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凤淡淡一笑,段玉成果然聪明。其实若按真实修为,两人只在伯仲之间,段玉成剑法精妙,若论招式变化还要强出跋锋寒一筹,不过跋锋寒的功夫乃是千百次实战中磨练出来的,要论对敌经验,临敌机变,跋锋寒要强出段玉成不少。此番凭空遭遇,双方对对方都不了解,按说胜负该是五五之分。不过跋锋寒唯一的错误是错估了段玉成的剑法速度,而段玉成一开始只凭着精妙的剑法原地防守,除了消耗跋锋寒的锐气之外,更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出手速度。可以说在双方交战的一瞬间,双方的战术应对就决定了此战的胜负。跋锋寒的一退一进固然如天马行空,妙到巅峰,但是他连续劈出三剑却在衔接上有一个微小的空当。若是一般的高手,自然难以抓住这个机会。但是段玉成是何等样人,身为独孤凤的真传弟子,他的剑法速度远超普通高手,只是一瞬间的机会,他就决然出剑,剑光切入三剑之中,一剑削断了跋锋寒的长剑。这一剑的火候时机拿捏的分号不差,不仅显示了他这数年来艰苦修行而来的卓越剑法,更体现了他的超出常人的智慧胆识,即善于根据自身的特点营造出利于自己的战略,更敢于在机会来临时勇敢的上前拼一把。他的表现让独孤凤很是欣慰,自己这几年的教导培养果然没有白费。
跋锋寒凝视着长剑断刃处的平滑缺口片刻,突然长笑道:“痛快!想不到初入中原就能遇到段兄这样的高手,跋某领教了!中原果然是地大物博,英才辈出。段兄武功就如此了得,可以想见威震天下的剑神又将厉害到何等程度,跋某更想见识一下了!”跋锋寒气势丝毫没有因为断剑而有半分低落,反而更加的昂扬,他的言语潇洒坦诚,从容自若中带着让人信服的味道,纵然是对他有偏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独特魅力。
“锵!”
段玉成收剑入鞘,沉声道:“在下的这点微末伎俩,在剑神面前不啻荧光之于皓月。跋兄想要见识剑神的剑法,还是胜过毕玄之后再说吧!”
段玉成毫不客气的话,顿时使得场中气氛一冷。单婉晶更是美目中泛出异彩,首次认真的打量起先前被忽视的段玉成来,旋又很快认出段玉成的身份,流光溢彩的美目种泛出惊异之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向四周扫视,但是看了一圈之后,却又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哼!”傅君瑜则是轻哼一声,面色不愉的看着段玉成,原本因他击败跋锋寒后显露出的强横武功而生出的微妙好感顿时消去。若说她平生最痛恨讨厌的人是谁,那是非剑神独孤凤莫属,这个排名还犹在覆灭了高丽的暴君杨广之上。
“好!”“说的好!”……
大厅里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出一阵叫好之声。跋锋寒入中原以来,气势汹汹,已经借挑战之名打伤过许多成名高手,今天更是在不请自来,持强硬闯大儒王通的寿宴,早已经激起了在场众人的反感之心。若非跋锋寒武功太高,大部分人自觉不是对手,只怕早有人出手教训他一番了。如今段玉成不负众望,不禁一剑削断跋锋寒的配剑,漂亮的赢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出言更是毫不客气,直接指出跋锋寒想要挑战中原最富盛名的大宗师还远远不够资格,要胜过毕玄之后才有资格挑战。一句话不禁打击了跋锋寒的嚣张气焰,更是隐隐指出突厥人奉若神明的武尊毕玄不如打遍中原无敌手的当代剑神,大大的涨了所有中原人的面子。故而在场的大部分,都觉得与有荣焉,不知不觉中对段玉成这位新出炉的年青高手产生了拥戴敬仰之情。
对于段玉成的话,跋锋寒毫不在意,他淡淡一笑,油然的收刀入鞘。
王通和王世充面带笑容,正要向前和段玉成说话,萧音忽起。
所有人顿时精神一震,除了早已经名传天下的石青璇石大家,谁人会在此时还有闲情逸致吹箫呢?顿时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思,凝神倾听。
那箫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每在呼吸可闻的寂静空间中若现若隐,而精采处却在音节
没有一定的调子,似是随手挥来的即兴之作。却令人难以相信的浑融在夜色之中,音符与音符问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透过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来,纵有间断,怛听音亦只会有延锦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其火侯造谙,碓已臻登烽造极的箫道化境。
