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迎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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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鹊鸴斯,你欠我太多解释,你的身份特殊,我没有信心能将你的灵魂据为己有,所以,你最好远离我,因为,说不定,哪一个时刻,你会死在我的猜疑之下。”

  我留下了对鸴斯的警告,和花烈一起离开了淳宇既。

  又过了几座城,花烈成秀和我才停了下来。我们走到了一片旷野,我真希望夜里的冷风可以将我的愁绪吹向远方。

  “你还是舍不得的。”花烈走到我身边,一同停下来。

  “灰鹊鸴斯可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惧怕的人了。”

  “可您不舍得杀他?”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杀得了他。”

  “如果是因为‘弑神’,我可以——”

  “不,花烈,杀了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还要利用他寻找进入赤霞城的机会。妙法镜就在赤霞城内,只有得到了妙法镜,我的力量才算完整。”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妙法镜的事事关神族,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可是,镜衣——”

  “你不用担心,没有人敢轻易‘弑神’,所以,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何况,如今阿难不在,万事艰难,我们更不能错一步。”

  “我明白,我会小心应付。”

  山间的风吹过林海。

  “荷清谷那个人,会是光明子吗?”

  “阿难曾经跟我说过,光明子最后一次出现,是班晴偷盗守月珠的时候,而班晴盗守月珠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仙界在两百年前出过一个叛徒,正是他打开了魔神遗落在天罡山的幻身,引发了仙魔两族的百年大战。我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便找到了这位能将魔晶与仙泽混迹一身的人。”

  “班晴,守月珠。”我在神之血中搜寻所有关于这件事的线索。

  “仙族的法册里抹掉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他的历史被掩盖了,整个人犹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守月珠拥有至纯之力,是净化魔性的不二法器,如果说,班晴当初盗守月珠便是为了救他,由此推断,那人当时已经入了魔了,所以,他并没有死,而是停留在他入魔的年纪。”

  “所以那老者才会隐藏相貌和声音,你是说,他便是班晴要救的人。”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阿难曾经告诉我,你离开的这三年里,长夏国边夷的澍旒部里曾经出现一支善用巫蛊之术的神秘宗教,他们与蛮荒部落联系甚秘,而且正在暗中将散落在六界的魔灵与人族合并,他们似乎掌握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吸收魔族的力量,做着忤逆天道的事。”

  花烈的话让我想起了几日前在虚临山中遇到的玄木马车。“你是担心澍旒部的出现和这个人有关系?”我思考着,“你的话提醒了我,说道魔晶与人灵结合,我倒是遇到了怪事。”

  “镜衣知道。”

  “有两个有来头的人不但将仙族当猴耍,其中一人还在我眼皮子地下糊弄了过去。”我想起那些追踪的道人说的话,便问花烈,“你可知,龙王琉璃岛的宴会,还请了那些人?”

  “除了你和鬼王琉殇,还有神兽界赤羽族的新首领,姓梁,名巧玉。”

  “赤羽族乃是蛮荒小小部落,怎么龙王还对他另眼相看?”

  “神兽界的帝神相继失去了凤凰和白鹿两子,第三子霁恒又自小体弱,显然不能担任储君人选,东、南、西、北四山四大掌使要辅佐新的人选,看上了火翼天鹏产下的青鸾子,那孩子刚满四千岁,不久前化了人形,听说他与赤羽族的关系甚好,龙王邀梁巧玉要去赴琉璃岛之约,也该是看上了这层关系的缘故。”

  “无名氏、梁巧玉、鸟类。”我兀自说着,才想起自己如今将神兽界的帝神困在幻海,自己也算是神兽界的半个掌控者,便笑道,“青鸾子。神兽界的储君什么时候由掌使说了算了。鸟类就该是鸟类,做人该做的事,就不是鸟类了。”

  “鸟类?呵——霍希希若是知道您这么叫他,估计要气的七窍生烟了。”

  皓月当空,下了几日的雨终于见了晴了。

  我望向天宇,心中有了想法,在花烈面前,支开了一张浩浩荡荡九州天府的地图。

  “这里是虚临、长穹、天罡、君祁四山,这边就是长夏国,我们现在在少商,与长夏隔了一座射姑山。你说的巫蛊一族在澍旒,就是这里,澍旒附近是渠城,如果我以渠城为中心,以澍旒、丰乙、空山三地为边城,构筑一道三角屏障,那么渠城就会稳坐中央。”

  “为什么是渠城?渠城离蛮荒并不算近,就算我们要以蛮荒为大本营,以渠城为跳板,这里的玉川,还有万顷的森林变数太多,也不是上策啊?”

  “我并非看中这里的地势,你身负魄府阵珠的力量,应该知道当初八星还魂阵用了怎样的阵法。”说着,我将南方天空的鬼宿星指了出来。“你以为,我放出琉殇,是让她的幽冥城重见天日么?”

  “幽冥城在天罡山之下代表了鬼星,渠城和澍、丰、空三山分别代表了天狗、外厨和积尸,神兽界的皇庭在天记,那天社呢?——赤棠官冢,这样隐秘的位置,谁也不会猜到……”

  “你明白了,就该知道夺取渠城的意义。澍旒那个巫蛊密教必须破了它的根基,这样才不会多生事端,等金色幽灵驻扎进渠城,世间想拿魔灵行不轨之事的人,便要和他们一个下场。”

  我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向着花烈成秀倾吐出来,也当真是把他看成了最最可以相信之人,正如曾经阿难对我所做的。想起他,不觉神伤。

  我收起了九州天府图,继续说道,“花烈,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阿难无染?”

