑着说:“原来是个小姑娘。失礼了。”放下车帘轻蔑的看了张量山一眼:“你这奴才,连祭祀的祭品都敢偷吃,真是活该!要换做我,就一剑砍了你!”说着将腰间的马鞭摘下,对张量山兜头就脑的就是几鞭。张量山并不反抗,只是借弯腰鞠躬的姿势用肩膀和背部承受了这几鞭。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张量山没有喊疼只是一个劲的说:“奴才知错了,知错了!”他知道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前功尽弃。果然那将军打了人也摆了威风,大手一挥:“好好伺候你家小姐。滚吧!”总算过关了。张量山连忙驾车逃离哨卡。
走了一阵吕素见那哨卡已经看不见了,就连忙掀开车帘眼泪汪汪的对张量山说:“小山哥哥,对不起,素素累你受辱了。”
张量山则不以为然笑着说:“是我大意了,你真聪明,今天多亏你急智我们才脱险。”
他回头见到吕素又在流泪,就说:“怎么又哭了?又想要丝巾了?”还特地冲吕素一露门牙的笑了。
吕素‘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哥哥又在说笑了。”连忙从怀里摸出丝巾擦了泪水。
张量山回头看了看哨卡的方向,减慢了车速:“你家真有个叫吕房的下人吗?”
吕素点点头:“我都吓傻了,只好随便说了个熟悉的名字。”
张量山撇了吕素一眼:“干嘛非得是偷吃祭品?不会是那吕房也…”
吕素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张量山寒!“难道我这么像馋嘴的人吗?”
吕素低下头红着脸小声说:“小山哥哥,其实是素素小时候和姐姐偷吃过祭品的,素素笨被父亲逮住了,父亲说偷吃祭品是要罚髡刑的,见我年纪小就罚我抄写了十遍《道德经》。”吕素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张量山微笑着说:“想不到素素小时候也这么顽皮呢。这《道德经》多少字啊?”张俊想起以前和吕筱芳也没少闯祸。
“五千余字。”
“五千?那就是五万字了,好乖乖,我的毕业论文也不过三万字啊。你写了几天啊?”
“父亲把素素关在书房里足足写了十天。”
“真可怜,难怪印象深刻。那时你几岁?”他想吕素现在字写的这么好估计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吧。当然他没敢说出来。
“刚四岁。”
“什么,你爹太过分了,才四岁嘛…”张量山开始唠唠叨叨了。
吕素忙岔开话题:“小山哥哥,你身上疼吗?”
张量山摇摇头大气的说:“没事,不疼。”其实还是蛮疼得,他不好意思当着吕素的面承认罢了。
“对不起。我可吓坏了。”
“没关系,下次你要镇静一些,就能镇住那些秦军了。拿出大小姐的气势来,他们就不敢胡来了。”
“哦。”吕素心想:还要有下次啊?
吕素问他:“不知道小山哥哥,怎么就敢这样过关的。”
张量山笑着说:“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是从边上渗透过去了。可是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哪有一个大小姐自己驾车出远门的。看见那些下人都靠行贿过关,所以就试了一下,可惜被这头发出卖了,还好你机灵…”
“哦。”吕素心里想什么是‘渗透’啊?不能丢下我不管,原来他挨的的鞭子还是因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