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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下榻的院子不大,可装饰的很豪华,很显然是王茂和崔杰两人知道他要来河州,刻意为他准备的寓所。※%,李弘不喜欢铺张浪费,可他也清楚作为世家子弟出身的王茂和崔杰,两人这样做无可厚非,而且在展示紧迫的前提下,他再纠结这些细枝末梢就太没必要了,所以他也不在乎两人这么做的用意。
而安排侍奉李弘的侍女长的眉清目秀,举手投足之间有股子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的气度,让李弘也是惊讶不已,王茂和崔杰的手段还真不是盖的。
等到李弘沐浴更衣完毕,早有王茂和崔杰在客厅等他。他一到客厅,就随着众人来到了位于县衙的宴会大厅。
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分别时滁县的士族,还有一部分是滁县的官员,再者就是李弘身边跟随的文武大臣。见到李弘,众人忙起身施礼。
李弘微微点头,就在王茂和崔杰的陪同下来到了主位。
李弘坐在主位,他的下首位置分别是孙处约和戴志德等人的,即便王茂和崔杰是滁县的县令,他们的位置也非常的靠后,因为他们的官职和品级不高,宴会的坐席位置是按照官职和品级决定的。
宴会很简单,菜肴却很丰盛,让李弘大快朵颐。
只是席间,郭淮突然起身向李弘问道,“殿下,河州城战事迫在眉睫,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发兵支援?”
郭淮的话音一落,宴会大厅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大家全都将目光移向了郭淮,同时在心里咒骂郭淮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这个时候扫了太子殿下的雅兴?难道你看不出来太子殿下现在很开心,根本就没有前去支援河州城的意思吗?
宴会大厅的气氛骤然变冷,让王茂和崔杰两人冷汗淋淋。
因为这场宴会是他们举办的,要是办砸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郭淮的武将,得罪了太子殿下,可以将功赎罪,或者到东北前线去一走了之,可他们是文官,身后又有庞大的家族,可不是一走了之就行的。
李弘没有因为郭淮的质问而生气发怒,而是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向郭淮问道,“郭将军,你可知河州城的情况?”
郭淮也知道自己刚才鲁莽了点,就收敛了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是恭敬的回答道,“禄东赞出兵十二万围攻河州城,河州守军伤亡已经过半,估计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
“你给孤一个明确的答复,河州城还能坚持几天?”李弘笑着问道。
郭淮一愣,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想问自己什么,思量了半天便如实回答道,“以禄东赞现在的攻城力度,还是坚持四天的时间。”
这是他的保守估计,要是死命守城,以吐蕃骑兵不善于攻城的缺点,再加上郭侍封的指挥能力,守个六七天还是没有问题。
“吐蕃人损失多少人马?”李弘继续问道。
郭淮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大概伤亡在一万之间。”
“这么说,禄东赞手中现在能占之士还有十一万?”李弘问道。
郭淮微微点头道,“是。”
李弘表情很严肃的问道,“郭将军,你可知这次孤来河州城,身边有多少甲士?”
郭淮摇头道,“这个,末将也不清楚。”
“侍卫八百,吐蕃精骑六百,前锋、骁骑两卫共四千人,一共五千四百人。”李弘简单的说道,“你觉得,以孤的这点人马,现在就是立马赶到河州城,能给郭侍封多少帮助?除了让郭侍封在指挥守城时因为孤的存在而放不开手脚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你自己也清楚,骑兵不适合攻城,那么你就该清楚,骑兵也不适合守城。”李弘再次质问道,“面对有十一万大军的禄东赞,孤就是将这五千四百人派到河州城头上,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郭淮被李弘给问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太子的理由很充分,让他有点理亏,“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不是不管,而是时机未到。”李弘说道,“打仗,上善伐谋,次善伐交,下善伐城。你要知道我们对付的不是别人,是禄东赞,是吐蕃大相,是吐蕃一代奸雄,而不是普通的将领。面对二十万吐蕃铁骑和一个善于阴谋诡计的禄东赞,不靠脑子打仗,你只会死的更惨。”
“想要灭了禄东赞,想要灭了吐蕃二十万精骑,得靠脑子。”李弘语气凛冽的说道。他的话音一落,郭淮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因为李弘这么说,是在间接的骂他没有脑子。同样宴会大厅里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子殿下的口气也太大了吧,不说退敌于国门之外就很难,还想灭了禄东赞和吐蕃二十万精骑,这是不是…大家除了惊讶之外,内心之中也在鄙视一个年不过十六却要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的大唐太子殿下。只有极个别人在听到李弘的话时,露出了深思之状。
“郭淮,军国大事自由太子殿下和本相等人商议,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有何资格在堂前咆哮,还不给本相退下!”这时,孙处约立马出言吼道。作为大唐宰相,他在宰相团说的话分量不重,可在其他官员面前,他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郭淮没想到孙处约会训斥自己,还在愣神,就听到黑齿常之大吼道,“还不退下!”
