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救护车开到了紧闭的基地大门前,只要出了厚重的铁门,外面就是曲曲折折的山路,马骁轻轻踩动刹车,车子缓缓减速,停在门口。一名全副武装的枪手从门口的岗亭里走了出来。
“兄弟,辛苦了。”马骁从容的将头探出驾驶室,“送个病号到县城。”
枪手面无表情,围着救护车走了一圈,停在了驾驶室门口,“怎么没有接到基地的命令?”
“事情有些急,”马骁伸手递给枪手一支烟,眼神四下看着,只有一个岗亭,只有一个枪手,可以拼一下。
枪手伸手把烟接过来,说道:“谁安排的,我需要核实一下。没办法,上头有命令,这几天要出基地必须头儿亲自批。”
“没关系,都是公事儿,是凌医生让我去的,你向他核实一下吧。”马骁笑着,右手悄悄放到腰间,缓缓打开了腰间的手枪套,M9手枪已经无声无息的隔着车门指向了枪手的胸口,“对了,兄弟,带火了吗?”马骁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支烟放到了嘴边,悠闲的叼着。
枪手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着了火,凑到马骁的身边,伸手为马骁点烟。
两声被消音器压抑的闷响伴随着弹头穿出金属车门的叮当声,两发9mm弹头从枪手胸口射入,枪手身子抽搐了两下,向后倒去。马骁飞快的从车窗伸出手,抓住了枪手的衣服,在枪手身子还没有瘫软之前,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了大门的遥控开关。驾驶室的车门紧接着被马骁打开,如同拎着一件全无重量的空口袋,枪手的尸体被轻松的拉到车里,放到了副驾驶座下。
希望门外没有人。马骁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开关。沉重的大铁门在马达的驱动下缓缓向两侧打开。
“我刚刚撞死了一个警察。”赵建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上,脸色苍白,嘴里嘟囔着。
穿着护工服装的男子坐在后座上,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公子哥,遇到事儿就怂了,堂堂金字门接班人,就是这样一副德行。
护工身边的男子身上依然缠着一条条绷带,绷带的伪装使命显然已经完成,他却丝毫没有将绷带解下来的意思,木乃伊一样的脸孔上,一双眼睛从绷带的缝隙中露出来,闪着冰冷的光芒,“别担心,没人知道是谁干的。”木乃伊的声音就像他的装扮一样,没有丝毫的感情。
“就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赵建战战兢兢的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两个凶神恶煞,声音有些发抖,“值得吗?”
“你不懂,”护工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躺在货舱里依然昏迷不醒的方舒,“这个女的比你可有用多了。”
赵建只觉得从头凉到脚,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可用之人,这帮凶神也不会让他赵建来开车,现在倒好,上了贼船,下来可就难了。“咱们去哪儿?”
“随便到个地方停下,你就可以下车了。”护工明显不屑于和赵建同车,“你的使命结束了。”
木乃伊瞪了护工一眼,强龙不压地头蛇,要说对这个城市的熟悉,眼前这个废物明显比他们要强,“别理他,”冰冷的声音对赵建说道,“带我们去找你爸,剩下的事情我们和他商量。”上面的指示很清楚,在接到基地的命令之前,具体藏身之处由金字门的鬼王安排。
护工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赵建的肩膀,“我知道你想早点儿甩掉我们,没门儿。”
赵建咧着嘴,发出几声干涩的苦笑,的确,他宁可被抛在荒郊野外独自摸索着回家,也不愿意在这潭死水里越陷越深。
“别胡闹了,”木乃伊冷冷的说道,“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赵建只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麻烦,不会是警察追来了吧?
