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通灵,难免鬼魂托梦,我梦到了阴司殿里里外外一片混乱。想想也是,大公主和二公主险些被人弄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炸开锅才怪。两位公主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各自只剩下了半条命,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她俩僵直地躺在卧榻上,一直不省人事。
大殿的鬼差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一地,有几个帽子不慎掉在地上,但谁也不敢捡。棒槌和脑椎心中有鬼,更是吓得魂不守舍,害怕万一被当内奸抓起来,一定不得好死。
“谁是内鬼,给老子站出来!狗不理如果没有人接应,二位公主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掳走,你们平时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关键时候竟然吃里扒外!找出内奸,看老子不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只恨!”面似张飞的秦广王暴跳如雷,几乎把所有人都骂了个遍,鬼差们十分可怜,一个个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任凭大王骂声不绝,他正在火头上,哪个不开眼就等于自寻死路。
后院的丫鬟和大夫忙得顾头不顾腚,几位上了年纪的鬼医轮流给病榻上的两位公主把脉看病,这情况比较少见,只有遇到疑难杂症才会实行会诊,看来公主们病得不轻。秦广王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天黑之前两位公主醒不来,所有的鬼医和丫鬟都要被油炸一遍,要知道鬼域酷刑繁多,唯有下油锅才令人闻风丧胆,据说下一遍油锅,不仅鬼气涣散,而且一辈子油污,这无疑被烙上耻辱的标签,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难怪这帮鬼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纷纷对着一个穿着医官官服的老头说道:“毕堂主。你身为阴司殿御医堂的堂主,这个时候可要救救大家呀,二位公主体内寄生着千眼线虫,我们虽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但对此却是无能为力呀。”
毕堂主说:“大家安静,阴司殿如此大难,也只能我出面恳请大王了,你们留下来继续观察病情,我去前殿替大家向大王讨命。”
丫鬟和鬼医们自然千恩万谢,都把希望寄托在毕堂主身上,如果秦广王因公主之事而迁怒大家,一怒之下恐怕谁也活不成。
阴司殿的大堂热气腾腾,一口大铁锅正冒着咕噜噜的油泡,吱吱的声响直往耳朵眼里钻,大殿上的鬼差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唯恐被第一个扔进油锅。秦广王心想光恫吓是没用的,不真炸,这帮鬼差始终抱着侥幸。他冷哼一声说道:“本王眼里揉不进半粒沙子,虽然你等有人不承认罪责,但我已有了几个可疑的人选。脑椎和棒槌是看大门的,不管是不是你俩做了内奸,失职之罪不可推卸,你俩先下油锅吧!”
棒槌和脑椎知道难逃一死,大王明察秋毫想必有了兄弟二人通敌的证据,否则不会先拿他们开刀。兄弟二人想明白了,横竖都是一死,大王对二人不薄,死也要先坦诚罪责。棒槌磕头认罪说:“大王,我兄弟二人的确是内奸,是我俩偷偷在两位公主的茶水中下了毒蛊,否则以二位公主的身手,我俩岂能得手?”
鬼差们忍受了半天的憋屈,这是见有人出来认罪,顿时大骂出口,大多骂俩人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话,大殿一片喧哗之声,人人气愤填膺,恨不得将兄弟二人活剥了下油锅。
秦广王也算是一代明君,虽年事已老,但不至于糊涂透顶。此时既然查到内奸,他反而平心静气地问道:“敢以下犯上加害公主,想必你们没有这个胆量,说说吧,狗不理是如何要挟你俩的?”
棒槌就把二人如何溜出去喝酒,又如何被狗不理下了千眼线虫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秦广王和大殿鬼差突然得知千眼线虫重现地狱,顿时个个呆若木鸡,刚才的喧哗变成了一片死寂。
秦广王半晌才说:“千眼线虫失传千年,谁也没想到竟然出现在狗不理手里,你俩吃了毒蛊罪有应得,竟然助纣为虐给我俩女儿下了蛊虫,千刀万剐了你俩都不为过!”
专职缉拿的鬼差举着拘魂索喊道:“大王下命令吧,就算挖地三尺,我等也将狗不理捉拿归案,到时要杀要剐全凭大王做主!”