  花烈有一时困顿,“阿难他拥有的是丹盈正珠之心,我没有。”

  “他是厌倦了这样一个世界,才离开的。”

  “……厌倦?”花烈。

  “你想想几万年来仙界飞升的上仙们,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六界之争,天下霸主,都逃不开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中间的世界。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天之外,地之渊还有另一方天地,你就再也不会在意什么世间轮回了,因为没有轮回的地方,烦恼都没了,还争什么呢?”

  “镜衣,阿难不会那样做的,我也不会。”

  “我不想做圣人,我宁可学天神去长眠——如果,这世上,已经没有了我在意的人。”

  花烈没有回答。

  我望向遥远的长空,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花烈,今日的事,不需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闹个怎样的天翻地覆,也不及你‘暗度陈仓’‘移花接木’。再者,我会教给你天之鼎的使用方法,并将一千个金色幽灵交予你驾驭。”

  “金色幽灵?”

  “它们是当年封疆战神踏平暗黑森林的秘密武器,是与神之血契约的鬼族幽灵,它们战无不胜,是鬼族的克星。可是你要记住,金色幽灵以神之血为食,一旦有神族拿血液供养它们,它们便有倒戈的可能。”

  “这世上除了魔君,还有神族存在么?”

  “如果我的推测的没有错,这世上拥有神之血脉的不过四人,除了我、河瑜以外,还有熙城和临缜的孩子,还有八星还魂里和川琉戏如假包换的天神的长子洳英。”

  “我有七百山鬼助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召唤金色幽灵。”花烈收起了天之鼎。“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琉璃岛,和龙王谈个条件。”

  “龙王芈曜麟深知韬光养晦的道理,君祁一战之后,便没了太多消息。”

  “九万条龙族被锁龙链困在海底八万年,龙族的怨愤也是有的,细想想,龙王当初进攻君祁,多半是为了发泄全族的愤怒,只不过,愤怒发泄完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底,龙族已经不是八万年前的龙族了,要让龙族重新崛起,芈曜麟需要的是时间。”

  “镜衣的意思,龙族不足为惧么?”

  “当年,龙王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撞破了鬼族的幽冥城,他好好的,撞什么墙呢?”

  “执而成魔,怨而生鬼。龙王既然撞的是幽冥城的城墙,想必是琉殇拿龙灵当砌墙砖了。哼,他也真忍得下去。”

  “不仅他忍了下去,鬼王也忍了下去。”我道。“所以,就算龙王把冥河吞了,琉殇也会再哭一个出来。”

  “我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鬼与龙,其实没有任何联系。可正是因为没有联系,才少了利益上的干扰。没有利益上的干扰,却有着共同的敌人,只是这一点,就能让他们同仇敌忾,臭味相投。”

  “镜衣如今不打算对付他们?”

  “如今,我也要成为和他们成为‘一丘之貉。’现如今,任何人都不是我的敌人。花烈,你也一样,只要认清这一点,我们便无往不利。”

  “花烈谨遵圣命!”

  我将花烈成秀扶起,“从此刻起,我只信你一人。”

  “镜衣要去北海?”

  “我会给芈曜麟他最想要的东西。”

  “希望他们能适可而止,不要妄图僭越神族的力量。”

  “他们不了解神族的可怕,更不了解天神的野心。对我也一样,不到必不得以,我不会动用神族的力量。”

  “鬼王既然受了伤,琉璃岛之约该不会去了吧?”花烈想到了同是神族的鬼王琉殇。

  “九魂剩下七魂,她已经不是不死之身了,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会避开与我正面冲突的机会。再说,琉璃岛的宴会不会太久,因为之后,更有一项大事会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

  “你都计划好了。”花烈有一丝丝的失望,被我看在眼底。

  “如今阿难不在,我也不能偷懒了。”

  “花烈惭愧。”

  “何来惭愧,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北海和思君山的时候,便是你的机会。”

  “给我四个月。”花烈下了决心。

  “忙完思君山的事,我便会与你会合。”我望向花烈深沉的眸底。

  “安安——应该还不知道阿难的事。”

  “哎……”我不自觉扶额,“你去处理吧。”

  “我知道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是时候离开了,我对着花烈微笑,道,“花烈,不要败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镜衣,我会在渠城等你。”

  朝阳东升,大地苏醒,在本该迎接光明的早晨,我再一次和花烈成秀分别。三日后,便是琉璃之约。

  我马不停蹄地赶往长夏国,去寻找要送给龙王的礼物。

  长夏,我的故土。远远的,我仿佛听到了一阵阵清亮的虎吼,那是敦宁的声音,玉家虎院的声音。

  我想起了十年前师父带我离开家是说的话,“待菩提绕树,菩提非菩提,红梅非红梅,你的女儿便会回来。”我回来了,以一个从未想过的身份站在庭院中,往事历历在目,天下哪有十月开花的梅树呢?可是玉家的红梅确实开了,十年了,梅花与菩提纠缠盘绕,早就分不清哪枝是菩提哪枝是。

  我静静地嗅着难得的梅香,火红的花瓣落在紫色的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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