“那辆出租车,”木乃伊伸手向后指了指,“跟了我们三个路口了。”
“干掉他们。”护工如同变戏法一样从座位下抽出一支M4突击步枪,顺手将一枚枪榴弹装入了枪口下加挂的榴弹发射器。赵建听着金属的铿锵声,从后视镜中一看,几乎晕厥,祖宗,动枪还不过瘾,要动炮了。
“别那么鲁莽,想办法弄活口,问问情况。”木乃伊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我倒要看看,除了警察,还有什么人在和我们过不去。”
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马骁从开启的铁门缝中看到路障的影子时,在心中哀叹了一句。悄无声息的潜入并不困难,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才是真正的挑战。紧紧身上的防弹背心,正正头上的钢盔,油门踩到底,离合器准备抬,只有一条路了,冲出去。
大门缓缓的打开,首先出现在马骁眼中的是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架设在门口对着远方的重机枪此刻已经调整了方向,正对着救护车的驾驶室,机枪工事外,五名全副武装的枪手倚着临时寻找的掩体,将手中的95突击步枪指向了救护车。地上钉着寸许长钢钉的伸缩路障已经拉开,天罗地网,马骁长叹一声,将变速杆推到空档,缓缓举起双手。
“下车。”带队的一名头目冷冰冰的喊着。看来事情还没有闹大,马骁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如果基地知道许正阳已经被解救到门口,负责拦截的绝对不是现在的阵容。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看来是那个刚刚被自己干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出了信号。
“什么事儿?”马骁没有动,只是高高举着双手,全无下车的意思。
“要对你的车进行检查。”
“刚刚已经查过了,”马骁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有完没完,耽误了事情你能负责吗?”
头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马骁,是生面孔,但这几天基地来了不少生面孔,而且个个来头不小,听说其中不乏组织的高级杀手,头已经说了,全力配合这些人,可是该怎么配合呢,里面的枪手发了警报信号,那可是一级警报,接到警报在第一时间组织防线,禁止人员车辆外出,遇有反抗当场格杀,这是基地的铁纪。
“能不能做主,”马骁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狠厉,“不能做主就快点儿请示,先他妈的把这些破枪放下,别指着老子,老子看着心慌。”
头目犹豫了一下,枪口微微低垂,向着大门内喊道:“猴子,猴子,快点儿过来。”
“刚检查完我的车,撒尿去了。”马骁一脸的不屑,“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擅离职守,要是老子的手下,早和他翻脸了。”
头目脸上微微一红,门里原本应该有两个枪手,但他一直觉得基地里面戒备森严,门口已经设了这么多明暗哨,就只在门里设了一个单哨,现在看来是草率了。“你要干什么去?”头目语气依然严厉,枪口却完全垂下,身子也从掩体后直了起来,缓缓绕过掩体,走向救护车。
“你到底听见没有,别让那些玩意儿没完没了对着我。”马骁一边恶狠狠说着,一边缓缓把高举的双手放下来。紧张戒备的枪手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依然稳稳的举着枪。没关系,马骁松了一口气,能够让对方放下枪口自然是最佳效果,可能让自己的双手放下来也是上好的选择。这样一来,自己有了行动的可能性,同时毋庸置疑的,对方的戒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
那被干掉的枪手静静趴在马骁的脚下,M4突击步枪斜挎在背上,马骁眼角的余光在枪柄上一扫而过,手中如果能有一支这样的武器,自己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暴起攻击,将附近的枪手全部制服而自己毫发无伤,可是现在,哪怕自己有一个弯腰的动作,都会被纷飞的弹雨打成筛子,只能用手枪了,马骁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一支M9式自动手枪,对付五支M4突击步枪,两挺M60机枪,胜算是多少呢?
正常人的反应时间在0.4秒之内,训练有素的战士可以缩短到0.2秒,0.2秒,可以开几枪,马骁咬咬牙,拼了,手已经按到了枪柄上。
缓缓走来的头目已经走到了车头的附近,却停下了脚步,目光中露出一丝狐疑,马骁心中一沉,这个头目已经起了疑心。
“门卫已经查过了是吧?”头目仿佛忽然放松了警惕,心情大好,微笑着说道,“那我就不查了,你走吧。”说着大大咧咧的转过了身子。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马骁心中一阵悸动,露馅儿了。
M4突击步枪清脆的枪声,在马骁的耳边响起。
“前面有事故。”赵建的声音战抖着,前方不远处,路中央横着一辆卡车,几乎占了多半个路面,卡车后面,一个小个子青年不停挥动着手臂,招呼着提醒后面的车注意。只不过此刻路上干净的很,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被赵建开来的这辆越野车和后面孤魂野鬼一般紧随着的出租车。
“我得停下了。”赵建从后视镜里看着准备大开杀戒的护工,缓缓踩下了制动踏板。
“收起来。”木乃伊冷冷说道,要做夜黑风高的勾当,自然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也好,”护工收起M4步枪,“正好下车看看后面是何方神圣。”
越野车停在了卡车附近的路边,赵建将玻璃降下来,头探出车窗:“兄弟,怎么了?”