秦广王沉思道:“先不说棒槌和脑椎兄弟深受千眼线虫之害,单我的一对女儿也无法逃离蛊虫的加害,就算抓住了狗不理杀了又能如何?当前是想办法寻求解除千眼线虫的方法。”
有鬼差献言献策说:“棒槌和脑椎通敌有罪,当诛!二位公主的毒蛊只等抓来狗不理,不信他小子不交出解药。”
群臣交头接耳,纷纷赞赏这个主意不错,秦广王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要真凶落网,然后以死相逼,就不信狗不理不拿出解药。
大殿的侧门突然被推开,毕堂主弓着腰慢步走进来,他径直走到殿下,然后鞠躬说道:“大王勿信谗言,千眼线虫本无解药,切勿再被狗不理那小子戏耍下去。我掌管阴司殿御医堂数百年,无意从一本《鬼道医术》的书中得知,千眼线虫一旦入体生根,它会像树根一样盘踞在身体各个部位,据说千眼线虫不仅细发如针,而且长度足有数十米,如果它的脑袋位于头部,它的尾巴则能缠绕身体好几周,最可怕是它全身布满了像钩子一样的嘴巴,一旦张开就像睁开了一千只眼睛,故有千眼线虫的说法。有记载说,千眼线虫吃的不是血肉,而是人体的元气,二位公主身受重伤,体内鬼气已是不足,如果再被毒蛊吸允,恐怕活不过数日。”
棒槌和脑椎听狗不理说过它的厉害之处,鬼医堂的堂主更是滔滔不绝,简直把千眼线虫说得恐怖至极。鬼差个个惊恐不已,暗暗庆幸没被千眼线虫所害。
棒槌和脑椎死不足惜,但没想到亲手葬送了大公主和二公主,两兄弟泣不成声,后悔地捶胸顿足,大声请求说:“大王,我俩为了苟延活命而害了两位公主,请大王赐死!”
秦广王却说道:“按理说你俩死罪难饶,自当即刻问斩,但本王考虑你俩自幼孤苦伶仃,又是被胁迫而犯错,本王暂且饶你们不死,令其戴罪立功!如果两位公主得以活命,你俩死罪可免,如若她俩命将不保,你俩必定陪葬!”他眼神犀利地望向毕堂主说,“毕老头,以你高深莫测的医术而言,千眼线虫真无药可医?鬼医世代良医,难道你对此束手无策?”
毕老头欲言又止,最后鞠躬说道:“阴曹地府的鬼医尽在我的统领之下,臣自知没有对付千眼线虫的办法,但高手在民间,阴间不行的,不代表阳间的鬼医也不行,我毕家世代行医,家族分为两派,一派专嗣阴间,另一派服务阳间,虽然都是给鬼看病的医生,但二者专业略有不同,我听老一辈说,阴阳鬼医分派的时候,有一本神秘医书却赠送给了阳间鬼医,臣以为千眼线虫的解救之法很可能就在这本书上。”
秦广王大喜说:“阳间鬼医现今在何处?只要救得女儿性命,本王必将重谢毕家所有鬼医。”
毕堂主谦卑说道:“大王不必言谢,现阳间鬼医为毕三娘,按辈分是我支系的一个侄女,千眼线虫的蛰伏期很短,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毕三娘,否则毒蛊发作,谁也无能为力呀。”
秦广王松了一口气说:“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试一试,说不定毕三娘能救我的女儿。我亲自给龙珠驸马赖天宁托梦!”
阴司殿突然间狂风大作、阴风四起,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黑暗中伸出无数双手拉扯着我的身体,我无法逃避,只感觉到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我忍受着梦魇的折磨,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泡,要不是被好几只手生生地摇醒,我恐怕还需要继续承受鬼压床的痛苦。勉强睁开双眼,我虚脱得不行,被人一下子抽走了筋骨。
田教授、李佳珠和田甜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正坐在床边上使劲摇晃我,却唯独不见田才和毕三娘。
李佳珠见我醒来,便关切问道:“做噩梦了?我听见你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谁叫毕三娘?”
田甜嘟着嘴,吃醋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我们走后你又偷偷拈花惹草?谁家姑娘叫毕三娘?你说出来,我和李佳珠这就跟她火拼到底。”
我足足喝了一杯白开水,体力恢复了一些,女人吃醋的时候最好不要跟她们死缠烂打,因为非常不明智,失去理智的女人都不明白什么叫道理,跟她俩讲道理,嘿嘿,跟找死差不多,我深知其中奥妙,故意不理不睬,反而跟田教授说道:“田教授,你们来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老婆子吗?田才怎么没来?警察不会因为几桶汽油将他抓起来吧?”
