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太厉害了,颜玉成没有办法抬脚就走,知道自己说什么她此时都不可能听得进去,便只是黑着脸,任由她歇斯底里地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的身上抹。
“但你如今呢?你自认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是我反应过激,可是你的做法又是什么?a5
说完你自己想要说的话就准备一走了之,用的理由还是对我无话可说了。
我不能发脾气,因为没有理由,因为发了脾气的后果是负面的,是对女儿不好,所以哪怕我伤心也不可以,发了脾气的话就是我不对,我做的不好,我脑子被屎糊了,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是个利益熏心不在乎女儿是否幸福理所当然把女儿当做通向富贵荣华的母亲!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已经是这样子的女人了吗?颜玉成,我虽然读书少,但我不是笨蛋,听不出来你说的话真正意思是什么。
‘除非你认为自己是一位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的母亲,那刚才的那一番话你就当我没说。’
呵,你真以为我听不懂这话的实质意思?你不单纯是在指责我,你这样说更是在羞辱我!”
颜玉成没有想到她一下子又情绪激动起来,便耐着性子,一声不吭地任由妻子发泄情绪。
“你怎么不说话了?没话可说了?哈,小玥的确是肩上重担更重,但她的命绝对比我好。
不是因为沈家家大业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而是丈夫可靠,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对待她。哪怕小玥无理取闹,姑爷也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来伤她的心。
你呢?你比他年长多少?我嫁给你多久?
我原以为自己嫁了一个好丈夫,哪怕家贫,哪怕本事不济,哪怕心地善良到会偶尔犯糊涂,我也从未后悔过嫁给你。但是我运气不如小玥,果然老人说的都是对的,你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看来从前是我付出的太少了,所以临老了,才会被你如此嫌弃。”
颜张氏一边说一边放开了丈夫,低下头自己抹眼泪。
颜玉成的脸红红绿绿的,神情变换了好半晌,才抬手往她肩膀上轻拍了拍,却被颜张氏直接给拍掉了。
“嘿,好好说话。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要嫌弃也是你嫌弃我。当初我家那么困难,你都愿意嫁过来,我一辈子都感激你这一点。
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我并没有指责你为母之心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说,也许你的表达方式可以稍稍换一换?不用那么激烈地表达你对称呼问题的不喜,这样孩子不用像夹心饼干一样左右为难,四哥四嫂也不用尴尬,你好我好大家好。
既然事情可以双赢,为什么还要闹得两败俱伤,让外头盯着小玥的人笑掉大牙甚至找准机会落井下石?”
世上愿意锦上添花的人有许多,但是真心雪中送炭的人却很少,爱看热闹的人有很多,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
“你要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不,你压根就连想都不会这样想,更何况还言之凿凿地说出来!
我是单纯地在意称呼问题吗?我在意的是女儿本身!我在意的是她跟我们更亲近,还是跟外人更加亲近。我在意的是她会不会因为姑爷的态度,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才喊别人做爹娘,尽管心里别扭,却还是得装作满心欢喜!
就算退一万步,她的确如你所说,因为从前头部的伤是在颜家村被治愈的,在他们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承蒙他们的照顾,所以与他们有了深厚的感情,她愿意把他们当做父母看待,但是他们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的称呼?当我们两个是死的吗?
我们才是她的父母,我们还活生生的,就在京城,就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把我们的宝贝女儿看成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再好,姑爷再看重,也已经死了,死了!再可怜,也不可能活过来,为什么要把我们好好的女儿看成是他们死去多年的女儿?
什么爱屋及乌,放屁!我们的女儿会活得好好的,会长命百岁,会多子多孙,会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才不会像他们家的女儿那样是个短命鬼,是个没福气的,是个遭天……”
“啪……”
颜张氏的歇斯底里终于停了下来,她蓄满泪水的双眼就这么圆睁着,不可置信地看向丈夫。
颜玉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敢情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当成是耳边风了?你再说类似的话,我们家就算不被抄家灭族,磐哥儿跟亮哥儿的前程也会被你给毁了!”
提起两个儿子,颜张氏愤怒与伤心乃至于有些愤恨的情绪陡然如同沸腾的水被瞬间冰冻,她实实在在地打了一个寒噤。
“姑姑爷才不会会……嘶,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他不想要小玥了,不想让远哥儿他们有一个完整的家!”
颜玉成闻言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看来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
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是个没有靠山的人,更是个没有本事的人,不曾给你带来荣华富贵,甚至让你少操劳一些都做不到,大半辈子就是这么苦过来的。
但是,也正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你从一开始就了解我来自于怎样的家族,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依旧愿意嫁给这样的我。那么,为什么你会忘却初心?
我溧阳颜氏虽然历史上出过名扬天下的大官,人人称颂,但是一代不如一代,在祖父那一代,整个家族全都是白身。别说出人头地,能够维持温饱都已经十分不易,最后甚至为了求生,我们从府城搬到镇上,从镇上又搬到了乡下,退无可退,才勉强保住了整个家族。
我从能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陋室之子,要么努力读书走入仕途,要么经商以求富贵,要么老老实实地耕种,守着清风明月过日子,却能够以最安稳的姿势,保持家族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