年轻人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哥,不巧,我们撞人了。”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出租车也稳稳停在了越野车后面,只是静静的停着,没有开门,甚至连窗户都没开。
“严重吗?”越野车的后门打开了,护工下了车,如同经历了长久的舟车劳顿一般,伸了伸懒腰,眼光向着后面的出租车瞄着。
“还好。”年轻人笑了笑,很自然的走到了护工的身边,递上一支烟,说道,“人已经送到医院了,我们就是等着交警来看看,这年头,可不敢随意挪动现场,动了你就说不清楚。真是倒霉,一个骑摩托车的,路口闯红灯,实在是躲不过了。”
护工接过烟,掏出打火机,先给年轻人点着,接着又把自己的香烟点着了,随意的吐了一口,他的心神早已集中到身后的出租车上,只是随口支应着身边这个年轻人,“那是,小心没大错。”
年轻人连连点头,脸上是歉意的微笑,“只是耽误了各位大哥,这事儿闹的,都快把路堵死了。对了,您没有急事儿吧?”
“没事儿,”护工把手向车里一指,“从医院接了个亲戚。都好的差不多了。”
“对不住了大哥。”年轻人向着车里的木乃伊点着头,赔笑道。
木乃伊也礼节性的挥了挥手,表示没有关系。
“谁撞的人?”不远处忽然发出了一声怒吼,年轻人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卡车前方绕过来几个人影,都是男子,前后四人,一步步逼了过来。
“哥几个,”年轻人有些慌乱,“我是司机,有事儿吗?”
那四个男子转眼已经到了年轻人面前,为首的一个恶狠狠的说道:“当然有事儿,你家老爷子被车撞了你能没事儿吗?”
“人都已经送到医院了,还要怎么样?”年轻人底气有些不足,嘟嘟囔囔的说着。
“废话,赔钱,至少十万。”为首的男子一脸无赖相。
“嘿,老弟,”护工抽着年轻人的烟,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为首的男子斜眼看着护工,满脸的不屑。
“老弟,说话注意点儿,别那么冲。”护工压了压心头的火,语气也生硬起来。
“老子和龟孙说话都这样,你管得着吗?”为首的男子明显有些挑事儿,伸手一把抓住了护工的衣领。
“你放手。”护工的脸上有了怒意,要摆脱对方的纠缠太容易了,只消将对方的手腕轻轻一带一拧,对方就得哭叫着跪倒在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决定戏弄一下这个贪得无厌的中年人。
“他车里还有帮手,揪出来收拾了。”为首的男子不依不饶,指了指坐在车里的木乃伊。
“大哥大哥,”年轻人在一边看不下去了,“那位是个病人,这事儿和他们也没有关系,有什么冲我来。”
另外三名男子显然没有把年轻人的话放在眼里,早有人一把上前拽开了车门,一把拉住了木乃伊的衣服。
木乃伊的眼中已经闪过了一丝不耐烦,当然,能把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最好,要是控制不了,杀人的事儿,他也不是没有干过。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依然放在口袋里,把手伸进去开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你小子下来。”揪着木乃伊衣服的男子异常蛮横,将木乃伊往车下拉着,一只手似乎拉不动,又加上了另一只手,“还不下来?”