田教授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是女郎中吧?别一口一个老婆子,人家可是你救命恩人,我们就见你一人昏睡,她八成出去给你采药去了。田才受罪了,暂时被拘留了,说是故意汽油放火,要不是他本人及时报警而避免了火灾,人家说可能还要给他判刑呢。”
我听说田才被拘留了,一下子就急眼了,我说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就不能告诉警察,我们是在火烧阴兵?不用汽油放火,警察也得死啊!给个口头警告就行了,何必还要坐班房呢。
田甜眼圈一红,委屈说道:“我说了好几遍呀,警察非说我造谣生事,要不是李佳珠和老爸死拉住我不放,我非要跟着一块坐班房不可。一个警察吓唬我,还举起了手铐,说我要是再胡说八道,就要把我铐起来,说什么妹妹心疼哥哥无可厚非,但非要纠缠不清就是妨碍公务了。我豁出去了,反正也是陪着我哥一起拘留,谁知道出来了个当官的,反悔说拘留名额已经满了,说我实在想尝尝滋味,只能等我哥放出来我才能进去,呸!这不是玩姑奶奶吗!我哥都出来了,我还进去个屁!”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想想也是,除了我们深信不疑外,就算把嘴说破了,人家也会把我们当成疯子。我说算了吧,拘留几天也不伤筋动骨的,里面倒是方便思考问题,权当闭关修炼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哥为民除害,就算为了劳苦大众牺牲点也是值得。
田甜把脾气发我身上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哥怎么说也是个考古博士,这下好了,一辈子留下污点,火烧阴兵都是你赖天宁的主意,警察抓的是你而不是我哥!我哥是替你那个什么思考问题的,你有点良心没有?”
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管怎么说她哥是帮我帮出事来的。我安慰她说:“田甜你别伤心了,你哥是为我被拘留的,出来后我赔礼道歉再加一个接风洗尘,行不?”
田甜鼻子一撅说:“那还差不多,我哥出来的时候,你要准备一只鸡一只鸭,外加三斤猪头肉……听说那里面吃的菜汤,连滴油都没有。”
我爽快说行,只要你和你哥高兴,我把我的手酱成猪蹄都行。田甜噗嗤一笑,这才善罢甘休。我把鬼医毕三娘的事情跟大家交代了,他们觉得公主们无性命之忧,这是好事一件,但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女郎中,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阳间鬼医,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是有幸遇到了鬼医毕三娘,就连我这半条命都够呛能活过来。
我说刚才是鬼托梦,公主们虽然保命不死,但还是出了一点状况,狗不理给她们下了千眼线虫的蛊虫,这毒物歹毒无比,只有鬼医毕三娘有办法医治。大家到村外四处找找,大公主和二公主身上的蛊虫快发作了,早一分钟找到毕三娘,两位公主就能早一刻活命。
见我说的事态严重,大家不敢怠慢,四个人奔着四个方向找人去了。天黑下来,大家一无所获地各自返回。这个村落三面环山,另一面还对着一条大河,按理说,人短时间根本出不去,但事实摆在面前,鬼医毕三娘竟然消失了。
田教授说:“她不会是跑山上挖草药去了吧?除非她能上天遁地,否则我们怎么找了个遍无没找到?”
我说那倒不至于,即使上山采草药,天黑了也该回家了。我大病初愈,她也不知道你们都回来了,至少也要回来给我做晚饭呀。难道山上出事了?我实在不敢胡思乱想下去。田甜和李佳珠开始生火做饭,地窖有储备粮食,我们也不客气,就地取材竟然了弄了四菜一汤,瞅着满桌子的佳肴,我食欲大开,吃得甭提多开心了。
酒足饭饱,我们点上油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讨论了一番,虽然其间颇多惊险,但最终一一化险为夷。就在我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木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红影子闯了进来,我们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后才发现是三娘回来了。
三娘见屋子多了好几个人,倒也不奇怪,她不好意思说:“你们都等着急了吧?我山里迷路了,本想多弄点药材,这一贪心天就黑了。”
我倒不以为然,心想,你是本地人还能迷路?也就骗骗别人还行,我不便直接点破,说道:“天黑迷路正常,回来就好,我们自作主张做了晚饭,锅里还给你留着呢。”
三娘说那倒不用了,山里什么吃的都有,饿不着我,我挖了几块山药烤着吃了,倒是委屈你们还得生火做饭。她将一个竹篓子放在墙角,好像怕人看见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顺手用一块毛巾盖住了。一切都逃过我的眼睛,她鬼鬼祟祟的,难道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事?
毕三娘从我身旁走过去,我忽然闻道一股臭哄哄的味道,我惊诧说:“三娘你是不是踩着****了,身上好像臭了。”
其他人似乎也闻到了臭味,但都不好意思捂鼻子,瞎嚷嚷。三娘闪烁其词说道:“天黑路滑的,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狗,踩着****不算走运,踩不着才叫走运呢。”
大家觉得可笑,都笑起来,屋内的气氛十分的融洽。我忽然想到那些不见了的油污黑布条,难道臭味跟它有关?我偷偷向竹篓子看过去,那里面好像有个玻璃样的东西,灯光一晃,那个东西就能发出淡淡的光。我忍不住看了三娘一眼,谁知道她正向我看来,好像一下子就看破了我的心事,说道:“别看了,那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尸油”
尸油?大家骤然听到这两个字,原本放松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尸油可是鬼尸身上融化的脂肪,鬼医毕三娘如何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