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天赋。”我意识到,这个声音正是那个梦境的主人,是他引领我来到这里。
这里。
我只能用“这里“来说明我所在的地方,我知道我在“这里”,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一种状态,好比,好比季山无极也是一种状态。
一种在我的记忆里从未经历过的状态。
“你是谁?”我问道。
“你又是谁?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像在自言自语,我却猜不透他话中的含义,我用自己的直觉追问道,“你是这梦境的主人吗?告诉我,皓月在哪里?”
“我不知道谁是皓月。”他冷冷地道。
“天雷刺破了所有的菩提,菩提碎了,皓月的灵魂将被释放。我来这里,是为了接她回去。”
“四梵天不会轻易将一个神祗的灵魂交给亡界以外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闭目凝神,搜寻皓月的气息,“我知道皓月在这里,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可以找到她!”
“莫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能将她带走。”他的语气轻微,却有不可撼动的坚定。
“我无意冒犯。”我缓和了语气,试图劝说他,“许多年前,我曾与菩提的主人相识,是他将菩提赠送于我,护我周全。此番雷霆之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阁下谅解。”
“旧相识?你是可神界中人?可神界中人不是都去了太极界吗?”
太极界?我心中默念,神族不是在沉睡吗?一番思绪无果,我也只好自报家门,“在下魔之新君,铎镜衣。”
“魔族?何为魔?”
“执念为魔。”
“魔在何处天?”
何处天?从未听说过,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不知何天。”
“你要找之人本是神族之身,你是魔,又为何找她?”他连问。
“她曾是我的母亲。她为救我而死,今次我来是为救她回去,子为救母,何须多言。”
“好一个何须多言!”他笑道,“想要带她离开也并非不可,只是,你的母亲身份特殊,而如今时机又未到,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时机?他话中有话,我也顺藤摸瓜,道,“皓月是被遗弃的神族,她唯一的使命便是以自己的神力吹动回音螺,唤醒沉睡的神族。你不想让她苏醒,便是不想让神族苏醒。这世上能对此斤斤计较的人,只有当初破我父亲金身的金雕一族。”
“金色之鸟,何来雕一说?不雅——”
“不知者无罪。”
“是为朱鸟。”他默认了,他与金雕一族关系匪浅,或者他本是也是金雕的化身。我继续道,“金雕,哦不,朱鸟曾是椎维的信使,菩提是信使带来的礼物。你是信使的主人,也该是椎维的朋友。我们同为椎维的朋友,你不必非要与我为敌。”
“椎维的朋友,愿闻其详。”
他的回答,有一半在认同我的想法,我愿将自己的打算说出,便道“我寻找皓月,并非想要将神族唤醒。我寻找皓月,就是要让神族不再醒来。”
我捕捉到了他的鼻息,是一声淡淡的轻笑,我不解,“难道,您不也是如此打算吗?”
“你对这个宇宙还不算了解。”
“或许。”
“我也无冒犯之意。只是太极界的事,我人轻言微,做不了决定。”
我见他并不打算和平解决,只好另做计划,一面继续搜寻皓月的位置,一面分散他的注意继续道,“你囚禁神祗,本身就是在多管闲事。”
“你以天雷破我菩提,这笔账又怎么算?”
“算来算去,也是麻烦,何不各凭本事?”
“这里虽为南岛,也是四梵天的地界,比你所在的翁重第十八天至少要高出五重天界来,你连我是谁,自己身在何处都未必真正清楚,我劝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心力,不要动了妄念,迷失在别处。”
听他的话越听越糊涂,此刻我已经别无他法,只有放手一搏,“少啰嗦!你若见到椎维,替我问他,为何不辞而别!”话音一落,连我自己也吃惊,这一想法从何而出?只是此刻,来不及多想,宁心静气,意守灵台,执魔之铃大震,我的神魂随之出窍化成万千幽丝追逐皓月的气息而去,与此同时,满月之弓青芒大盛,随着执魔的发出的念波奔向敌人所在的位置,那一处,小茅草房早已消失不见,七只羽毛凌空而起,瞬间化作七只金色巨鸟振翅扑来,一方是神族之弓,一方是梵鸟金身,强强相遇,顿时火花四起。
找到了!在那里!
皓月!
在我的幽魂触碰到她身体的刹那,一只冰凉的手臂攫住了我的手腕,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袭来,顿时,已然无法动弹,更加意外的是,我的眼前开始浮现椎维樗的影子,他火红的长发,他鬓间的棱角,他手臂的温度一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记忆翻江倒海地涌现,我的头仿佛裂开千万道缝隙——好痛!
“你一定要救他?你明知道他是谁?”椎维的声音透着隐忍。
“他曾经救过我。”
“他是在利用你。”
“河瑜可以让它忘记过去,它体内还有轮回之力,它可以重新做人。”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
“椎维——”
“我不想看着他和你纠缠不清。”
“它是我的孩子——”
“它也是我的孩子,可是我不允许。”
“椎维!我回不去了,我已经不是九天之上的小果子了!我做过神祗交换!我的体内还有他一半的生命,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你让他活下来,他将继承你全部的轮回之力,你在用你的过去去创造一个全新的生命,你不觉得,一旦它出生,你与我之前的牵绊将会被剪断,你不觉得,这对我而言太过残忍吗?”
“椎维,我不信——”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离开你。”
“不会的。”
“别忘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请不要拿这一点来冒险——”
“可你根本就不是神界的人。”
“那又怎样?”
“你早晚会回去。”
“没人可以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就算我们是天敌——”
“够了!”椎维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你来选择,我还是他。”
椎维樗眼角的泪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的意识开始动摇。我想起了赤霞城里的一切,我想起了椎维的身份,想起他是被天神囚禁的圣宫之子,他的家在遥远的西奕二十八天。
椎维说过,这个宇宙不算大,只有三十三天,我的家在第三十一天,他的家在第二十八天,我们离得不算远。
椎维还说过,这是世上,除了神族之外,还有梵裔,他就是梵裔。
为了御,我们在赤霞城里大吵了一架,我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他弃我而去,而我在生下了御后一步迈进了妙法镜里。
御是谁?
御是白籽言和涂候猗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是执阿缜一手设计的结果。
可我不能否认,我并不想将它杀死,因为河瑜曾说,死亡并不等于结束。我觉得很有道理。死过一次的我那时候很明白,活着永远比死去更有意义,所以,我决定将御生下来。
从某个角度来说,御是个完美的存在,它是妖皇和魔神的孩子,它或许是世上第一个妖魔。可它又不是个普通的妖魔,它的体内还封印着我与阿缜神祗交换后最纯净的轮回之力。换句话说,它也是个神。
对于御,我心怀愧疚,因为我不能看着它长大,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我只得将它的幼胎封印在以老梅树生气化作的天血梅的树灵里,我期待着有一天,我会亲手将它释放,抚养它长大,做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