木乃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心头却是突突一跳,男子又伸进来的手恰好按住了木乃伊伸向口袋的右手,是巧合吗?不对,这事儿有诈,木乃伊猛的抬头,面前拉着自己的男子脸上挂着无赖的蛮横,眼中却是一片清澈。“中计了。”木乃伊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便觉得一阵重击击中了自己喉咙上的软骨,剧痛之下顿时失去了知觉。
在瞬间爆发的闷响如同炸雷一般传到了护工的耳中,一击制敌的擒拿重手击中咽喉,这样的声音自己不知听过多少遍,这样的招数绝不是面前的山野村夫使得出来的,终年打鹰,今天被燕子啄瞎了眼。在晕去的刹那,护工能清晰的分辨出击打在自己后颈的一击,用的是最为经典的解放军特种部队擒拿术。
在枪手头目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从看到车门上弹孔的那一秒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要镇定,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如同自己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一样,转身,一步步往回走,只要走到掩体之后,距离并不遥远,只有短短的十几米。他期盼着面前的枪手可以发现其中的不妥,可他也深深知道,只要自己有任何形体动作上的异常,背后绝对会射来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只有眼神,使劲的使眼色,面前的兄弟们,你们机灵点儿好不好,往我的脸上看看,快点儿开火吧,车里坐着的是敌人。
当M4突击步枪的枪声响起时,枪手头目心头一阵狂喜,终于有人发现了其中的不妥,妈的,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弟兄,就是心有灵犀。打得还是短点射,两发一组,答答的脆响,节奏清晰而又明快,既急促又沉着,听着就是那么专业。不对,枪声怎么好像从身后传来,难道……
当枪声在马骁耳边响起时,马骁几乎要笑出声来,不用看,这么密集的短点射急促射击,对自己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想当初正是自己,手把手教会了许正阳打枪,而许正阳那精准的近乎于完美的身体控制能力,使得他在射击间隙调整姿势的时间缩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于是才有了接近连发速度的短点射连击。多少次在撤出战区时,正是这样的连续点射,一支枪就可以压制一个排敌人的火力。此刻,在这样的枪声中,自己能做的,就是端起手枪,配合。
兄弟,你终于醒了。看着前方连反应都来不及作出就倒下的士兵,马骁的眼睛湿润了。
高战天站在病房门外,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方舒,短短几天的时间,似乎让这个女孩成熟了好几岁,当初陪着许正阳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的稚嫩,而此刻,虽然全身上下累累伤痕昭示着在这几天她的遭遇,可脸上却都是淡然,只有眼中流露着一丝焦虑,而这焦虑,绝不是为了自己。
“有什么进展吗?”匆匆从门外赶来的刘建设连呼吸都没有调匀,便急促的发问。
“那个司机是集安黑帮金字门老大的儿子,叫赵建,是个软骨头,全说了。”高战天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师长,“许正阳被抓了,他们要拿方舒要挟许正阳。”
“被谁抓了?”刘建设有些怀疑,他见过许正阳出手,能制住这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小子是个跑腿儿的,他不知道,当时许正阳劫持了他想要换回方舒,等到金字门把这小子救出来,许正阳已经被抓了。”
“那他们把许正阳关在什么地方?”