“诺!”郭淮立马回神,向李弘躬身施礼,气愤愤的离开了宴会大厅。
因为郭淮的事情宴会气氛骤然变冷,众人也没有了再继续寻欢作乐的心思,又喝了几杯酒,李弘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寓所,李弘喝了碗醒酒汤,准备去书房看书,就听到陈恭禀报说,孙处约和戴志德、李敬玄还有王茂、崔杰等人求见他。李弘清楚众人见他的目的是什么,就让陈恭领众人到书房等他。陈恭领命离开,李弘又休息了片刻,这才慢悠悠的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孙处约和戴志德等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见到李弘,众人立马起身向他躬身施礼。
李弘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径自走到首位上坐下,这才开口问道,“诸位来找孤,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宴会是臣考虑不周,败了殿下的雅兴,还请殿下赎罪。”突然,李弘的话音刚落,王茂就立马开口请罪道。随后崔杰也起身说道,“臣也有安排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责罚。”
“你们的一片心意孤心领了,你们没有错,孤也没有想过要怪你们,你们就不要多想了,快去来吧!”李弘淡淡的说道。
以李弘的性格,是不会参加今晚的宴会的,可他却参加了,这说明他参加今晚的宴会是有深意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李弘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虑,他不会无的放矢,同样不会给禄东赞一丝勘破他计谋空隙。
见太子殿下不再追究今晚宴会上的不是了,李敬玄就开口问道,“殿下,今晚宴会上郭淮的话说的虽然鲁莽了点,可是他说的话句句属实,不知道对于河州战事殿下怎么看?”
“郭淮不是说,郭侍封还能坚持四天吗?既然这样,四天之后再说吧,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了点。”李弘淡淡的回答道。
“这么说殿下心里面已经有了对策?”戴志德开口问道。
李弘微微点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在滁县,也有吐蕃密探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而孤要猜的不错的话,今晚宴会上发生的一切最迟在明天早上,就会传到禄东赞的耳中。你们想想禄东赞要是知道了孤今晚宴会上说的一番话,他会怎么想?”
众人听到李弘的话,眼睛一亮,他们似乎隐隐的猜测到太子殿下在想什么了,可对于太子殿下的问题,他们欲言又止,因为这个答案说出来实在是有点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
“他会觉得孤是一个狂妄自大而又目中无人,是一个什么什么叫领军打仗的草包太子。”李弘笑道,“禄东赞心里要是这么想了,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会轻视孤,同样会轻视我们即将赶到河州城的援军。”李弘继续说道,“而这种轻视,就是孤所需要的,因为我们面对气势汹汹的吐蕃精骑,不管是人数上,还是在大军的作战力方面都比不上对方,唯一取胜的关键就在于,让对方轻视我们,因此而骄傲自大,在指挥和排兵布阵上出现疏漏,再抓住机会一举歼灭他们。”
李弘的话说完,众人的脸上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因为宴会上的一番话,让他们害怕太子要真是个草包该怎么办?这样这次跟吐蕃作战,大唐岂不就要完蛋了?现在他们发现太子不但不是草包,而且在宴会上说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全是在算计禄东赞。这种大逆转让他们既兴奋,又有点忐忑。毕竟他们怀疑的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
“殿下,滁县既然有吐蕃人的细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监视他们,还是立刻派人找到他们,再从他们口中问出点我们想要的东西?”王茂开口问道。
“再等等吧!”李弘慢条斯理的说道,“等他们将今晚发生在宴会上的消息传递出去我们再动手不迟。”
王茂身形一震,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太子殿下有多么可怕了,就忙立马回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