随着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王通和王世充像书了魔般给萧音勾动了内心的情绪,首次感受到音乐比什么世界争霸道统传承更有动人的魅力,竟忘了所有的算计之心。
独孤凤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在箫音升起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人群。
在动人心弦的箫音之中,傅君瑜冰冷的玉容第一次露出心神颤动的微妙表情,似有所思所感。箫音由若断欲续化为纠缠不休,怛却转柔转细,虽亢盈于静得不闻呼吸的大厅每一寸的空间中,偏有来自无限远方的缥缈难测。而使人心述神醉的乐曲就若一连在某个神秘孤独的天地间喃喃独行,勾起每个人深藏的痛苦与欢乐,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情,可咏可叹。
萧音再转,一种经极度内敛的热情透过明亮勺称的音符绽放开来,仿佛轻柔地细诉着每一个人心内的故事。
箫音倏歇。
大厅内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王通此时早忘了跋锋寒,心中杀机全消,仰首悲吟,声调苍凉道:“罢了!罢了!得闻石小姐此曲,以后恐难再有佳音听得入耳,小姐萧艺不但尽得乃娘真传,还育出于蓝,王通拜服。”
众人至此才知王通与石青旋有善深厚渊源。又见他提起石青旋母亲时双目隐泛泪光,都猜到曾有一段没有结果的苦恋。
欧阳希夷威棱四射的眼睛亦透出温柔之色,高声这日:“青旋仙驾既临,何不进来一见,好让伯伯看你长得有多少像秀心。”
众人同时感到期待,都想一睹这位一直见不到这出名神秘的美女的芳容。
跋锋寒朗声道:“若能得见小姐芳容,我跋锋寒死亦无憾。”
他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时倒没有人怪他口出狂言。
一声轻柔的叹息,来自屋檐处,只听一缕甜美清柔得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喻的女声传入大厅道:“相见争如不见,青旋奉娘遗命,特来为两位世怕吹奏一曲,此事既了,青旋去也。”
厅内各人立时哄然,纷纷出言挽留。
人影一门,跋锋寒和傅君倬女同时消失不见。
厅内顿时混乱之极。
段玉成不欲与人应酬,一提长剑就要乘机离开,刚刚独孤凤离去之时已经暗暗传音与他,让他不用跟随,自去洛阳便可。然后段玉成还没走出两步,就给单婉晶拦了下来。
离开了喧闹的王通府邸,顿时走入了一片寂静的天地,明月的清辉洒落在大地之上,给青石砖砌的街道上披上了一层银霜。古意盎然,小巧雅致房舍鳞次栉比,一片的粉墙黑瓦,木门石阶沿着长街延伸到月光的尽头,深巷中偶尔传来的犬吠之声,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宁和和谐的味道。
独孤凤不疾不徐的在月下踱步,石青璇动人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却又不走大路,而是如穿花蝴蝶一般的在鳞次栉比的房舍之中左右穿行,身形飘忽,呼指在昨,瞻之在有,仿佛不是在赶路,而是贪玩的小孩子与伙伴捉迷藏一般。
独孤凤嘴角含笑,也不急着追上石青璇,而是吊在她身后,以一种不疾不徐的步法追赶着,任凭石青璇如何的加速,如何的变化方位,如何的因此身形,也不能拉开她半分距离。
如此穿行了半刻功夫,两人越过东平郡高高的城墙,投入到无限辽阔的原野之中。
月光之下,田野连绵,秧苗处处,鲜黄青绿,一望无尽,令人心神清爽。
越过一座小山岗后,石青璇像是玩耍累了的孩子一般,终于在一条小溪的大石头上停下。
“相见争如不见!”独孤凤身形飘逸,如一朵白云一般在石青璇身边飘落,和她并立在一块大石头之上,深深的看了石青璇一眼,轻轻的吟诵:“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石青璇的美眸中笑意盈盈,在听到独孤凤吟诵的第一句时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当听到第二句时,心中不由的对独孤凤出口成章的才华升起钦佩之情,待听到第三句的时候,却不由的沉思了起来,而当独孤凤吟诵到第四句的时候,石青璇美眸中绽出神思缅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