“这恐怕只能问另外那两个小子了。”高战天叹了一口气,“不过难度比较大,那两个小子有特种兵的背景。”
“为什么这么判断?”刘建设皱起了眉,又有两个特种兵参与进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很简单,那两个小子明显受过系统的反审讯训练。”高战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要多久能把嘴撬开,给我个准信儿。”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高战天感觉到刘建设语气中的一丝焦躁。
“我没有把握能撑多长时间,”刘建设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向参谋长已经给我来过电话了,说你们特战大队擅自用兵,军区要派出检查组调查你我,恐怕用不了多久,停职的命令就下来了。”
“这么快?”高战天有些意外,上次许正阳的事情,他就意识到对手非同小可,没想到这次交锋,自己精心安排了一个照面,又被对方占了先机。
“如果真到了我们无法左右的那一天,一定要保证方舒的周全。”
“为什么?”高战天有些疑惑,“一个小姑娘,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刘建设缓缓点点头,“只要方舒是安全的,许正阳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闹他个天翻地覆,现在敌暗我明,唯有混乱,才是翻盘制胜的绝佳机会。”
“许正阳跑了。”靳百川的声音冷冰冰的,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贺东海。贺东海的腰杆如同标枪一样笔挺,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贺东海肩头,上校军衔上的银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知道了。”贺东海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感。
“你满意了吗?”靳百川有些恼火,发生了这么棘手的事情,这个贺东海居然还好整以暇的晒太阳,“他是你的得意门生,你本来就不想他出事儿。”
“我是为了组织,”贺东海没有转身,依然看着窗外的山峦,“那笔资金对我们很重要,这几年我们开销太大,你知道的,没有资金,组织的运转很难维系。”
“嗤,”靳百川冷笑了一声,“钱可以再赚,我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富可敌国的。更何况,我们手里已经有了肖长远,那个老小子,曾经单独审问了陈荣英,他应该不会比许正阳更难啃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许正阳的事情,我会解决。”
“是吗?”靳百川转身走到门口,冷冷说道,“我倒是希望贺大队长有能耐解决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小鬼。”随着话音落下,屋门被重重的甩手关上。
贺东海听着身后的摔门声,脸上泛起一丝苦笑,S组的第一突击手,如果你真的不能为我所用,那只好作为敌人长眠于地下吧。
“你终于回来了。”许正阳靠在轮椅上,有些虚弱,M4突击步枪放在怀里,枪管还有些发烫。
军用依维柯救护车停在山脚一个转弯处的树丛中,静静的隐蔽着,马骁伸展着有些疲倦的腰身,方才一段近乎于玩命的山路飞车,他施展出浑身解数,才把敌人甩了个无影无踪。“我摸清了他们的情况。”
“真的吗?”许正阳疑惑的看着马骁,他们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就这么几天,真能摸清贺东海背后的阴霾吗?
“我混了进去,”马骁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们最精锐的力量现在都在集安,你小子太棘手,他们几乎倾巢出动,不把你灭掉誓不罢休。”
“没有那么简单。”许正阳摇摇头,“这个组织远比你我看到的要强大,贺东海他们只是在前面拿枪冲锋的,躲在背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还记得我们一块行动的日子吗?”马骁说道,“无论多么难啃的骨头,我们都能找到突破口,攻其一点,全力突入,最终全盘击溃。只要找到了突破口,再坚硬的堡垒都能攻破。这次也不例外。”
许正阳点点头:“不错,只不过这次的突破口可不是什么薄弱环节,这个组织拿枪的高手几乎都在这里了,我们是选了最硬的一块骨头来啃。”
“不,”马骁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和看不见的敌人相比,眼前的对手永远是薄弱的。”
康剑成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将近一个小时的口头汇报,几乎让他的嗓子眼冒烟。短短几天,集安几乎成了战场,连续的凶杀,袭警,甚至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争级别的枪战,面对这样严峻的局面,集安市局已经无力应对,由省厅接手是天经地义。只不过省厅竟然由厅长亲自挂帅督办,主管刑侦的副厅长陪同指挥,如此兴师动众倒也出乎康剑成的意料,面对这位头发花白目光炯炯不怒自威的老厅长,康剑成唯有打起十二分精神,事无巨细将几天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仔仔细细汇报的明明白白,这一个小时的汇报,简直比这几天的连续作战还要累。
省公安厅厅长林杰在康剑成汇报的过程中几乎一言不发,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详细了解了这几天发生在集安的一切,康剑成的汇报只不过让他有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让他对细枝末节有进一步的了解。省公安厅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厅长周良瑞端坐在林杰的身边,偷眼看着林杰锁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唉,头疼,毫无头绪,悍匪身份不明,但目标似乎明确,竟然是一个高中学生,这个学生又下落不明,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了一个学生汇集于此,又大开杀戒,百思不得其解。干了这么多年公安,遇到这样的案子,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那个移交给部队的欧阳逸轩,有什么结果吗?”林杰开口问道。
“还没有消息,移交之后我们和军队就没有再联系过。”康剑成回答道。
“这个人很重要,”林杰看了一眼康剑成,“如果是我办案,我就不会这么早把人交给部队,哪怕装糊涂,我也要把人扣下审个明明白白。现在既然已经把人交了,那就盯住了,必要的时候派人去,和军队保卫部门一块儿办案。把人交出去就不管了,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我们这就和军队联系。”康剑成只觉得背后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连日作战的疲惫一扫而光,非常时期,恐怕真要采取些非常手段了。
鬼王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打从自己进入那间位于锦绣大地市场深处的大办公室之后,这种感觉就一直困扰着自己,如影随形,不离不弃。集安**历来是木字门的靳百川引领群雄,这一点他鬼王从来都不曾服气,却又不得不低头。当年自己还在拎着砍刀打打杀杀和别人争抢集安的肉类经营市场的时候,靳百川已经转战房地产行业,开始组建百川集团,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知道靳百川摇身一变成为集安的政协委员,鬼王终于无奈的承认,自己就算将集安所有的肉食品市场控制在手中,那也只能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头领,和靳百川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金字门要想翻身,在他的有生之年,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如果不是侯天翼的到来,鬼王今生都不会再生出取代靳百川的念头,而靳百川的失踪,更使得鬼王确信与侯天翼的联手,将成为他鬼王登上集安**魁首的绝佳契机,因此,这次行动,他给予银翼集团的支持,是最大化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可是,费了这么多心机,那个侯天翼只是在抓肖长远和许正阳的时候露了面,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每次都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欧阳逸轩对自己指手画脚,完全没有把他这个金字门老大放在眼里。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出的人不如人家狠,出的钱可能还不及人家的零头,人家是看不上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盘踞集安多年,人熟地熟,人家可能根本不会搭理自己,这么一想,鬼王心中就踏实多了,安心做个打杂或许并没有坏处。
一连几天的打杂做下来,鬼王越来越心惊肉跳,银翼集团的人从上到下行事不择手段,杀人不眨眼,动刀动枪如同家常便饭,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对手更是神秘莫测,如同一个鬼魂一样无处不在又凶险异常,好不容易把一个许正阳抓到,转眼间不知又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伙对头,风卷残云一般掳走了自己的独子和银翼集团的两个杀手,随后就在集安大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简直要疯了。所有手下已经被撒出去找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一个回信都没有,短短几天,自己这个儿子就被绑了两次,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自己已经焦头烂额的时候,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出现了,有人盯上了自己,自己的住处,办公室,常去的歌厅,饭店,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人,自己的车只要一动,后边总有那么几辆车交替跟着,咬得死死的,毫不避讳。鬼王叹了口气,是刑警队的人,这么明显的跟踪,就是敲山震虎,告诉自己老实点儿,别卷到这件事情里,可是弓已经开了,还有回头箭吗?
陈淑贤怔怔的看着窗外,院子里往来穿梭的警车闪烁着警灯,每一个人都一脸疲惫,却又行色匆匆,她知道,像她这样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坐在刑警队队长的办公室里,而且是被两个健壮干练的年轻刑警保护在队长的办公室里。
“我的孩子现在好吗?”陈淑贤问道。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使她敏感的意识到,这场危机,必然与自己的女儿方舒脱不了干系。
一个脸色白白净净的年轻刑警与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名高个子刑警对视了一眼,说道:“阿姨你放心,方舒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我们队长亲自带队,她很安全。”
陈淑贤叹了一口气,从她刚刚经历的那场近乎于战争的枪战来看,几个警察想保证自己或者女儿的安全,恐怕很难。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高个子刑警如同触电一般一跃而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支六四式手枪,身子靠在门后的墙上,压低声音问道:“谁?”
“我是和平路派出所的,医院出事儿了,陈队派我们过来帮忙,加强一下保卫力量。”
高个刑警向白净面孔使了个眼色,白净面孔点点头,拔枪在手,将手放在背后,将办公室门开了一条缝儿,门外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证件。”白净面孔语气镇定而又坚决。
“都是自己人。”门外的警察微笑着,把一个黑色的皮夹地进来,白净面孔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向旁边的高个刑警点了点头。
“怎么样,没问题吧?”门外的警察笑着说道。
白净面孔的刑警说道:“证件没问题,不过我们还得和陈队核实一下。”一边说着,一边将证件从门缝递了回去。
门外的警察伸手过来,说道:“那就快点儿打电话,别让我们等太久,老是在门口戳着,算怎么回事儿。”
白净面孔点点头,将皮夹放在警察手里,刚要转身,便觉得面前的门飞快的向自己的面孔拍来,几乎是本能的,白净面孔身子向后一躲,门重重敲在躲在后面的高个刑警头上,高个刑警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软软倒在地上。等到白净面孔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拳头已经飞速来到他的面前,他连闭上眼睛的机会都没有便失去了知觉。
陈淑贤惊讶的站起身,看着从门外缓缓走进的警察,张大了嘴巴。
“陈女士,不要叫,你的女儿,在我们手上。”警察的嘴角挂着微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闪闪发光。
钟睿坐在平稳行驶的奥迪车内,头靠在后座靠枕上,闭着双眼,心中思绪万千,事情的发展已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越来越被动了。首先是检察院的乔江北公然违抗了自己的命令,没有对康剑成签发拘留证,接着是欧省长突然来到集安,对康剑成给予了支持,更为麻烦的是,省公安厅厅长副厅长齐集集安,一副拉开了架势大干一场的样子。哎,这次玩的太大了。
这么多年了,组织办事历来是慎之又慎,这次竟然投入了这么大的武装力量,刀枪炮一齐上阵,前所未有。一个许正阳,至于吗?钟睿摇了摇头,他只是组织的外围人员,核心的事务他无权过问,在集安,他只是一个耳目,只是众多棋子当中的一枚,虽然他官居政法委书记,堂堂正处级干部,但在组织里,他绝对是无足轻重,这一点钟睿非常清楚。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钟睿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窗外,车子行驶在桥西区的街道上,马路两侧的楼房破破烂烂,墙面斑驳不堪,钟睿皱了皱眉,当初加入组织,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愿望,那就是借助组织的力量尽快上调省里,离开这个破旧的城市,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儿起色都没有,自己又不能开口催促,还要装出一副满腔热忱的样子投入到工作之中,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这次大规模行动,是一个机会,眼看着组织的精英一次次受挫,一次次损兵折将,他隐隐约约感到,机会已经来了。毕竟,在集安这片土地上,他钟睿是地头蛇,他要发挥更大的作用。
上午刚刚参加了省公安厅林杰厅长召集的会议,会上康剑成详细介绍了这几天发生在集安的一切,钟睿在震惊之余难免有些愤怒,发生在集安大地上的行动远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大得多,在这次行动中自己真的又被当成一个小角色了,很多行动自己都不知情。这是不行的,以前的事情就算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在集安,在自己的家门口,如果这时候还不能露一手,那他钟睿就没什么机会在组织里崭露头角了,要争取主动。所以会议一结束,他就给他的联络人打了电话,要求见面。
那个神秘的联络人,自己已经和他通过五年的邮件和电话了,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次面。这次这小子还想要保持往日的神秘,提出用电子邮件联系,别逗了,必须见面,老子卖命这么多年,连你们的代言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上位?因此,钟睿再三强调,有紧急情况,有重要消息,更为严重的是,已经有人对他钟睿产生了怀疑,邮件可能被监控。管他呢,先吓唬吓唬他们再说。
会面的地点是联络人选的,锦绣大地市场,不出自己所料,钟睿微微笑了笑,金字门鬼王的地盘。鬼王当然没有资格成为组织的成员,他充其量只是组织的一条狗,就是这条狗,也是在他钟睿的暗中相助之下一天天长大的,作为集安的政法委书记,要灭掉这么一个小混混组成的团伙,简直是易如反掌。的确,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里,不管要完成多么高尚的目标,总要运用一些并不高尚的手段,而玩歪门邪道,鬼王这样的人,绝对是不二人选。
车子开的越来越慢,渐渐停了下来,钟睿坐直了身子,窗外是锦绣大地市场那拥挤的门口,一辆辆菜贩肉贩的小卡车横七竖八的拥堵在门口一动不动,黑色的奥迪轿车在其中显得尤其扎眼。钟睿叹了一口气,脏乱差,是他对这个城市最直观的认识。“好了,我走着进去,你找个地方停车等我。”钟睿对司机说完,就打开了车门,径直走进了市场。
锦绣大地市场是集安最大的农贸市场,这里的忙碌每天都从凌晨四五点钟持续到黄昏六七点,有顶风冒雪起早贪黑上货的小贩,有朝九晚五行色匆匆为了一家人生计奔波的上班族,也有辛劳一生现在赋闲在家终日优哉游哉的离退休老人,这些人都是这个市场的熟客,而堂堂政法委书记钟睿,则极少涉足这样的场所。此刻,满耳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呼朋唤友声,充斥着钟睿的大脑,一时之间,让人头昏脑胀。再加上弥漫在市场上空的牛羊肉膻味,水产品腥味,更是如同冲击波一般扫荡着钟睿的鼻腔,使得养尊处优惯了的钟书记眉头越皱越紧。相比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反而显得不是那么讨厌,就连那些接二连三撞到他肩膀上的人,他都没有在意。见面的地点选在市场办公室,要穿过整个市场,这短短二三百米的路,钟睿感觉走的格外辛苦。当穿过人群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妈的,老子一辈子都不要过这样的生活。钟睿在心中暗自咒骂着,拍了拍几乎被挤得皱巴巴的风衣,走进了市场办公室的楼门。
鬼王对钟睿保持着深深的敬畏,这完全是来自于一个小混混对政法委书记的敬畏。作为一个多年行走在法律边缘的流氓头子,鬼王深深知道,如果政府要收拾他,绝对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而且随随便便找一个理由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投入大牢,关不够十年绝对不会放他出来,他鬼王之所以还可以在这个社会上人五人六有头有脸,与面前这位政法委书记绝对脱不了干系。
五大门派中,靳百川是最早洗白的,并且在洗白之后顺利染红,成了政协委员。而其他门派说实话只是小打小闹,干的那些事情根本上不了台面。只有他鬼王的金字门,玩的都是大手笔,垄断肉市,垄断菜市,他鬼王如果不高兴,可以让集安百分之八九十的老百姓一天没有肉吃,可是他不会这么干,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政府的底线,一旦尾巴翘得太高,就要挨巴掌了。虽然力求保持低调,但要做到这个行业里的老大,非常手段是少不了要用的,多少次公安局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有几次甚至危险到了极点,可他鬼王总是逢凶化吉,为什么,就是面前这位钟书记,有时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帮他拨云见日,逃出生天。所以此刻,面对坐在真皮沙发上的钟睿,鬼王只能毕恭毕敬的端茶倒水,打起精神陪着笑脸,绝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样的时间,每一秒都是煎熬,鬼王在心中一遍遍念叨着,妈的,不管是谁来接头,快点儿出现吧。
许正阳坐在一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后座上,看着前面的马骁煞有介事的摆弄着手中的接收器,说道:“现在真是进步了,窃听器越来越小,连接收器也越来越小了。”
马骁笑了笑,将接收器的扬声器打开,钟睿的声音清晰而又稳定。的确,让S组的第一突击手在钟睿这样的外行身上装窃听器,绝对是易如反掌。“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马骁看了一眼许正阳,钟睿是许正阳选择的突破口。
“前几天跟过他几次,比较简单,应该不是核心人物,但也不是鬼王这样的打杂的,顺藤摸瓜应该会有收获。”实话实说,在许正阳眼里,钟睿不是最佳人选,那个军区参谋长一定比钟睿要重要的多。但是要跟踪一个少将军官,绝对比跟踪这位政法委书记困难的多,就靠他们两个人,没有合适的装备,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看看他要见的人是谁,就会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